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良不改初衷的態度,讓劉邦覺得頗為放心。


    他對張良其實並不怎麽戒備,無奈這次突然得知,張良的背後,竟然站著墨家。


    雖然聽張良說,隻是所謂的墨家殘餘人員,早就不是當年全盛時期的墨家。


    如果是那個讓魯班低頭,楚惠王都撤回攻宋命令的墨家;讓孟軻都感慨不已,“非楊即墨”時代的墨家;那個三分之一後,還讓秦惠王都束手的墨家。


    隻怕劉邦還要更加的忌憚。


    劉邦念頭轉動,假裝不經意般詢問道,“嚐聞墨家能人輩出,上次看到向小女劉樂出手的那位女子,以我的看法,實力之強,完全不在項羽之下。”


    “如果子房能夠請出她相助我軍,那麽我們就再也無需擔心項羽的出手,可以高枕無憂了。”


    張良目光一動,看到劉邦眼神中的不虞,總覺得劉邦的這次試探,實在是有些過於刻意。


    不覺嗬嗬一笑,沒好氣解釋道,“請大王恕罪,有兩件事情要向大王稟告一下。”


    “第一件,乃是當年秦始皇還在世的時候,派遣麾下軍隊,一直對墨家展開不斷的追殺。”


    “墨家雖強,甚至可以讓諸侯感到忌憚,但終究不是一統天下,實力龐大的秦國軍隊的對手。”


    “幾番僥幸從秦軍的追殺中逃脫,不過是苟延殘喘,現在躲避在多*毛國,隻剩下不到二十名弟子。”


    “此事我先前應該向大王你說過一次。”


    劉邦輕嗯一聲。


    他自然記得,張良確實是說過這樣的事情,不過當時他卻隱瞞了某些真相。


    什麽遠在千裏之外的多*毛國。


    其妻水鏡明明就隱藏在他身旁不遠處,時刻保護著他的安危,他卻沒有說出實情。


    張良輕歎一聲,繼續道,“第二件事情,拙荊水鏡,冒昧向樂公主出手。”


    “反而被樂公主所製,現在更是被樂公主封印了一身功力,如同尋常普通人一樣。”


    劉邦暗自一愣,驚訝道,“難道這些日子過去,尊夫人一直都沒有恢複功力嗎?”


    張良搖了搖頭,無奈答道,“樂公主的實力,超乎想象,拙荊如何能夠解開祂親手所下的封印?”


    說起水鏡的事情,張良隻覺滿臉苦澀。


    這些日子來,無論是他,亦或者是他的師兄犀衍,也不知道嚐試了多少種方法。


    到頭來水鏡和輔子徹,桑紋錦三人身上的封印,依然沒有取得半分的進展。


    疾鵬對桑紋錦的遭遇憂心如焚,一直嚷嚷著,讓犀衍即刻返回“雲中界”去,擺好“失卻之陣”。


    不管“失卻之陣”的效果會如何,但總好過兩人像沒頭蒼蠅般,毫無頭緒的探索。


    大不了到時候,眾人一起拋開這個世界,借助“失卻之陣”的驚人效果,返回到壺中仙還在世的時代。


    不管怎麽說,以壺中仙的實力和見識,總比兩個小輩,張良和犀衍要強上無數倍。


    讓張良和犀衍兩人感到束手無策,屢次嚐試不得的事情,對於壺中仙來說,或許一解即開。


    但張良和犀衍總覺得,事情不會如此簡單。


    當日劉樂製住水鏡之後,把她送回到“桃花源界”,最後的一瞥,似乎大有深意。


    所以他們兩人在這些日子中,才會遲遲無法下定決心,是否要借助“失卻之陣”的功能,返回到過去,師尊壺中仙依然存世的時代,尋求師尊的幫助。


    劉邦聽到張良的說法,心頭暗覺可惜。


    那日看到水鏡出拳的氣勢,他隱隱有所察覺,水鏡那一拳其實並沒有發揮出,應有的威力。


    明明是足以“驚天動地”的,崩山倒海可怕一拳,偏偏不知為何,水鏡卻拚命壓製功力,才使得他一時無法窺見,那一拳全力展開後,該是何等的驚豔。


    想起張良在最後關頭,吩咐“下手輕點”,或許才是水鏡控製威力的原因。


    不管怎麽說,劉樂終究是劉邦的女兒。


    說來說去,又繞到了劉樂的身上。


    一想起自己和劉樂現在,不冷不熱的關係,劉邦搖頭長歎一聲,更加鬱悶不已。


    來到滎陽後這些日子裏,劉邦並非沒有尋找機會,想要和呂雉,劉樂母女兩人重新和解。


    奈何不管是呂雉,還是劉樂,一直都對劉邦不聞不問,絲毫沒有諒解他的意思。


    任劉邦再舍得抹下臉來又如何,不管是什麽樣年齡的女人,一旦發起怒來,都不是那麽容易停息的。


    而讓劉邦更加苦惱的是,呂雉在自己的努力下,明明已經有了幾分軟化的趨勢。


    但劉樂依然一直冷漠以對,轉而又讓已經軟化的呂雉,重新變得矜持起來。


    以呂雉的精明,哪裏不知道,不管是她也好,劉盈也罷,在劉邦的心目中的地位,其實都並不怎麽高。


    兩人的依仗,隻能是劉樂。


    隻看劉邦搖頭擺尾,每天在百忙當中,還雷打不動般的噓寒問暖,呂雉在興奮之餘,自然能夠十分清晰的認識到,這一切都是由於劉樂的原因,才帶來的變化。


    就算呂雉心中暗自覺得,劉邦的認錯態度,在她看來,確實已經足夠的誠懇。


    以堂堂漢王,天下有數的諸侯之軀,能夠保持低姿態的模樣,天下間又有誰能夠做到?


