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靜壯闊的夜靈花海被破壞殆盡,唯有幾株運氣不錯的還能迎風招展,卻也是徒增破敗蕭條,周培元終於可以不在強撐著,如深秋落葉般墜到地上,很快他便投入了溫暖的懷抱,他跪在地上,嘴唇微動,囁嚅道“對不起……”


    他不願看到她哭,可這一路走來,卻一直在違背心中對自己的誓言,如果沒有赤火,自己今日是不是就真要眼睜睜看著她死在眼前?


    如若不是剛剛遠在數十裏外的莫戲焰以玄奧手段告知自己拖住,或許自己真的會絕望吧?


    抬起垂下雙臂抱住裴非衣,能清晰感受她的顫抖和害怕,莫戲焰眉頭緊蹙的看著二人相擁的一幕,不留情麵的怒斥道“好你個王秀,混跡江湖這麽多年都混到狗身上去了吧,你知不知道如今朝廷對江湖大肆打壓,身為江湖前輩還要對小輩痛下殺手,老夫活了百餘年了,還沒見過你這麽不要臉的賤人。”


    玄靈子撇著嘴,自言自語道“不是不說髒話嗎……”


    王秀麵露菜色,不敢駁斥,生怕莫戲焰輕而易舉的殺了自己。


    出塵境和靈根境全然是兩種不同的景色,就好似一個人攀登上山,哪怕你距離山頂隻差一步停下,那山頂雲海滾滾的景色你始終是看不見的。


    雖僅僅是一步,可所看到的是全新全異的不同。


    莫戲焰再度將眼神移向了周培元,詢問道“周小弟,我問你需不需要老夫幫你殺了他?”


    王秀內心驚駭,冷汗直流,惶恐不敢開口。


    周培元用手帕不沾血的那一麵輕輕擦掉裴非衣眼角的淚水,在她的攙扶下站了起來,顫顫巍巍的用手抬起劍柄,指向王秀。


    “你的命有一天我親自取,接連兩次,到時候新仇舊恨我一起和你清算!”


    中氣十足的少年誓言回蕩天地,玄靈子不由覺得氣血上湧,鼓掌喊道“不愧是打贏了我的周培元,這句話,說得好!”


    王秀悔的腸子都要青了,這不就是告訴自己能多活兩年嗎?


    自己的武道一途他比誰都清楚,此生再難有精進,可周培元不一樣,他就好似如日中天,昂首挺胸行前大踏步行走的旅者,沒人知道他會什麽時候停下,但有一點可以確定,這個家夥未來一定要比自己強上不少。


    出塵境?


    還是那隻存在於小說戲本之中的半步仙人境?


    王秀不敢想,光是想就讓他脊背發涼。


    莫戲焰咯咯笑道“好,那就饒你王秀一條狗命,不過老夫既然來了,就不能讓你舒舒服服的離開。”


    滔天烈焰席卷長空,一枚火球凝聚在莫戲焰手中,直拋向王秀,嚇得後者是魂不附體,身形向後暴掠而去。


    莫戲焰落地小步跑到周培元身邊,用手摸向他手腕脈搏,鬆了口氣“還好還好,你小子很聰明嘛,不比劍比意氣,而且還贏了,真是不錯,不錯啊!”


    周培元虛弱的搖頭,聲音也全無剛才的中氣“全靠前輩百裏傳音,我才能有心思和他比意氣長短,不然真的以為自己會死在這兒了。”


    玄靈子不會放過這嘲諷的好機會,大笑兩聲道“周培元你可真是被打的夠慘了,我跟你說,如今小爺我已是輕雲境上品,下次有機會再對決可就不會再像上次一般輸給你了。”


    裴非衣像是替懦弱夫君出頭的悍婦一般,凶巴巴道“你還是先長長個在說話吧,看著比我一個女孩都矮,真是不知羞。”


    不理兩人爭吵,莫戲焰攙著周培元順勢坐下,後者開口問道“前輩怎麽突然下山了,是有什麽江湖大事兒嗎?”


    莫戲焰本就算是一位隱世高手,若不是因為玄靈子,許多江湖新人根本就沒聽過這個名號,這號人物下山,必然是有了大事。


    “踏步出塵境之後能看到許多尋常人看不到的東西,近日以來天生異象,雲夢澤那邊生了尊惡獸,很多老家夥都出山了要去那邊看看,我這不也是去湊個熱鬧。”


    讓這麽多出塵境宗師傾巢出動,得是尊什麽樣的惡獸?


    周培元不是沒殺過惡獸,甚至殺過一條未開化的惡龍,這些陰祟邪物大多是別有用心者以天地靈運養育出來的,為的就是幫助自己汲取人間仙澤,據為己用。


    那雲夢澤那尊,也是如此?


    莫戲焰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冷聲道“天下誰能有那麽大的手筆養一尊出塵境實力的惡獸?如若真是那三位半步仙人其中之一發了瘋想得道升仙,再多出塵境高手也攔不住,如今看來偃師和劍仙嫌疑最小,最有可能就是大荒草原的那位武神了。


    那惡獸吞天搶地,甚至在汲取周荒兩座朝廷的皇運,在不殺了它,恐怕這江湖近百年都出不了一位出塵境強者了,這種事兒絕不能發生,再怎麽說你們這些江湖小輩都有燦爛光明的武道長途,不能因這一件事兒影響了你們。


    退一萬步講,那惡獸汲取了這麽多,很可能會影響正常的自然天氣,到時若真大旱天下,會餓死多少百姓,想都不敢想啊……”


    俠之大者,為國為民;江湖從不少豪情,也從不少像莫戲焰這般處處替江湖晚輩著想的老人。


    “無論如何,我都還是想替這天下謝過您們了。”周培元想起身鞠躬被莫戲焰伸手攔下,語氣責備“你就好好休息吧,邊聊著天邊恢複下真氣。往前十裏開外的那些錦衣衛我都替你解決了,放心大膽的走,沒什麽好擔心的。”


    說完最後一句話,莫戲焰頗有深意的伸出手捏了捏周培元的肩膀,他能看出周培元的不同尋常,可具體是怎麽個不同尋常,他看不太出來,可又總覺得周培元很眼熟,眼熟的就像昨天見過?


    人活百年,人事皆非,許多年輕時見過一麵的嬌娥,如今都變成了一抔黃土。


    伸手拉住就差上牙咬裴非衣的玄靈子,莫戲焰豪氣笑道“那老夫帶著徒弟就先行一步了,替我給你師父帶好啊!”


    周培元還未來得及應下,莫戲焰揪著玄靈子就化作一道流火,消失在了視線所及的範圍,在長空之上留下道道炎痕。


    二人牽起對方的手,立於一片狼藉之中,相望而笑,雙眼映著心愛之人的模樣,靜靜的感受彼此。周培元伸手摸向小丫頭的酒窩,她笑得愈發深刻,酒窩也更明顯起來。


    “我能帶著赤火一起走嗎?”


    “當然了。”


    “我答應你,回山上我一定會更努力練劍,下次絕對不會再讓你一個人……”


    “我明白。”


    一大一小,手牽著手,無需多言,便覺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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