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六後,朝中上下的官員開始大肆彈劾蘇家,甚至還有人提了蘇家下人買了老百姓蔬菜不付帳的小事,但是這事一出來,蘇家人又多了一條縱奴行凶,禦下不嚴的名頭。


    所謂牆倒眾人推,更何況還有些有意討好莊家的人,一時間蘇家的人似乎是罪大惡極,十惡不赦了。這會兒莊家的人為了避嫌,在朝上對此事避而不談,若有人問道此事,也隻說句皇上自有決斷便夠了,到了最後,竟是落下府門不接外客了。


    莊絡胭在宮中也聽到了一些消息,想起曾經高高在在寵冠六宮的淑貴妃,竟是連嫣貴嬪這樣的人也能出言不遜,不得不相信命運無常,帝王無情這兩句話。這個世道對女人是不公平的,女人一輩子係在一個男人身上,男人卻可以有無數個女人來玩弄。


    某些男人抱著高高在上的姿態,在他們眼中,賢惠的女人古板無味,紅塵女子不夠貞潔,漂亮的女人沒有頭腦,醜陋的女人又汙了他的眼,有錢的女人任性,沒錢的女人小家子氣,文藝的女人矯情,粗魯的女人無禮。他們總是希望女人一心愛戀他們,而自己就站在那製高點上,對每一個女人評頭論足。


    這類男人大概是最惡心的一類,他們口裏對女人百般挑剔,雖然可能他身邊沒有一個女人看得上他。


    麵無表情的推開麵前的碗,莊絡胭聽著福寶匯報的消息,沉聲道:“傳令下去,若是咱們宮裏有誰討論主子的事情,通通重罰。”


    福寶見主子麵色不好,以為主子在物傷其類,忙應了是,小心翼翼的退到一邊,看了眼那碗沒喝多少的魚湯,衝著雲夕使了個眼色。


    雲夕對他微微搖了搖頭,上前端開魚湯,遞給旁邊的小宮女,示意無幹的人退下,才擔憂的開口:“娘娘,近來你心情不好,究竟怎麽了?”


    莊絡胭歎口氣:“若是這次淑貴妃遭了殃,最得意的會是誰?”


    雲夕眉頭微微一皺:“是……賢貴妃?”


    “對,她最受益,”莊絡胭撚了一顆梅幹到嘴裏,“皇後膝下無子,隻要穩坐後位誰受寵也沒多大幹係,可是賢貴妃就不同了,她雖沒有聖寵,可是卻養著大皇子,淑貴妃一倒,她便是宮裏第二尊貴的人了。”


    聽了這話,雲夕看著莊絡胭,臉色沉道:“若是日後她要對付娘娘您……”說到這,她咬牙道,“娘娘,請恕奴婢鬥膽,不如先下手為強。”


    莊絡胭沉默了半晌,突然笑開:“不用急,皇上是明君,愛憎分明,即便蘇家的人犯事,也與淑貴妃無幹。”這個時候,她需要做的就是等,而不是做無謂的事情。


    若是她沒有料錯,以皇帝的心性,就算沒了蘇家,也會讓蘇蕊紫好好待在貴妃之位上,即使他待淑貴妃再不及往日好,但她仍會頂著貴妃的名頭。


    不知蘇蕊紫失去了一切,隻餘貴妃的空殼,又是怎樣的難堪?


    正月十二早晨,大雪初停,皇宮的琉璃瓦被照樣映襯得金光閃爍,這也是莊絡胭新年後第一次見到淑貴妃,因為她就跪在熙和宮門口,而莊絡胭自己正送皇帝從她宮裏出來。


    淑貴妃穿得極其簡單,臉上脂粉未施,往日的傾城美麗化作無言的憔悴,往日愛跟在她身後的蘇修儀不見蹤影,陪著她跪著的是一直跟在她身後的菱紗。


    “皇上!”淑貴妃看到封謹出來,看也不看莊絡胭,隻是無言的看著皇帝,這個自己生命中唯一的男人,“皇上,求皇上輕判妾的哥哥!”


    莊絡胭沉默的退後幾步,站在旁邊沉默的看著皇帝,她隻看到他挺拔的背影,還有那毫無停頓的步伐。


    眼見著封謹上了禦輦,莊絡胭略福了福:“恭送皇上。”


    明黃的帝王依仗緩緩消失,淑貴妃還跪在原地,仿佛是失去了生機的木偶,不會憤怒也不會難過。甚至連站在她不遠處的莊絡胭,也不能牽動她半分情緒。


    莊絡胭嘴巴動了動,最終隻是沉默的轉身扶了雲夕的手,回到了屋內。對蘇蕊紫這個女人,她有欣賞,有惋惜,也有不喜。但是這份不喜還不足以讓她去看這種冷漠的笑話。


    既然是男人無情,最後何必弄成女人為難女人,她與淑貴妃相互戒備著,但皆未越雷池一步,若是她的前生有這樣一個女人,那這個女人應該是得到幸福的。


    一個時辰後,後宮位分上了七品的妃嬪都到了景央宮請安,莊絡胭坐在賢貴妃的下首,她對麵第一座是淑貴妃,第二座是柔妃。她們便是後宮中,唯四妃位上的了。


    賢貴妃笑看著淑貴妃:“淑貴妃最近幾日清減了不少。”


    淑貴妃帶著諷刺的笑意看向賢貴妃:“賢貴妃最近兩日倒是豐潤不少,這紅光滿麵可是遇見了什麽好事?”


