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覺到女兒的些微異樣,馬路遙瞬間了然,他的女兒雖然已經長大,很多大事都能獨自擔當,但是麵對父母的親情,來自父母的愛護,卻還不能如尋常女兒般欣然接受。


    都怨他們,是自己和妻子在小珍最需要父愛母愛的時候,一心事業,常年在外,沒能好好關心愛護她,沒有給她平常女兒家的家庭幸福,使她少年早熟,後來她又外出一人闖蕩馬幫,雖然混跡出了一番成績事業,但是,在她心內深處,卻一直是一個缺少父母關愛的小女孩。思及此番種種,看著出落的亭亭玉立的女兒的馬路遙不禁有些淚濕眼眶……


    見父親久未言語,小珍愈加不自在了,她打破了沉默,語氣稍緩和道:“爹爹,為何會出現在船隊裏?”


    “哦,收到你畏伯父的傳信時,我就在海對岸的港口。出兵遼國,此事重大,我親自護送,心中才能放心。而且,又聽說是小珍你送信來的金國,想必能與你見上一麵……”原來,為了加快籌措物資的速度,這批巨大數量的物資都由附近海港州縣發出,分別由這些海港及其臨近州縣的雲龍城產業中抽掉,而這些州縣並不限於大興境內。並且那百枚火炮,也是在拿到圖紙後,由附近的州縣抽調人手白天黑夜不眠不休冶煉鍛造而成。因此,才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湊齊如此龐大數目的糧草、銀兩,以及巨型的船隊。


    “爹爹,何時回去?娘……她還好嗎?”


    “等這批船隊卸完貨,爹爹就會跟著船隊離開。”如此,他們父女相處的時間,也就此刻。心頭不禁感到有些酸澀的他頓了一下,又道:“你娘她很好,我們都好……”馬路遙伸手扶住了小珍的肩膀,眼神深邃的望著馬珍道:“小珍,等一切平定,四海安穩,咱們一家三口便好好的聚一聚,到時,讓你娘給你做幾個你幼時愛吃的菜,咱父女倆把酒言歡,可好?”


    聽得出父親的話語中滿是期待和希冀,小珍心底深處不忍心拂他的好意,又無法做出像尋常女兒般在爹爹麵前撒嬌討歡,斟酌了良久,隻微微點了點頭。


    剛出去闖蕩江湖時,馬珍是帶著一股對父母的怨氣的,她恨父親母親為何不能像其他人家的父母一樣時常待在兒女身邊,悉心照顧,溫言教導。雖然她從小不缺吃穿,更不缺錢花,但是她缺少的人世間最為珍貴的父愛母愛。因此,處在叛逆期的她便一氣之下,外出闖蕩了。她想親眼瞧一瞧,這外麵的世界,到底有多好,絆住了父親母親的腳,使他們常年不能回家……


    隨著闖蕩的時間愈久,對人世艱險的體會愈深,更在親自帶領馬幫在夜郎道上行


    走之後,她才深深的體會到了在外的不易。所謂人在江湖,身不由已,年歲漸長,她的怨氣愈消,甚至,她已能漸漸理解到父母的苦衷……


    因此,當今日不期然的遇見父親,又聽聞他直白的表達了對自己的思念,她並沒有如數年前料想的那樣抵觸,反而帶著深深的感慨和動容。心內曾如冰山般冰冷的某處角落,也在瞬間悄然融化。


    夕陽漸漸退隱,周圍的天色漸漸暗下來。唯有海鷗的叫聲和海浪的拍打聲似乎奏響了離別的序曲。


    他們父女又敘了幾句話,便回到了碼頭。


    此刻的碼頭上已點起了燈籠,周圍的船上的燈光也亮了起來,光亮倒映在墨色的海麵上,形成一串豎直的長長的亮晃晃的倒影……


    馬路遙站在最後一艘航船的船頭甲板上,麵朝碼頭。望著朝自己揮手告別的父親,馬珍隻有些愣愣的站在棧橋上目送馬路遙的離去,待船頭調轉,她才緊走幾步,胳膊有些生硬的抬起來,朝船隻離去的方向揮了揮手……


