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江正在感慨之際,突的感應到公孫勝的目光掃來,望向和自己交談的莊客。


    公孫勝麵帶微笑,雙眸中掠過一道精光,不動聲色的向宋江輕輕點了點頭。


    宋江一愣,知道公孫勝雖然和自己是第一次見麵,但他的上門,卻是蓄意而為,明顯並不是和吳用說的那樣,隻是聽了對方的建議,才匆忙登門拜訪自己。


    而且這個道士向自己兄弟兩人,還有吳用透露的事情,聽起來頗為荒誕,但誰又能夠斷然否定?


    懸掛在天幕上的虛幻星光,不住的提醒著宋江,公孫勝的話並非毫無憑證。


    宋江心頭一動,舉步來到公孫勝身前,含笑詢問道,“以道長你的神通廣大,是否知曉,是誰來找宋某?”


    公孫勝啞然,他如何不知道,這是宋江對自己的信任不夠,所以想要再試探一下。


    不過對公孫勝而言,這亦是一次能夠證明自己的機會,如果能夠有一個讓宋江心服口服的結果。


    那麽對於讓宋江相信,天罡地煞一百零八魔君之事,顯然算是有了一個好的開端。


    所謂人心叵測。


    很多人隻是憑借三言兩語,很難會相信其他人的說辭,反而會覺得對方不懷好意,想要讓自己上當受騙。


    不過當更多的證據,擺放到對方的眼前時,那麽他們的戒備就會被漸漸的瓦解。


    宋江身為鄆城縣縣衙的押司,名譽山東,河北兩地,赫赫有名的一方大豪,又如何會輕信他人?


    不管是仗義疏財,還是扶人濟困,都隻是宋江性情的一麵而已,並非他的全部。


    要知道,在《水滸傳》原著中,宋江還有暴起殺死閻婆惜,潯陽樓上題反詩的表現。


    公孫勝出師下山數年,已是久經江湖的老手,又如何會不知道,一個人性格的複雜性?


    他有心顯露手段,以免讓宋江等人小窺,當下伸手輕輕一點,隻見原來放在院子中石桌上的那壺酒水,頓時如同被一根看不見痕跡的絲線拉著著飛上虛空。


    在眾人詫異的目光中,酒壺飛到大約一丈半高的高度,然後就像是被人拎著壺柄般壺嘴漸漸朝下。


    酒壺中的酒水傾瀉如注,恍若一條懸掛的白練,把宋江等人看的一愣一愣的,何時見過有如此清澈的好酒?


    宋時雖已有部分的低度白酒,然而清澈度卻並不怎麽高,更不要說其他的黃酒和果酒。


    白居易曾有一首詩是這麽寫的,“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


    當新釀酒還沒有完全濾清的時候,酒麵甚至還浮著層層的酒渣,其色微綠,細小如蟻,因此就被稱為“綠蟻”。


    而黃酒之名,亦是因為古代過濾技術不過關的原因,才會呈現渾濁的黃色而得名。


    眼下宋江等人親眼所見,從酒壺的壺嘴中傾瀉如注的酒水,顏色透明如鏡,毫無雜色。


    眾人甚至能夠透過酒水的空檔,看到酒水後麵的景象,沒有一絲一毫的阻隔。


    宋江望著清澈如水的的酒液,腦海中突然浮現出來,書上一個常常用來形容美酒的形容詞。


    玉液瓊漿!


    壺嘴留下的酒水,並沒有如眾人想象的那樣,直接掉落到地上,混入泥土中。


    當酒水降落到大約一丈左右虛空高度時,似乎是被什麽無形的物體直接攔住了下落的勢頭,出乎意外的向右拐了一個彎,然後筆直流淌向另外一個方向。


    接著又在流出了三尺左右的距離後,如同地底的噴泉般,完全違反了水往低流的規則,向高處爬升。


    親眼見到這一切的眾人神色麻木,隻覺接下來不管會看到什麽,都會覺得理所當然。


    向高處爬升的酒水升高到和酒壺的壺嘴齊高時,終於止住了上升的架勢,然後緩緩傾斜,飛速落下。


    這些落下來的水流,當落到第一下降落高度的時候,就像是砸在湖麵上一般,發出嘩嘩的聲響,然後濺起朵朵水花。


    眨眼間功夫,眾人的眼前,就已經出現了一層薄如細紗,同時不斷泛著漣漪的透明水幕。


    公孫勝的手指上現出一點清光,屈指一彈,落在虛空中的透明水幕上麵,朗聲道,“諸君請看。”


    眾人目光火熱,循聲望向虛空中的透明水幕。


    清光落入水幕中後,就仿佛石頭落入了湖泊的湖麵上,以落入點為中心,向外蕩出了一圈圈的水波。


    水波輕輕晃動中,一個身材魁梧,紫黑闊臉,鬢邊一搭朱砂記,上麵生一片黑黃毛的大漢,出現在水幕上。


    進來向宋江匯報的莊客,看到水幕上惟妙惟肖的驚人畫麵,似是碰見了這世上最不可思議的事情,手指水幕,高聲驚吼道,“是他,是他,就是他。”


