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畏子馨每天去上燈,總能在涼亭或是涼亭附近碰見劉煜。他有時候似是與她閑聊,有時候又會與她說些朝堂之事。畏子馨要變著情緒和態度來應對這一會輕鬆一會嚴肅的對話,總擔心自己的言行是否恰當。雖然劉煜並不算陰鬱多變的皇帝,但畏子馨想這大概便就叫做“伴君如伴虎”吧。


    “今天,司天監上奏地震儀東北方向有珠吐出,恐將現地動。宰相等一幹人非但不思慮應對之法,還借此大做文章,暗指朕恐做了有違天意之事,導致天怒才發此異動。”


    “皇上不必為難,”畏子馨溫言勸慰道:“天子乃是天兆,此地動乃是地象,與天子何幹呢?”


    “是極,當務之急乃是如何應對此事,而不是在此追究何人之責。”劉煜補充。他先前並非太子,也因此未被教授過帝王批閱奏奏和權力製衡之術。


    “奴婢,小時曾聽說過,地動前,會有鳥獸遷徙,雞犬狂叫等異象。地動時,需往空曠之地躲避,不能歸宿,大震後會有餘震,可用草木搭建穹廬而居。地動後,還應注意疫病流行,水沸才能飲。”她曾看過地震相關的書籍,還專門與母親探討過這一現象。知道地震隻是地殼運動引起的自然災害。


    “震後,朕應當立即派遣官員前去賑災救援,調查受災情形,撥劃銀兩,準備糧食藥物衣物被褥等,及時減免賦稅,這是朕的想法”他接上話道。


    “皇上聖明!”她及時的讚頌了一句。


    “你也不差!”劉煜語氣帶著一些真誠。


    “奴婢惶恐!”她忙跪下,跟皇帝比優劣,她知道這可是大不敬。


    “起來吧!”他含著絲笑意道:“你這小宮女,有時膽子大到讓朕稱奇,有時又過於謹慎”


    “是”她起身,“膽大是因為奴婢知道皇上寬宏大量,不會怪罪奴婢僭越的言行,謹慎乃是奴婢對皇上的尊敬愛戴。”她的聲音和話語都讓劉煜感到異常舒適。


    “朕倒是忘了,你溜須拍馬的手段也是一絕。”他很想看看她每次都裹的嚴嚴實實的臉的樣子,此刻是否是一副洋洋得意的模樣,肯定十分有趣可愛。


    可愛?他意識到自己用這個詞來形容一個女子時,頗有些意外,他甚至還沒有見過她的樣子。


    “天氣很冷嗎?為何朕每次見你都掩著麵?”


    “回皇上,是有些冷。奴婢自小怕冷。”她也沒騙他,體弱怕冷是她的真實情況。說著她還把口鼻處捂了捂。


    看她單薄的身體,想來也沒有說假話,“這樣……”說完,劉煜起身,將身上的狼皮大氅脫下給她披上了。


    此刻,身上驟然一暖,呼吸間都是他男性的氣息。她震驚的抬頭看向皇帝,眼裏滿是驚訝。


    借著微弱的光,劉煜看見她閃亮的眸子看著自己,仿佛不敢相信。


    “咳……”劉煜假咳了一聲,雖然他素來受女人的歡迎,但是像這樣主動去親近一個姑娘還是第一次,好像有些情不自禁的想關心愛護她,卻又有些手足無措。


    “下次多穿一些衣服再來,此處確實有些冷。”他聽得出自己的聲音有些不自然。


    “是。”不知是不是大氅太暖和的緣故,畏子馨隻覺得臉上烘熱。


    氣氛一時有些曖昧不明,就像周圍細細密密的雨絲一樣糾纏不清。


    遠處幾盞宮燈伴隨著腳步聲朝這邊過來,這預示著他們今日的談話即將結束。


    “奴婢告辭!”她脫下大氅,將之遞還到皇帝手中。


    劉煜隻覺手中一沉,麵前的人兒便如風般一溜煙消失在夜幕之中,徒留一絲溫馨的香氣在鼻尖縈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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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早朝,又議起地動之事。


    當劉煜將前晚與畏子馨議論之內容稍加整理轉述給文武百官聽後,朝堂之上一時鴉雀無聲。再無人敢質疑地動乃是天子之失所造成,更無人能提出遺漏出錯之處。須臾,眾官皆跪拜道:“吾皇聖明,乃蒼生之福!”


