清晨的寒風是最凍骨頭的,一處吃餛飩的小攤,裴遠野哈著熱氣,一碗餛飩澆上辣油吃的有滋有味,他將另一碗餛飩推到燕彥麵前,笑道“快吃吧,再不吃可都要涼了。”


    “沒什麽胃口。”燕彥神色疲倦,她徹夜難眠,比不過隔著牆都能聽到呼嚕的裴遠野精神。


    “快些吃,怎麽還要我喂你?”裴遠野說罷,竟真的拿起勺子舀起一個餛飩,吹了吹遞到了燕彥嘴邊。


    他歪著頭,催促道“咱能快點兒嘛,我手都要舉麻了。”


    燕彥接過勺子,悶頭吃起來,裴遠野笑著說道“一會兒若真要打起來,眼見著咱們打不過,你就跑。”


    她點點頭,悶聲悶氣的不說一句話。


    吃過餛飩,二人並行來到成門外,看見站姿挺拔如鬆的曹魏明,此刻他正百無聊賴的抬頭望天,嘴中念念有詞。


    “呦,武聖山的小山主大人在這兒看天算命呢?”


    曹魏明白了他一眼,說道“我在等一封信。”


    “是微鴿還是q鴿?”


    曹魏明沒去追問什麽是微鴿還是q鴿,因為他明白,就算他問了,他也聽不懂裴遠野的解釋,幹脆連問都不去問。


    不多時,天邊由遠及近飛來一隻雪白的信鴿,曹魏明伸手接住從它腳上拿過一封小信卷,他鬆開手,本欲飛走的信鴿卻被裴遠野伸手抓住。


    “裴遠野,你幹嘛!?”


    “這麽肥一頭鴿子,不吃了怪可惜的,咱要不晚點兒再去攔人,先回去找家酒樓,直接將這鴿子做成紅燒的,我保證香。”


    “這是我師父的信鴿。”


    “你師父誰啊?”


    “武聖山山主。”


    裴遠野老老實實鬆開了鴿子,那頭養的頗壯的鴿子臨行時,還對著裴遠野一陣嘰嘰喳喳,像是在抒發心中不滿。


    “誒,你個鴿子還狗仗人勢了,你等著,總有一天我會把你打下來當著你主人的麵把你烤著吃了!”


    鴿子似乎是真有些怕他,當即調轉鴿頭,飛得飛快。


    “你師父給你的信上寫的什麽,方便說嗎?”裴遠野問道。


    曹魏明點點頭,語氣有興奮也有緊張“信上說這支車隊坐鎮的是一位輕雲境巔峰高手,很有可能就是那支劫走軍械庫的始作俑者。”


    輕雲境巔峰,再加上許多煉體境的赤火教護衛,來十個曹魏明還差不多,可如今隻有他們三人,雖算不上螳臂當車那麽慘,可也算不上是多穩操勝券的對局。


    曹魏明抬頭望向裴遠野,小心翼翼的開口道“此行凶險,裴兄大可不必隻身涉險。”


    裴遠野搖了搖頭,說道“既然答應你了,那就沒中途跑路的道理,那樣做連我自己都會瞧不起自己,你帶路,我倒要看看輕雲境巔峰能有多厲害。”


    他心中有他的衡量,說的現實些,他和薛摶有不共戴天之仇,燕彥有不遜色於殺父之仇的血海深仇,實在是沒退讓的道理;說句有江湖氣的,那就是周培元很喜歡和曹魏明比武,他死了,他會難過,而裴遠野又不希望他難過。


    一處偏僻山道,三人坐在草叢之中,裴遠野百無聊賴的將雀唳擺在雙腿之上,用手撥弄著劍柄,出鞘歸鞘。


    “曹魏明,你確定他們會從這兒經過,我怎麽覺得你在騙我啊。”


    少年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將目光移向燕彥,她左手扣在右手上,撥弄著那一個個銀製小燕子串成了手鏈,不同往日總是平冷不近人情的神色,現在的她眼色溫和清亮,嘴角噙著笑容。


    曹魏明輕聲問道“你不積蓄一下劍勢嗎?”


    “不用,我無時無刻都劍氣盛然。”


    前者愣了片刻,隨即點了點頭,隻是這一次他不在盤坐,而是站了起來。


    整個人開始如槍尖般銳氣畢露,他開口道“來了。”


    不遠處,聲聲車輪滾動清晰可聽,似乎還夾在著一些竊竊罵聲,聽不真切,但真實存在。


    “要不,商量下戰術?”裴遠野話還未說完,曹魏明已經衝了上去,他舞出絢麗槍花,長槍在手的他迎麵挑反一輛馬車,車身側翻摔出的並非兵刃而是一箱箱金銀珠寶,他神色疑惑,隻是此刻已不會在多給他半分思考機會,迎麵飛來的箭矢被裴遠野隻劍攔下,後者氣喘籲籲的小聲問道“要不咱跑吧?”