    淑貴妃平日說話喜歡綿裏藏針,如今突然變得這般尖銳,倒是讓賢貴妃愣住,好半晌才道:“沒想到淑貴妃在安清宮休息了幾日,氣勢倒是越來越足了。”


    “就跟你變得越來越豐潤一樣,”淑貴妃眯眼瞧著賢貴妃,“幾日不見賢貴妃,賢貴妃倒是越來越愛湊熱鬧了。”


    莊絡胭與柔妃聽到這話,齊齊笑了笑,可不是愛湊熱鬧麽,就跟那拔了毛的母雞下了蛋似的,吵得人厭煩。


    賢貴妃免了頓時變了,正要發作,莊絡胭開口道:“賢貴妃娘娘近來遇到好事,這般開心?”


    賢貴妃到嘴邊的話硬生生咽了下去,皮笑肉不笑道:“昭妃妹妹說笑了,本宮不過是關心一下淑貴妃罷了。”


    “賢貴妃果真賢德,”柔妃挑眉看著賢貴妃,“這般關心姐們。”說完,還往皇後身上看了眼。朕以為自己有個賢的封號,就真能稱賢德了,你一個貴妃稱賢,至皇後娘娘何地?


    皇後淡淡看了賢貴妃一眼,不輕不重的擱下茶盞,不疾不徐道:“賢貴妃若是無事,可以到禦花園逛逛,這女人多散散心,心胸就能開闊了。”


    賢貴妃僵著臉稱是,之後再不開口。


    一群人請完安,走出大門口,就看到一個太監匆匆跑了過來,臉上帶著惶急,莊絡胭覺得他有些麵熟,仿佛是淑貴妃身邊的人。


    “娘娘,大事不好了,小蘇大人被皇上判了七日後問斬,連蘇大人也被打入了天牢,永不釋放。”藍衣太監普通一聲跪在了淑貴妃麵前。


    “什麽?!”淑貴妃身子晃了晃,靠著菱紗攙扶才勉強站直身子,“那其他人,其他人有罪嗎?”


    太監看了眼混在人群中的蘇修儀,才開口道:“其他房的人沒有事,隻有兩位大人遭了罪。”


    淑貴妃先是怔住,隨即怪笑著道:“好,好!”剛說完這兩字,便暈了過去。其他妃嬪這時卻紛紛退開兩步,仿佛挨近了就會被問罪似的。


    莊絡胭看了眼匆匆躲開的蘇修儀,平靜的看著淑貴妃被宮女太監七手八腳抬走,嗤笑道:“蘇修儀不跟著去瞧瞧,你與淑貴妃姐妹情深,不看著太醫怎麽診斷,如何能放心?”


    頓時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了蘇修儀身上,瞧著臉色蒼白的蘇修儀,各個露出諷刺的神色。


    莊絡胭嗤笑一聲,上了轎輦,在一陣恭送聲中離開了景央宮大門。


    “皇後娘娘,淑貴妃娘家出了這樣的事,她以後隻怕再無往日榮光了,”和玉似感慨,又似幸災樂禍,“隻是今日賢貴妃的嘴臉也難看了些。”


    “賢貴妃自然比誰都高興,隻可惜她忘了大皇子隻是養在她麵下,可不是記在她名下,”皇後歎了口氣,有些悵惋道,“今日有淑貴妃,不知明日的本宮是否也是這般。”


    “娘娘,”和玉聞言忙道,“您與皇上多年福氣,皇上定不會這般無情的。”


    皇後自嘲一笑:“皇上以往對淑貴妃的寵愛少了?”摩挲著手裏的茶杯,她低聲道,“本宮與皇上的那點情分,隻怕也被消磨得差不多了吧。”


    她走到門口,看著外麵反射著光亮的琉璃瓦,禁不住眯起了酸澀的雙眼。


    午時剛過,封謹剛用完午膳,便聽到高德忠來報,淑貴妃求見,他皺了皺眉,淡淡道:“不見!”


    高德忠依言退下,待到了殿門外,瞧著跪在地上的淑貴妃,他勸慰道:“貴妃娘娘,皇上這會兒正忙,您還是回去吧。”


    淑貴妃看了他一眼,然後在反光的金磚上重重一磕:“皇上,求你見妾一麵!”說完,又是一磕。


    聽著這重重的磕頭聲,高德忠有些看不下去,轉而退到了殿內,直到進門還能聽到那咚咚聲。


    再度走到皇帝麵前,高德忠無言的站在一邊。


    然後,整個屋內陷入寂靜中,唯一能聽到的,便是外麵淑貴妃的請求聲。


    一聲比一聲輕,一聲比一聲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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