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以安聽著這父女倆你來我往的商議,幾乎要冷笑出聲。


    林氏急匆匆趕來,在門外聽了個大概,也是忍不住地冷笑。


    她徑自伸手推開門,看清了屋內的場景。


    顧懷民舒舒服服地坐在椅子上,顧以心端著茶壺殷勤地要給他泡茶,隻有她的女兒,孤零零地跪在地上無人問津。


    她的眼眶瞬間就紅了。


    急急上前兩步,一把將顧以安攙扶起來,又一疊聲吩咐跟來的錦屏錦瑟給顧以安搬凳子揉腿,還不停地問著跪了多久,膝蓋痛不痛。


    顧以安看到林氏這般噓寒問暖,壓製在心裏的委屈哪裏能憋的住,眨眨眼,噙在眼眶裏的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連串地落了下來。


    林氏更是心疼得不行,趕緊把顧以安抱在懷裏,輕撫著她的背脊安撫著。


    顧懷民的臉色有些不好。


    林氏從進門以來,心思就全數放在了顧以安身上,連聲招呼都不與他打,可見全然沒把他這個一家之主放在心上。


    再看林氏對顧以安這般噓寒問暖的姿態,倒像是活生生打了他的臉一般。


    “她犯了錯,我不過是罰她在此跪了一會兒,你何必如此大張旗鼓?”顧懷民終於還是沒忍住,直接質問林氏。


    顧以安本來看到林氏來了,心神已然鬆懈了一半,待聽到顧懷民這般質問,心裏也不由得擔憂起來。


    林氏安撫地看了女兒一眼,將她拉到身後,然後站起身,挺直了腰背。


    她的目光輕飄飄地掃過麵露興奮之色的庶女,落定在顧懷民臉上,“那妾身倒要問問老爺,我的妗妗犯了什麽錯,讓老爺如此動怒?”


    顧懷民哼了一聲,“你的好女兒,仗著自己要進宮做公主侍讀,隨意侮辱長姐,不敬夫子,這些年的規矩,真是學到狗肚子裏去了。”


    “侮辱長姐,不敬夫子?”林氏仿佛聽到了什麽極其荒謬的事情,“老爺這話說的,倒像是親眼所見似的,妾身整日在府裏,倒似個瞎子聾子一般,什麽也沒看見,什麽也沒聽見。老爺日日為朝政上的事操勞,連家裏的事也要操心,這倒是妾身的不是了。”


    林氏這一頓冷嘲熱諷,雖然半個髒字也沒說,還處處體諒顧懷民的辛苦,將責任都攬到了自己身上。可任是個傻子,都能聽出她在拐彎抹角地罵顧懷民管的寬了。


    這世道本就如此。男主外,女主內。男子過於插手內宅的事,反而要叫人笑話。


    偏這裏真有個傻子杵著,還自以為聰明,“母親這話說得嚴重了。女兒是長女,本該好好管束下頭的弟妹的,這回的事,女兒也有責任。”


    到了這個時候,顧以心也不忘往顧以安頭上潑髒水,順便給自己臉上貼金。


    這話說的委實有些托大了。


    禮法講究長幼有序,可更注重尊卑有別,庶長女管束嫡次女,放到哪裏都沒有這樣的規矩。


    稍微嚴苛一些的人家,庶女甚至都不能參與序齒,不論前頭有多少個庶女出生,嫡女依舊是嫡長女。


    林氏看也不看她,隻看著顧懷民,等他的回答。


    顧懷民被林氏這態度刺激得不輕,又是惱怒林氏不給他麵子,又是怨怪林氏無視他疼愛的女兒,一時間怒火高漲,“就算我不在府裏,也會有旁人看到你女兒的所作所為,也會有明白事理的人,知曉她的錯處,擔心她今後會犯下更大的錯處,這才來告知與我。”


    “旁人?敢問老爺,是哪個旁人,又有幾個旁人?難不成老爺就因為那一個兩個旁人的話,連妗妗的解釋都不肯聽,就罰她下跪認錯嗎?”林氏慣來是溫柔似水的模樣,此時擋在顧以安麵前,卻是寸步不讓。


    “她來到這裏一句話也沒有分辯,可見心虛,證明以心所言,句句屬實。”顧懷民理直氣壯。


    林氏聽到這裏,心裏一酸,更是心疼女兒。


    顧以安是她親生,她怎會不了解女兒的性情。想來是早早知曉分辯也無用,便不肯作聲了。


    顧懷民素來偏袒顧以心,顧以安若是分辯了,恐怕會更加激怒他,到時還會說顧以安砌詞狡辯,不知悔改。


    之前的一次次,都是這樣的!


    想到女兒從小到大在顧懷民這裏受到的委屈,一樁樁一件件,數都數不過來。原先她還顧忌著給他留幾分麵子,現在想想,女兒已經對父親如此失望,若她這個做母親的不能給女兒撐腰,女兒該是何等難過!


    林氏冷笑數聲,“原來是咱們的大小姐受了委屈,既然是這樣,咱們就請夫子和二小姐來,看看她們是如何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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