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邦隻覺自己的腦袋中轟鳴作響,亂成一團。


    他聽到了劉盈的招呼,露出一個看起來十分和藹的笑容,全部的注意力卻都放在劉樂身上。


    劉樂的話,讓劉邦感到有些難以置信,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道,“你真的能夠擋住項羽?”


    雖然張良和劉邦三番四次強調,劉樂的實力深不可測,就連項羽都望塵莫及。


    劉邦不知道,張良是以什麽樣子的標準,來評判劉樂和項羽,兩者之間的實力差距究竟有多少?


    他想起項羽對於張良的忌憚,寧肯放棄追殺自己,也要先避開張良鋒芒的事情。


    而且從張良的身上,劉邦還隱隱有所察覺,張良身負的道統遠超常人的想象。


    而就是這樣讓項羽都需要忌憚的張良,麵對劉樂的時候,處處流露出縮手縮腳的模樣。


    驚鴻一瞥的墨家钜子水鏡,讓劉邦意識到了張良,以及張良身後勢力的強大。


    所以對於張良的判斷,劉邦一向都十分信服。


    連帶著明明隻是一副女童模樣,他和呂雉兩人所生的女兒劉樂,在他的心目中的形象,都變得有些高深莫測。


    此刻劉邦一聽到劉樂說出,願意幫助他擊退項羽的事情,便覺得情緒猛然高漲。


    雖然說這和韓信,還有張良兩人提出來的,要求劉樂攔截曹咎派遣的信使,有很大的區別。


    但這麽一來,不是更加的直接?


    韓信和張良兩人,之所以想要攔截曹咎的信使,不就是為了,截斷項羽得到消息。


    然後親自領兵起來,讓戰局變得更加混亂嗎?


    如果劉樂所言屬實的話,祂能夠出手直接擊退項羽,那曹咎率領的三萬兵馬,對漢軍而言豈非就是甕中捉鱉?


    曹咎此人軍事能力平庸無奇,一旦在得知連項羽都被擊敗,驚慌失措之下,必定會自亂陣腳。


    到時候隻要曹咎率領的西楚軍士氣大跌,無心戀戰,肯定無法抵抗漢軍的進攻。


    劉邦想通這點後,不由地露出驚喜交加的神色。


    劉樂也不多言,伸手點了點滿臉迷糊的劉盈,脆聲道,“隻要你肯盈弟為王太子,有何不可?”


    呂雉伸手捂住嘴角,哪怕想要極力控製自己的心情,還是忍不住發出嗚嗚的啜泣聲。


    劉邦不動聲色地瞥了呂雉一眼。


    突然發現劉樂的小小身軀,就像是一個虛幻不實的泡影,驀然變得模糊不清。


    劉樂原本立體的身軀,化作一張扁平的紙張般,就那麽融入了虛空的深處,消失不見。


    劉盈發現姐姐突然消失不見,一時間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疑惑的目光在後院來回巡邏。


    最終咧開小嘴哇哇哭泣道,“姐姐呢?”


    劉邦和呂雉兩人呆呆地望著劉樂消失位置,久久無法言語。


    他們兩人都知道,劉樂的身份,和從前已經大不相同,得到了不為人知的天大際遇。


    從一介凡人搖身一變,成為超凡脫俗的修煉者,由此擁有了一身匪夷所思的神通。


    此刻眼睜睜的看著劉樂身影,從實化虛,遁入虛空離開,還是覺得頗為震撼。


    特別是劉邦。


    和並沒有修煉的呂雉不同,劉邦本身亦是一方高手,得到“赤霄劍”以後,實力和目光同時皆突飛猛進。


    甚至能夠擋住霸王項羽的全力攻擊。


    饒是如此,剛剛劉邦的注意力一直放在劉樂身上,還是沒有發現劉樂的法術,是如何發動的。


    同張良和他介紹的不一樣,張良如果想要發動預想的法術,必須在事先做好充分的準備。


    當日項羽會被張良驚走,便是因為項羽察覺到,張良早就在虛空中布置好了儀式。


    而劉樂的離開方式,既不是張良的“乘龍念法”,也不是前次的“穿梭虛空”。


    完全是另外一種陌生的神通。


    劉邦目光複雜,輕聲安慰劉盈道,“你姐姐隻是離開片刻,稍後就會馬上回來。”


    然後轉頭望向激動莫名的呂雉,柔聲道,“如此一來,王後的心願便如願以償,可否滿意?”


    呂雉抹了抹臉上的淚水,反唇相譏道,“如果不是樂兒的話,莫非大王心裏還想著,把王位傳給那個劉如意不成?”


    劉邦勃然色變。


    呂雉輕輕拉過劉盈,露出似笑非笑的神色,喃喃道,“幸好樂兒還算爭氣。”


    劉樂豈止是還算爭氣?


    祂簡直就是以一己之力,硬生生地把劉盈推上王太子的位置,連劉邦都無從反抗。


    劉邦心頭突的浮現,鹹陽城中戚夫人的俏麗身影,雙目中掠過迷茫的目光。


    如果沒有自己的庇護,以呂雉的嫉妒,還有她王後的身份,戚夫人如何鬥得過呂雉?


