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之間,陳劉又不怎麽著急了。


    他雙手撐地,在小女孩的身邊坐了下來。


    “這麽急著死?你之前那個故事太簡短了。好的故事不能這麽虎頭蛇尾,你再講一遍再尋死路。怎麽樣?”


    看見陳劉如此,洛清凝又有些驚愕了。


    前一刻分明殺氣騰騰,轉瞬之間卻又壓製了所有,變作雲淡風輕模樣。


    然而坐在外麵的監正卻將整個的生殺大權都放任到眼前的男人手中,生死係於陳劉一念之間。


    若是從他的目的來看,成全她的心願殺了她,是最簡單高效的處理方法。


    “你知道這些幹什麽?我死了不是更幹脆利落嗎?”


    “你雖不仁,我卻沒興趣與你一樣無義。要是你沒有其他辦法啊放她出來,即使監正要殺我,我也不介意送你一程。”


    陳劉看著眼前哭泣的小女孩。


    他知道,這小女孩才是洛清凝真正的心神所在,那飄渺般的聲音不過是她留下了最後一絲理智。


    如果不能讓小女孩從封閉與黑暗中走出,那麽就隻好動手殺人了。


    “就權當是你給這個世界留下的最後聲音吧。”


    黑暗當中的聲音猶豫了片刻,最後還是和她細細道出了他們的曾經。


    ……


    當年,上古動變後,萬物重新複蘇。


    天地之間的靈性也從破敗的廢墟當中重新探頭,這也讓一群人趕上的時代的浪潮,成為了世間的絕頂。


    其中,道尊與佛陀是最具代表的人物。


    不過,最初的時候,他們也不過是一群同道當中絲毫不起眼的小道士和光頭和尚。


    當年的小道士不愛言語,往往掛在隊伍,自己思考著問題。


    光頭和尚倒是總喜歡和人談天說地,討論經典。


    他們之外,還有一對兄妹,姓洛。


    兄長鑽研天地變化,妹妹則精修自然之法。


    至於其他人,也大多都是四方才俊,天縱之才。


    他們在前往北地的一日遇上了一群年輕人,十八人。


    少年意氣,揮斥方遒。


    為首之人是一位白袍飄展的男子,戴著一張麵具,麵具勾畫著飄逸的花紋。


    “諸位,前方路險,還請回轉。”


    他躬身向眾人行禮,請一行人不要繼續前行。


    眾人自然知道前方是什麽,雖然接受他的好意,卻也沒有退去的想法。


    帶隊的老大去和這十八人交涉,才知道他們是阻止一般人不小心進入那處生命禁區的。


    “我等便是為了此處而來。”


    那飄逸的男子還未回話,他的兄弟,一位四肢發達壯碩的大漢發了言:


    “一群瘦了吧唧的公子小姐,去送死嗎?想要鍍金就好好在中原呆著,別想著來這裏湊熱鬧。”


    然而,他想不到,有個小道士覺得他們磨磨唧唧,於是一把按在了這大漢的頭上,將他隨後壓到了沙土當中。


    隨後對眾人說了一句:


    “別耽誤功夫。”


    “好……好。”


    其餘眾人也不敢多說什麽。


    這個不怎麽說話的小道士,最不好說話。


    當年他與他師父辨理,切磋鬥法,差點把三清殿都給掀了……


    麵具團的剩餘十幾人想要出手,卻被為首的男子伸手攔住了,他看出了這一隊人的大概實力。


    隨後,他再次拱手說道:


    “原來是道友,是我等冒犯了。”


    光頭和尚見狀立馬出來打圓場,雙手合十說道:


    “都說不打不相識,也算是緣分一場。”


    這客套話還是有很大作用的,給了各自麵子,最後雙方也和好如初。


    隻不過那被瞬間被小道士拿捏的大漢心中不服,又和他較量了一番。結果就是,他這幾天應該是下不了地了。


    小道士不願耽擱行程,便與光頭和尚、洛無清等人先行探路,留下了洛清凝幾人與麵具團待在一處,等他們的消息。


    晚間,營地堆起了篝火,驅散荒漠的嚴寒。


    “怎麽了?”


    麵具團的那位豐神俊秀的男子看到有些緊張的洛清凝,主動走了過來,關心她的狀態。


    “沒什麽。”


    雖然明顯能看出問題,但她仍然沒有輕易接受一位陌生男子的關心。


    他也不介意,沒有熱臉貼冷屁股的感覺。


    隨意地坐在沙地上,取出一壺酒來,遞向洛清凝,卻被她拒絕了。


    於是,便是他自酌自飲,自說自話。


    “你們當中的那道士可真厲害,魁吾也有些氣力手段,沒想到卻是瞬間被擊敗。還有那光頭和尚,也挺有意思的,不像我以為的那般迂腐……”


    他說了很多很多,也說了一句:


    “那還有個雙手環抱在胸前,閉著眼睛抓瞎走路的。我感覺他好裝啊……”


    “那是我哥。”


    “啊這……星空真美啊。”


    洛清凝抬頭望去。


    明亮的銀河霄漢倒懸在天邊,無數的星辰閃爍著光芒,彼此連成線,織成星網,讓人覺得心曠神怡,無比放鬆。


    至於某個說錯話的人,已經裝死睡了過去。


    ……


    次日,紅日初升。


    遠處,隻見洛無清一個人回來了,他的身上沾染了不知來源的血跡。


    “哥!”


