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太監來到養心殿的偏房,宣讀完聖旨,將聖旨交予蘭馨兒手中,客氣道:“恭喜恭喜!以後姑娘就是蘭馨公主了,可莫要忘了我們這些下人。”他滿臉堆著笑容,雖然明眼人都知道,她這公主封號是為了嫁出去名義上好聽些,但是畢竟成了他們這些太監的主子,因而該說的客套話還是要說的。


    臉上毫無喜悅之情反而顯得有些清冷的畏子馨平淡的輕聲道:“謝公公。往日公公照拂,馨兒自不會忘。”


    太監聽她如此說,十分受用,臉上的笑意更加明朗了。


    此刻,又來了一撥太監宮女,為首年紀稍大些的太監道:“奴才們恭喜蘭馨公主賜封之喜。”他率領他身後的眾宮人向蘭馨兒行跪拜禮。


    “公主千歲千歲千千歲!”


    “各位起身吧。”畏子馨忙示意大家起身。因她自己當過宮女,自然知道跪拜在這初春寒冷地麵上的感覺並不會好。


    為首的太監率先起身,走到畏子馨身邊,向她自我介紹道:“蘭馨公主,奴才是頤華宮趙婕妤娘娘宮裏的掌事太監。”說到此處他頓了一下,又道:“奴才奉趙婕妤娘娘令旨,恭請蘭馨公主移居汀蘭水榭。在公主出嫁之前,暫居汀蘭水榭。”說完,他又向蘭馨兒攤出一隻手示意他身後的幾位宮女太監。


    “這四位宮女和四位太監,乃是趙婕妤娘娘送來給蘭馨公主,負責服侍您的起居飲食。”


    她隻略略看過幾人,便道:“感謝趙婕妤娘娘的關照,還請公公代為傳達馨兒的謝意。”


    公公見她識禮,便道:“蘭馨公主,您先請去汀蘭水榭,趙婕荺娘娘現下正忙,她說稍後自會親自去看望公主。這謝意,您自個兒與娘娘敘說便是。”


    “好的,謝公公。”她謙和有禮道。


    “這便折煞了奴才。”雖然嘴上這樣說,心底裏還是為她的一句謝而高興的。


    ……


    踏入汀蘭水榭,那是一方建在三麵環水,一麵著陸的三層樓宇。一層乃是一個平台,三邊建了欄杆,一則可以在此賞景,二則可以隔開水麵的濕氣。二樓乃是四角飛簷的一層主樓,端正通透,三層則在麵臨湖麵方開了兩扇對開的大門,門外建了欄杆,可以走出大門,憑風吹,觀雲卷雲舒,而整個湖麵景色亦可盡收眼底。


    這個地方確實不錯,畏子馨打心底裏覺得選的這地方很合她的喜好。


    她知道,這是趙婕妤的意思,肯定也得到了皇帝的同意。


    想起皇帝,她便覺痛心入骨。


    昨日,她疾步退出,回到養點殿偏房,早已哭成淚人的她不知該如何做才能釋放出內心的痛意,隻覺滿腹話語卻無人能訴,滿腔哀傷也無人能懂,她隻有縮在角落裏,咬住了手背上凸起的關節處,不一會兒,便咬破了,嘴裏嚐到血腥味,卻不自知……


    她來到三樓,推開那兩扇對開門的其中一邊,走了出去,遠望這一方湖麵,碧綠清澈,被微風吹皺了一池春水,看著高低起伏的湖麵,她的心忽而平靜了下來,痛意也似乎隨著這流水消去了不少。


    索性,她便在這長欄上坐了下來,靜靜看著湖麵,似乎心也隨湖麵的水紋輕輕蕩漾開去。


    許久。


    “公主殿下,趙婕妤娘娘來看您了。”不知何時來到頂樓的小宮女如意,長著一張機靈懂事的小巧臉蛋,小聲的打斷了畏子馨的發呆。


    “好,我這就來。”她起了身,理好裙擺,便隨著宮女下去到二層。


    “馨兒,見過趙婕妤。”看見趙婕荺已在屋內等候,畏子馨便欠身施了一禮。


    “不必不必,蘭馨公主多禮了。”趙婕荺笑容可掬的忙扶起蘭馨兒,又對她道:“這論起禮節,實該是本宮向妹妹你行禮啊。”按照大興禮節,皇帝的妹妹,比皇帝的妃子位分要高。


    但是,一則蘭馨兒是皇帝的義妹,二則,趙婕妤現如今又是代掌後宮,風頭一時無倆,因此,受蘭馨兒一禮也是當得過的。也因此,趙婕荺的這聲妹妹,也勉強算是過得去的。


    “馨兒隻是因和親才封的公主,這臨時封的身份哪裏比得了趙婕妤娘娘的掌後宮的尊位?”她說的是實情,卻是讓趙婕荺聽著十分舒適。


    “難怪,金國國王誰都不曾看上,單隻看上了妹妹。皇上也如此看重你,定要封你為義妹才讓你出嫁。”趙婕妤掩住嘴唇笑道:“原來,妹妹是有一顆玲瓏剔透心,這般識禮會說話……”