    既然這馬車裏裝的不是兵刃,那就沒有在逗留下的必要了,雖說這支車隊中有輕雲境高手坐鎮,可若是要跑,應當也不會太費力氣。


    腳下土地轟隆巨響,地刺凸起,好在二人躲閃夠快,不然都會被這根銳刺貫穿上下。


    地刺炸裂開來,變幻為一條長著血盆大口的蠕蟲,那血盆大口中尖牙無數,腥臭腐蝕的氣味彌漫空中。


    流火覆蓋了曹魏明的全身,隻留下一雙燦黃的眸子露在外麵,蠕蟲再度伏入地麵,飛速向二人襲來。長槍捅入地麵,一時間烈焰噴湧,將蠕蟲燒成了灰燼。


    赤火教護衛已將二人團團圍住,在車隊之中,走出一位披著黑色披風,將麵容遮掩於黑暗中的男子,他身材矮小,開口聲音分外年輕“劫車?”


    二人誰都不願意回答這個毫無營養的問題,這簡直是句屁話,不是來劫車,還能是來找你下棋的不成?


    “那,就死吧!”


    語氣癲狂,隻見他雙手發力在胸前劃過,那些個赤火教護衛都像是如妖魔附體,捂著雙眼嚎啕大叫,待聲音平息,那原本還活蹦亂跳的人竟變成了眼窩深陷,類似於僵屍一般的行屍走肉。


    黑袍被勁風刮掉,孩童模樣的少年緩緩升如半空,隻見他大笑不止,捂著肚子,指著二人,說道“曹魏明和裴遠野,一個武聖山一個劍仙高徒,殺了你們二人一定是極為有趣的事情。”


    氣勢節節攀升,這哪裏是輕雲境巔峰,分明是出塵境!


    燕彥不知何時衝了進來,她站在裴遠野身旁,後者人都傻了,他哭笑不得的問道“大姐我不是讓你看情況不對就跑嗎?”


    “要死就一起死。”


    “……”


    “放心,會滿足你們的。”孩童笑容天真,說出的話卻令人不寒而栗,他抬起右手,彎指輕彈,那一個個行屍走肉嘶吼著向三人衝來,他則有津有味的以手托腮,大喊道“你們可要慢些死,不然也太無趣了。”


    裴遠野橫劍砍在一人身上,隻覺得虎口生疼,隱隱滲出血絲,好在他躲閃夠快,才沒有被他一拳打在臉上。


    “不行啊,這玩意兒也太硬了,根本砍不動啊。”


    話剛說完,裴遠野覺得肩膀生疼,他用頭撞向那咬著肩膀不鬆口的人,力道之大,隻讓他覺得天旋地轉。


    燕彥的情況同樣不太好,她本身學的就是身輕如燕的輕功,麵對這些悍不畏死還硬得出奇的血屍,實在是有心而力不足,說是打鬥倒不如說是一群血屍追著她跑。


    “曹魏明,想想辦法啊!”


    “我能有什麽辦法,除非有個人能讓這些鬼東西都去打他一個人,不然我根本脫不出身去對付那個詭異小童!”


    裴遠野茅塞頓開一般,他忽然想起前世所玩的遊戲,有一個叫做仇恨值的東西,如果自己可以將這些玩意兒的注意力都吸引到自己身上,是不是就能給曹魏明創造機會了?


    “曹魏明,燕彥,你們二人先不要攻擊它們,盡可能躲避,我試試能不能將它們的注意都吸引到我一個人身上。”


    他雙手緩緩握緊劍柄,白裘迎風飄揚,道道劍氣開始從身體之中釋放,閉上雙眼,清晰的感受那股愈發強盛的劍氣,正如他對曹魏明所說的一般


    無時無刻,劍氣盛然。


    一聲猛嗬,身化為一道翠色光芒,在血屍之中橫竄騰挪,一劍之氣力,足矣在每個血屍身上都砍上一劍,隻希望這樣能成。


    劍氣散,那一個個血屍詭異的扭曲頭顱,蜂擁著奔向裴遠野,他步履輕盈向遠處跑去,丟下一句“曹魏明,交給你了,你要是戳不死他,我就要累死了,還有燕彥要是少根頭發絲,我就把你剃成禿子!”


    披掛烈焰的曹魏明渾身上下炎光更盛,他抬頭望向懸浮空中的孩童,長槍負後,一言不發。


    “來啊,揮舞你的長槍,刺向我,如果你能做到的話!”


    大地顫抖,一尾遮天蔽日的土龍自孩童身後竄出,他遙遙一指曹魏明,土龍甩動龍首,突向後者。


    曹魏明依舊沒有動,烈焰覆蓋的麵容之下,唇角勾起,在土龍距其一丈的極短距離之中,槍尖燃燒其灼灼烈火,槍舉過頭頂,他額頭青筋暴起,似乎雙臂都因為用盡全力而脹起一圈。


    砰!


    煙塵四濺,燕彥伸手擋住飛來的飛煙,曹魏明踏著龍首而上,身姿低伏,那柄長槍猛地插進龍身,順著這股裂痕劃下去,曹魏明一腳踹踏在其身上,將那一尊聲勢駭人的土龍四分五裂的同時,他也來到了那位詭異孩童的身前。


    他先是落地,借著這股衝擊力,以腋下夾槍,單手握槍的姿態,刺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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