    看到兄長的身影,洛清凝立刻就衝了過去。


    她看到兄長身上沾染的血跡,有些擔憂。


    不過,她突然發現身後有一劍刺出,直直地指向洛無清的胸膛。她側身向前,便要擋住這刺向兄長的一劍。


    長劍瞬間變刺為擋,劃去洛清凝幾縷青絲後,擋住了十分沉重的一拳。


    隨後,麵具團的首領一把抓住洛清凝,將她拉回營地。


    “你幹什麽!”


    洛清凝當即想從他手中掙脫開來,質問他為何要攻擊自己的兄長。


    “你自己看吧。”


    她轉身看去。


    那裏哪裏還有洛無清的影子,隻有一團凝聚在一起的烏黑血泥,構成了近似人的身形。


    無麵無相,無筋無骨。


    原本從血泥當中探出的一隻手雖然被長劍擋住,但也抓住了劍身,將它拖入血泥當中,慢慢磨損磨碎。


    “這是什麽東西?”


    “晦魂獸。”


    麵具團十八人臉色凝重,看著眼前詭異的存在。


    晦魂獸,乃是那片世界當中的死去的靈與這片世界的身相結合的怪物,會殺死吞噬一切有靈之物。


    “結陣!”


    “是!”


    麵具團暫時無暇顧及洛清凝等人,瞬間飛上了半空當中。


    他們的麵具當中出現一道道絢麗的光穗,在天空中浮現出一座巨大的法陣,隨後鎮封而下,隔絕了晦魂獸身周的空間。


    隨後,十八人除幾人守住陣法節點之外,其餘人都持劍遁入法陣當中。


    “速戰速決!”


    帶頭男子一身低喝,便見千百劍氣在陣法當中溢散,在晦魂獸身上切割出一道道傷口,噴出黑紅色的血水出來。


    “吼!”


    晦魂獸一身怒吼,身形突然變大百丈,有如巨人臨世。


    麵具團被迫將陣法擴大,同時,他們的身形在晦魂獸麵前也變得小如飛蠅。


    劍氣落在它的身上,好似螞蟻咬大象,根本見不到絲毫作用。


    “我來!”


    那位曾與小道士對決的大漢從身側取出一隻碩大的鐵錘出來。


    雙手持錘,舉過頭頂,不斷蓄勢。


    身邊的隊友也立馬配合,打出道道術法加持在鐵錘周圍。


    一個個光環纏繞在大漢的雙手與錘身之上,鐵錘不斷變大,遮蔽了天光,最後變得有如小山,攜千鈞之力,砸向晦魂獸的腦袋。


    晦魂獸瞬間伸出無數隻觸手,抵在了鐵錘之下。


    一條、兩條沒有作用,可千百條觸手支撐,錘身震懾之力瞬間削去大半。最後一錘落下,更好像錘在了棉花之上,千鈞的力量發揮了不足一成。


    他們一擊不成,晦魂獸也趁機反擊。


    一隻巨手從晦魂獸身體探出,瞬間拍向持錘的大漢。


    見他一力剛去,新力未起,正是最虛弱的時間。


    隊友立刻馳援,無數兵器、術法砸在那隻巨手上。


    帶頭男子也馬上反應過來,攜一把新劍在虛空劃出一個劍氣圓環,割裂了空間,削去了巨手大半的力量。


    可這一擊仍然恐怖,巨手落在大漢胸膛上,瞬間讓他肋骨碎裂,內髒受損,倒飛了出去,砸到了陣法外的地麵上。


    此時,洛清凝也反應了過來,瞬間跑到了大漢的身邊,雙手交叉按在了他的胸膛上。


    沙漠地裏突然生長出花草出來,將大漢托在柔軟的草地上。


    點點晶瑩的綠色光點開始向大漢胸膛湧去,撫平他的傷勢,彌合他的傷口。


    “醫師?”


    帶頭男子見有人照顧大漢,也就不再擔心,連忙帶領所有人對抗晦魂獸。


    晦魂獸本身不僅戰力高,更是皮糙肉厚,而且它身上帶有可以灼燒靈氣、損傷法器的某種物質,讓眾人束手束腳。


    這一戰持續了一個時辰,才慢慢地拖死它,將它身上所有一切東西盡數燒去。


    而麵具團這邊,也傷了四五個人。


    他們原本有一位醫師,但卻比不得洛清凝的實力,所以後來便是他來配合洛清凝幫助受傷的所有人。


    也正因為如此,洛清凝與他們之間的關係迅速拉近。


    “你是專職的醫師嗎?”


    當事後的工作逐漸做完,帶頭的男子又坐到了洛清凝身邊。


    不過這一次,她沒有抗拒。


    “不是。我研修自然之力,會一些簡單的診治方法。”


    她說出自己的身份過後,便立刻問他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洛清凝知道晦魂獸的名字,但並沒有真正見過,終究比不得他。


    帶頭男子自然沒什麽掩飾,直接說了出來:


    “看來你兄長他們是與那些存在接觸過了,所以這晦魂獸才會呈現出他的相貌。”


    據他所說,晦魂獸以及那些獨特的存在可以讀取他人的容貌身形。若是心智不堅定之輩,還可能被他們窺探記憶,甚至於直接奪舍。


    “晦魂獸雖然不是最低等的,但也是很難對付的怪物。它們混合著那些存在被殺死後飄散的靈體,又侵占了戰死在那裏的前輩們的血肉,所以這麽難以鎮殺。”


    邊界線的兩側,往往便是生與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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