    ****************


    諸侯聯軍雖然潰敗,但是彭城卻滿目瘡痍,處處可見因為戰火帶來的不幸後果。


    劉邦被張良半路救走,項羽雖然很想率領西楚軍追擊,但不顧一切,連日急行軍才從齊國衝衝趕回,終是讓他麾下的將領和士兵,均感到人困馬乏。


    這些普通的西楚將領和士卒們,雖然都身強力壯,卻無法和“黑火”附身的項羽媲美。


    以“黑火”的特性,就算項羽一年半載沒有休息的時間,亦不會有半分的疲憊。


    在稍稍整頓彭城的防備後,項羽隻好拔給曹咎,狀態最好的五千精銳騎兵,外加依附西楚國的諸侯聯軍,以及部分投降的敵軍潰兵,匆匆離開彭城。


    一麵向西行軍,展開對漢軍潰兵的追擊,同時也是為了,那微乎其微追趕上劉邦的可能性。


    如果隻是劉邦和張良兩個人,那麽項羽的心中,早就沒有能夠追上的期望。


    可等項羽回到彭城時,才知道原來劉邦的家人們,竟詭異地從牢房中消失不見了。


    從牢房被破壞的情況看看,劉太公,還有呂雉等人,很明顯是被人暗中救走。


    救走他們的人,隻可能會是漢國的奸細。


    所以劉太公等人被救走以後,如果和劉邦匯合,那麽或許會拖累劉邦逃命的腳程。


    西楚國王宮。


    霸王項羽雄壯的身軀淵渟嶽峙,他眉頭緊鎖,臉上神色肅穆,不怒自威。


    季布麵露不安,正在跟項羽匯報麵臨的困局道,“劉邦和諸侯聯軍們攻下彭城後,縱容麾下士兵收刮無度。”


    “整個彭城被他們洗劫一空,然後又成天飲酒作樂,大肆揮霍收集的糧食。”


    “我軍雖然擊敗諸侯聯軍,但被他們肆意消耗的糧食,卻再也無法收回。”


    項羽重眸微微轉動,頷首詢問道,“也就是說,接下來一段時間,我軍可能會缺少糧食?”


    季布重重的點了點頭,讚同項羽的判斷道,“確實如此,我軍從齊國前線匆匆趕回來,本身攜帶的糧食並沒有多少。”


    “此次擊敗了諸侯聯軍後,奪回的糧食,也沒有預想的數目,正可謂是雪上加霜。”


    項羽擺了擺手道,“後勤的事情,皆交給亞父管理,我們無需為此擔憂。”


    季布無奈應是,心頭卻有些不以為然。


    項羽口中提到的“亞父”,便是居鄛人範增。


    範增早年投奔“武信君”項梁於薛地,跟隨項羽參加巨鹿之戰,攻破關中,屢獻奇謀,被項羽尊為“亞父”。


    他是項羽的最主要謀士。


    早先年項羽對範增言聽計從,不過自“鴻門宴”後,雙方之間發生了一些變化。


    項羽為人自負,並沒有聽從範增的意見,終讓劉邦假借醉酒名義,從項羽的手下成功逃脫性命。


    範增因此勃然大怒,拔劍撞破了劉邦送來的玉鬥,然後揚言項羽“豎子不足為謀”。


    並且斷言最後奪取天下的,必定是沛公劉邦,而他則和項羽等人一起會成為劉邦的俘虜。


    項羽心中由此對範增產生了芥蒂。


    不過雙方大體上還能夠保持融洽的關係,並沒有更多的矛盾,而範增亦仍然盡心盡力為項羽出謀劃策。


    但任範增再怎麽足智多謀,麵對糧食稀缺情況,隻怕也無法做到,憑空變出多餘的糧食來。


    兵法有雲,“兵馬未動,糧草先行”。


    如果沒有足夠的糧食,就算西楚軍戰鬥力天下第一,但是在餓著肚皮的情況下,又如何能夠繼續作戰呢?


    季布麵對困境,感到十分憂慮。


    接下來西楚軍的情況,恐怕會變得十分困難。


    西楚軍以戰立國,全憑霸王項羽絕世無匹的實力,還有天下無雙的精銳士兵,才能壓服全天下的諸侯。


    然而霸王實力再強,天下的能人奇士無數,如果突然蹦出來一個,能夠和霸王相抗衡的強者?


    那麽是否會讓天下的形勢,滑向不可預測的未知狀況?


    季布心頭一凜。


    不知道為何,他突然覺得身軀輕輕顫抖,渾身上下大汗淋漓,就像是陷入了難以躲避的危險中。


    他的精神力被外界莫名的危險強自壓製在心靈中,隻是能夠隱隱察覺到,危險似乎來自天空。


    項羽的濃眉揚起,臉上露出不可遏製的怒容,驀然抬頭望向宮殿的殿頂處。


    嘴中輕輕喝道,“真是好膽!”


    項羽身後的虛空之中,有一條虛幻的黑龍身影搖曳,朝天發出無聲的龍吟。


    季布正凝聚全部的精神力,查探突如其來危險的來源,一下子就吃了個大虧。


    在虛幻黑龍的龍吟聲衝擊下,季布隻覺一陣陣的頭昏目眩,同時口鼻眼耳留下濕熱的液體。


    他吃力地伸手一抹鼻子的下方,果然不出所料,一眼就看到了掌心殷紅的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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