    第一次受到如此大規模的稱讚,劉煜英氣逼人的臉上現出滿意的表情。


    “皇上,金國國王,向我朝遞交了國書,下月初將來朝拜見我朝新主,並提了一要求。”宰相趙普淵此時上奏道。


    “何要求?”劉煜問,


    “金朝國王安顏光英乃青壯之年,正值婚配娶妻之齡,因此他想求娶我朝一位適齡的公主為妻,願兩國邦交永久安好。”


    “哦?他想要和親?”


    “正是此意。”


    劉煜想,先皇的女兒本就少,現在適齡且尚未婚配的公主基本沒有,可選擇的機會幾乎沒有。


    “皇上不必憂慮,”宰相似乎猜中了他心中所想,直言道:“我朝現在雖沒有適齡待嫁的公主,但是郡主、縣主終歸是有的,再不濟,在此批新晉的秀女中選一位姿色出眾者賜封公主名號,嫁過去也未嚐不可。”


    雖然,趙普淵這話是替皇帝解憂,但是這口氣聽在劉煜心中,總是不大舒服,似乎是替他定奪了一般。


    “宰相言之有理。”劉煜頓了一下,下了一道口諭:“命樞密院協助禮部做好接待金國國王之事宜,務必盡善盡美,不可懈怠。”


    “是!”樞密使和禮部尚書均上前作揖領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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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了早朝,劉煜用過午膳,他一邊看著奏折,偶爾總是會看向窗外,今天陽光明媚,並不十分寒冷。想來她今晚應該不會再冷了吧?


    不知為何,他這些天總是不自覺會盼望著天色能早一點黑下來。今天,他很想早點告訴那個小宮女早朝上的情形,他一改往日被動的境況,第一次占了主動權,說的話連宰相也挑不出半個錯來,這些,都有小宮女的一份功勞。想賞她,卻還不知道她的名字。


    隨侍太監見皇上總是往外看,也有些疑惑,皇上,是否有什麽需要?或者,是在等什麽人嗎?


    “你過來,”見小太監疑惑表情,時而探頭探腦,劉煜幹脆把他叫進來。


    小太監跪在他麵前,不敢抬頭,生怕被罰,畢竟自己偷看皇帝是言行有失。


    “朕問你,在這宮中,負責掌燈的宮女現下有多少人?”他不帶情緒的問。


    “據小的所知,有20名左右。”


    不好再問細,畢竟在這皇宮之內,到處是宰相的耳目,為了那小宮女的安全,他務必不能讓這些太監宮女們猜出他的意圖,他不能再重蹈當初逼死皇太後之覆轍。


    到底怎樣才能既找出那個小宮女,又不讓宰相知道他要找的是誰?劉煜有些犯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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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後宮內的傳出一個令人震驚且有些不解的消息,聽聞皇上下了一道旨意,今日,皇帝要親自挨個問每個宮女的話。


    隻見幾位小宮女窩在院子的角落裏偷偷說這話,“哎,聽說了麽,咱們的皇帝可是非常英俊?”


    “可不是?”另一位宮女趕忙回道:“我有一回上菜,偷瞄了一回皇上,那可真的不是一般的人,是我見過最英氣的男子。”她拍拍胸口,信誓旦旦道。


    “可知今日皇帝要問什麽話麽?”


    “不知。”眾宮女皆搖搖頭,“隻聽說是隔著屏風一一問話。”


    “難道是挑選後宮妃嬪?”


    “那為何不看容貌,要隔著屏風問話呢?”


    “或許皇上隻喜歡聲音好聽,不看中容貌?”


    “走,咱們趕緊去禦膳房,討些蜜水來喝,保證能讓聲音溫柔動聽……”


    將這些話都聽在耳朵裏的畏子馨心裏瞬間了然,皇帝恐怕是想在保護自己的同時又能找出自己。


    如果皇帝聽出是她的聲音,再當眾問她是誰,自己不可能回避這個問題,隻能乖乖作答。


    這下可怎麽辦?如果皇帝認出了她,接下來,她想要安安穩穩的當個小宮女的願望恐怕是不可能實現的了。


    凝神思慮了一會,她忽然想出了一個法子,雖說有些冒險,但是現在隻能姑且一試。


    打定了主意,她便朝著禦藥房的方向去了,她那裏還有些碎銀子,賄賂一下小太監,抓幾味常見的草藥,想必還不是什麽難事。


    自從上次被管事太監罰了,她就努力的適應著宮裏的生活,做事勤快些,嘴巴說話甜些,重要的是銀子使的多些,她現在在宮裏自保還不是什麽難事。她不想再像上一次一樣,受趙采女的恩惠。


    來到禦藥房,將藥材順利湊齊的畏子馨滿意的回到了住處。


    找來藥爐和砂鍋,將這些藥材份量配比重新調整了一下,泡好煮沸,待涼了後,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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