    “父親,保重……”眼見船隻迅速的朝遠處駛去,馬珍嘴裏小聲的念叨了一句。


    “那人是你的父親?”不知何時出現在小珍背後的完顏光英沉聲問。


    沉默了許久,小珍隻輕微的“唔”了一聲,便轉身離開了。


    望著小珍的精瘦背影,完顏光英不禁思慮了良久……


    ……


    大興河北境內。


    “報——皇上,有一支數量龐大的軍隊,正從後方快速朝我軍方向逼近……”一個探查兵從隊伍後方急急趕來,大聲匯報。


    “查清楚是什麽隊伍了嗎?”騎著白馬行在大軍隊伍前半部分的劉煜馬上警覺起來,他謹慎詢問道。


    “太遠了,看不清。”探查兵回答。


    “再探!”劉煜馬上命令道。


    “是!”得令的探查兵便又快速的朝隊伍後方奔去。


    “李繼隆,命令大軍原地警備,隨時迎戰。”劉煜又朝他左側騎著馬的李繼隆命令道。


    “末將遵命!”李繼隆馬上提起了精神,進入了戰備狀態。


    “石保吉,隨我去隊伍後方查看軍情……”說著劉煜一掉轉馬頭,便策馬朝隊伍後方奔去。


    “是!”石將軍緊隨其後跑馬而去。


    來到隊伍後方,隻見遠遠的塵煙滾滾,綿延幾十裏,明顯是一隻急行軍的龐大隊伍,氣勢壯大,正朝這邊趕來。


    這時,不遠處的一小隊探查兵騎馬迎麵而來。近得禦前,紛紛下馬,為首的探查兵快速的走上前抱緊雙拳道:“皇上,已探清楚,


    大軍高懸吳字旗幟,觀鎧甲打扮,是我大興將士。近前去探問,才知是吳玠璘吳大將軍的禦林軍河北軍。”士兵稍頓了一下,道:”此時,吳將軍正率隨從幾人朝這裏趕來。”


    不待探查兵說完,不遠處踏馬前來數人,馬匹飛也似的奔跑而來,身後騰起一團團煙塵。為首的便是吳玠璘,隻見他劍眉虎目,鼻梁如刀削,八字胡連髯,國字臉,麵相沉毅,身軀壯碩,著一身玄色鎧甲,顯得勇猛非常。隨從幾人也都氣勢強悍,精神十足。


    為首的將軍來到近前,立即翻身下馬,下跪抱拳道:“臣吳玠璘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帝也從馬上下來,扶起吳玠璘道:“免禮。”接著又問道:“吳將軍因何會出現在這裏?”


    “臣聽聞皇上追擊遼軍,誓要收複幽雲十六州,特率十萬兵士來助皇上。”吳玠璘聲音洪亮,麵色堅定。


    “好!有吳大將軍相助,我軍必能奪回失地!”皇帝劉煜讚道,他沒有料到,素來中立的吳玠璘會主動來幫助自己,心中不免感到欣喜非常。


    “皇上,遼軍狡詐,臣常年與之對抗,熟知遼軍秉性,隻是臣未有召,私自帶兵前來,還望皇上贖罪。”吳玠璘抱拳跪地請罪道,語氣誠懇。


    “吳將軍勿要如此言,你此番前來,朕高興都來不及,怎會怪罪?”劉煜扶起吳玠璘,笑意浮現在臉上。


    很快,急行軍的十萬禦林軍河北軍匯編入了皇帝親自帶領的軍隊,一同追擊遼軍。


    遼軍一路敗退,直往遼國境內退去。


    當晚,大興軍隊安營紮寨之後,大軍主帳內,皇帝劉煜擯退了周遭人等,獨召了吳玠璘進帳。


    行了禮之後,皇帝劉煜站了起來,走到吳玠璘身邊,雙手扶住他肩膀笑意盎然道:“吳將軍是朕的姐夫,可別跟朕如此見外。”


    “是!”吳玠璘略微一低頭,素來沉穩的表情現出欲言又止的表情。


    “姐夫有言,不妨跟朕直說。”劉煜收回搭在吳玠璘肩膀上的雙手,負手而立,俊逸臉上是充滿自信的表情。


    看著皇上,似是下了決心般,吳玠璘緩緩道“臣雖是皇上姐夫,但卻一直未有幫村過皇上,臣有愧……”頓了一下,他又接著道:“當年先皇剛駕崩,便有了三王奪位,臣寒了心,臣以為,幾位皇子均不堪扶持,是以,臣也一直不看好皇上。更何況,宰相權傾天下,皇上想掌實權,勢必艱難。臣竟然生出了要旁觀皇上如何應付的心思……”吳玠璘的語氣中含著深深的內疚。


    “如今帶兵前來助朕,姐夫怎麽不旁觀了?


    ”劉煜的語氣毫無責備之意,仍是笑著問。


    吳玠璘立即接上話道:“臣有罪。臣身為臣子,不思效忠皇上,是以不忠,臣身為駙馬,不思幫助妻弟,是以不仁。似臣這般不忠不仁,請皇上嚴懲!”說著吳玠璘又跪拜下來,向皇上請罪。


    皇帝劉煜聽完吳玠璘的一番話,仰頭歎了口氣,又看向跪伏在地上的吳將軍,感歎道“朕這一路走來,確實很難。但是,朕相信,隻要朕努力去做,去做一個明君,總有一天能掃除奸佞,天下人心歸。”


    吳玠璘似被這番話所觸動,他低著頭激動道:“臣看著皇上一路走來,先是失兄,再是喪母,卻沒有被宰相把持,甚至還能收歸軍心,任用賢能,收攏人心……如今,又帶領將士們追擊遼軍,收複失地,這些不光臣看在眼裏,天下人都看在眼裏……”


    隨著吳玠璘的敘述,劉煜仿佛又回味了一遍這一路走來內心的艱辛苦澀,還有這一路上那個堅強智慧的女子的相伴和支持……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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