    “娘娘謬讚了……”畏子馨客套謙虛道。


    “來,來,”趙婕荺拉起畏子馨的左手,將她拉到門口,指著幾個大木箱對她道:“看,這三箱是皇上賜的,裏麵有衣飾手飾,這兩箱是本宮為你備的,雖說嫁入金國是早晚的事,但這些日子,總不能虧待了妹妹。”太監宮女們隨著趙婕妤的介紹,將箱子一一打開來。裏麵綾羅綢緞、金銀首飾琳琅滿目,放滿了整箱。仿佛是被那些閃亮的首飾閃到了眼,畏子馨隻看了一眼,便移開了視線。


    “謝皇上,謝娘娘。”畏子馨口中道謝。


    “哎呀,妹妹你的手……”趙婕荺看著蘭馨兒被白布包裹住的左手,“受傷了嗎?疼不疼?”她關切的問。


    “小傷,不疼。”畏子馨迅速抽回了被她握住的手,輕描淡寫道。


    正要再細問的趙婕荺看到她明顯回避的樣子,便識趣不再多問。


    “娘娘盡心為馨兒布置這一切,馨兒感激不盡。”她心內雖然也曾經懷疑,推自己入水一事,與趙婕妤有關聯,但卻沒有真憑實據,皇上那邊也一直未有查出什麽。此刻,她能感覺得出趙婕妤是真心的在為自己安排一切,因而,該謝的仍是要謝。


    “妹妹,你這就見外了。”趙婕妤複又拉住她手尖,避開了她受傷的部位,“妹妹代表我朝與金國和親,那是大事,本宮豈能不全心全意。更何況,如妹妹這般妙人兒,為妹妹安排,本宮自是樂意之至。”她心裏的盤算是能順利將她送到金國,那自己便少了心頭大患,焉有不盡心的道理。


    “娘娘識大體,心思巧,勞娘娘費心了。”她順勢誇讚了幾句,趙婕筠的心思,畏子馨也能猜到幾分。


    “應當的應當的……”


    兩人又閑敘了幾句,趙婕妤看得出,畏子馨的精神並不十分好。


    後來,她便以要處理宮中事務為由,告辭離開了汀蘭水榭。


    午飯,畏子馨吃的不多,午飯後,小憩了一會。她的心情悲痛,也睡的並不太沉。


    虞美人和梁美人便約好了似的,一道來探望蘭馨兒,兩人也都帶了盒珠寶首飾等物件作為見麵禮。


    即便心內傷悲,也要強顏歡笑,仔細應酬著這一切。


    虞美人性情剛直豪爽,梁美人個性溫柔婉約,畏子馨很快摸清了兩人的脾氣。


    這後宮中的妃子,個個鮮亮各有各的美,反觀現在的自己,卻是樣貌普通容顏寡淡,唯有的那一雙眼睛靈動些。


    而這雙眼睛,此時也是滿目哀傷,時有淚水盈滿,再不複彼時笑意流轉、巧笑嫣然的模樣。


    連自己都要嫌棄自己了呀……


    待敘了一些客套奉承話,兩人便離開了汀蘭水榭。


    在回去的路上,


    “這蘭馨公主,樣貌普通,不知為何能得金國國王的青睞,我朝那麽多美貌女子……”虞美人心直口快,直言出自己的疑惑。


    “難怪,當初,皇上評價其容貌普通……”梁美人輕聲道。


    “莫非,金國人眼中的美人便是如她這般?”說到此處,虞美人不禁笑起來,梁美人的臉上也現出笑意。


    在她們心中,此刻已經把隻看上蘭馨兒的金國國王歸為眼光庸俗的那一類人,不覺從心中輕慢看待了。


    ……


    夕陽已下,下午,獨自沐浴完更上新衣的畏子馨,正坐在銅鏡前,由著宮女如意為她梳妝。


    “公主,您的頭發烏發濃密黑亮,當真是叫奴婢們羨慕呢……”誇讚聲出自如意。


    恐怕也就這頭發,還值得這些宮女們誇一誇了吧,她臉上泛起淺笑,並未說話,她深知奴婢的難做。


    一時,屋內安靜的有些尷尬。


    “皇上駕到!”此刻,水榭外一聲唱喏,打破了這一片寧靜,也讓她的心再起了波瀾。


    由如意急急用發帶將她的頭發束了起來,打了個蝴蝶結。她便起身去迎駕了。


    將將來到房門口,皇帝正好踏入了門。


    “馨兒,參見皇上!”她欠身給他請安。


    而著一身便裝的他,依然身姿翩翩,俊朗非常。隻是,他的眼神有些落寞,隻在看見她的身影後,瞬間覆上了神采。


    “免禮!”他走近去扶她。鼻尖傳來她身上的香氣,令他心神一蕩。


    她因他的靠近,心中的痛意似蘇醒了過來,略往後一步。


    他緊跟著向前一步,“不喜朕找你嗎?”他的眼光略沉。


    “馨兒這禦評貌醜聲粗之人,就不勞皇上您惦記探望了。”她似賭氣般說了這句話,有些後悔,又補充道:“皇上您忘了,您已將我賜給了金國國王。”


    皇帝劉煜的如漆眸光鎖進她的眉眼深處,低語道:“朕後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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