    可惜劉樂並沒有什麽表示,所以呂雉也隻好重新擺起臉,對劉邦來個故作姿態。


    反而是劉盈,由於懵懂無知的原因,在劉邦的籠絡下,每次看到劉邦的時候,都會親切的稱呼劉邦為“阿翁”。


    “阿翁”其實是民間,子女對於父親的稱呼,嚴格來說,無法匹配劉邦此時的身份。


    他現在是堂堂漢王,自然早非當年沛縣時可比,按照禮儀,劉盈應該稱呼他一聲“父王”才對。


    劉邦之所以如此做派,明顯是想要以親情,籠絡呂雉母子,好達到預期的效果。


    以呂雉的心計,都覺得劉邦的手段,雖然說有些做作,但是至少態度上已經十分的可取。


    可惜劉樂並沒有因此而動容。


    祂在麵對劉邦的時候,依然不動聲色,並沒有因為劉邦的討好,而稍稍有所改變。


    呂雉私底下,曾經詢問過劉樂,究竟劉邦要做到什麽程度,祂才肯原諒劉邦?


    麵對頗為焦急的呂雉,劉樂拉起劉盈的小手,微微一笑道,“現在算什麽,至少要讓盈弟成為王太子再說。”


    呂雉嬌軀一震。


    她怎麽也沒有想到,劉樂竟然是因為這個理由,才會對劉邦態度如此冷漠。


    對呂雉來說,在知道劉邦搖身一變,成為“漢王”的時候,自己的兒子劉盈,能否成為漢王太子,就成了她心中最大的執念。


    自從劉氏一家老小,被劉邦從沛縣的鄉下,接到彭城後,呂雉就有所耳聞,劉邦在征戰的過程當中,曾經接納了不少美人,其中最得寵的便是戚夫人。


    而且這個戚夫人還給劉邦生了一個兒子,取名叫做“如意”,母子兩人現正在鹹陽城中。


    呂雉每每想起,自己帶著劉樂劉盈姐弟兩人,在沛縣鄉下的農田裏辛勤勞作;而戚夫人和她的兒子“如意”,卻跟隨在劉邦的身旁,一同享受榮華富貴。


    簡直連臉龐都要扭曲了。


    此刻聽到女兒的回答,更是大大的出乎呂雉的預料。


    不過讓劉盈成為漢王太子,本來就是呂雉最期望的事情,當下急聲反問道,“樂兒你覺得,你一直如此對待你父王。”


    “他在惱羞成怒之下,是否會牽連到盈兒,因此而不願意立盈兒為王太子?”


    劉樂頗感意外的看了呂雉一眼。


    心想果然不愧是大名鼎鼎的“呂後”,權利之心如此炙熱,短短的時間內,已經完全接受了劉邦和自己身份的改變。


    這一聲“父王”,叫得如此的自然。


    祂悠然一笑,並沒有直接回答呂雉的詢問,轉頭問劉盈問道,“盈弟覺得,阿翁對你好不好?”


    劉盈小臉上露出遲疑的神色。


    他悄悄的望了呂雉一眼,拉著劉樂的手臂讓祂低下頭,同時踮起了腳尖,貼在劉樂的耳朵旁,低聲細語道,“姐姐,姐姐,你和阿翁和好了沒有?”


    劉樂低嘿一聲。


    《史記》上記載劉盈性格柔弱,心思敏感,從這一句簡單的詢問當中就能夠看出來。


    這是一個普通的小朋友,能夠說出來的話嗎?


    雖然在這些日子裏,劉邦對他和藹可親,但同樣的,在不久以前,劉邦把他和姐姐劉樂,從車上推下來隻顧著自己逃命的畫麵,肯定還殘留在他的記憶中。


    麵對一同長大的姐姐劉樂,劉盈並沒有回答說劉邦好還是不好,而是反問祂是否已經和劉邦和好了?


    劉樂心中一動,好笑的摸了摸劉盈的頭頂道,“我可沒有同他和好的打算哩……”


    呂雉聞言臉皮一抽。


    明明劉樂小臉上笑靨如花,充滿了對劉盈的溫柔,她卻偏偏看到了隱藏其中的不屑。


    呂雉知道劉樂的意思。


    在劉邦還沒有立劉盈為王太子以前,祂怎麽可能會答應,和那個臭老頭和好呢?


    呂雉心中既驚又喜。


    劉樂的態度如此強硬而堅定,也不知道,劉邦能夠承受得了,被自己女兒逼迫的滋味?


    劉盈似乎沒有察覺到,劉樂語氣中的調侃,小臉一正,迭聲附和劉樂道,“姐姐沒同阿翁和好,那我也不同阿翁和好了。”


    呂雉呆呆地望著,滿臉做出嚴肅表情的劉盈,還有他身旁露出寵溺神色的劉樂,突的抿嘴撲哧一笑。


    笑聲之中淚盈滿眶,順著臉頰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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