    莊客臉色惶恐,身軀輕顫篩糠,說話的聲音都變得斷斷續續道,“押司,就是這個人來到我們莊上。”


    不管是宋江宋清兄弟兩人,還是吳用,見到公孫勝顯露的這一手,俱是悚然一驚。


    不過他們三個人的心性,比起此刻差點魂不附體的莊客,自是高明了許多倍。


    再加上三人在莊客進入院子之前,就聽公孫勝說起過,天罡地煞一百零八魔君的典故,而且還親眼見識了,天幕上懸掛的星光幻影,接受能力明顯提過了不少。


    水幕上的赤發大漢雙手抱胸而立,突然目露精光,似是感應到了有人暗中窺視,抬頭望來。


    除了鎮定自若的公孫勝,還有並未恢複心態的莊客,宋江,宋清,吳用三人俱發出一聲驚咦。


    吳用望著透明水幕中四處觀望,想要找出窺視者的赤發大漢,撫須訝然道,“這人的武藝好高。”


    宋江宋清點頭稱是,就連公孫勝都讚歎不已。


    確實如吳用所言,普通的高手根本就不可能會察覺到,被公孫勝的法術的窺視。


    可是這赤發大漢的武功,明顯有很高的境界,精氣神遠超普通人,是以才能發現旁人的窺視。


    宋江微微沉吟片刻,吩咐莊客出麵,邀請那赤發大漢前來後院,親自一敘。


    莊客被公孫勝的驚人手段,嚇得膽戰心驚,哪裏還敢繼續呆在後院當中,聞言忙不迭跑了出去,也不顧身後吳用的哈哈大笑。


    宋江宋清吳用三人目不轉睛的望著虛空中的水幕,眼見剛剛跑出的莊客身影出現在水幕中,忍不住嘖嘖稱奇。


    隻見水幕中,那莊客和赤發大漢低聲交談了幾句話,便領著赤發大漢向後院行來。


    讓他們更覺奇妙的是,隨著莊客和赤發大漢前行,水幕中的畫麵亦在不斷的向前移動。


    於是便看到了這樣一幕,不管這兩人走到哪裏,都會纖毫畢現的顯露在水幕裏頭。


    吳用目光一閃,暗忖這樣的法術,如果運用在行軍作戰中,那麽必定是探查敵情的最佳手段。


    就是不知道,此法有什麽限製的地方,還有是否會被其他的神奇法術克製?


    作為一名不務正業,專門喜歡研究兵書的教書先生,吳用自詡胸藏良策,腹隱兵法。


    眼見公孫勝的這一手後,便立即想到靈活運用,想要把它和自身所學相互驗證。


    宋江並沒有吳用那麽多的心思,看到水幕中的兩人身影,行將穿過庭院的月洞門,急忙低頭望去。


    正如水幕中的畫麵那樣,莊客領著赤發大漢,先後跨過了月洞門,來到宋江的麵前。


    宋江搖手揮退了莊客,麵帶微笑詢問赤發大漢道,“敢問兄弟尊姓大名?”


    赤發大漢進入後院之後,見到院中除了宋江外,還有另外三人,形象各異,神態不一。


    更加奇怪的是,不管是宋江,還是其他三人,見到自己後,俱一副見怪不怪的模樣。


    似是對於自己來到宋家莊的情況,早就有所預料,是以才會露出胸有成竹的架勢。


    這古怪的狀況,讓赤發大漢頓覺丈二摸不著頭腦,對於原先的信心滿滿,一下子就打了折扣。


    他向宋江行了一禮,悶聲答道,“小人姓劉,單名一個唐字,乃是東潞州人氏。”


    “因為這鬢邊上的搭朱砂記,和常人有異,江湖中人都喚小人叫做赤發鬼。”


    劉唐一邊高聲回答,一邊卻暗中觀察院中四人,眼見四人神色絲毫未變,心中不禁愈發驚疑不定。


    他咬咬牙,對宋江道,“小人有一套富貴,想要送給公明哥哥,還請能通和哥哥私下相談……”


    吳用聽到這裏,忍不住撲哧一笑。


    他突然想起失蹤的晁蓋。


    如果是晁蓋的話,聽了赤發鬼劉唐的這番話後,說不定會真的把劉唐一個人領走,然後獨自傾聽劉唐的鬼話。


    可惜現在劉唐碰到的卻不是晁蓋,而是宋江。


    以宋江以往表現出來的姿態,劉唐的這一番行為,簡直就是媚眼拋給瞎子看,白費功夫。


    果然看到宋江臉色一肅,手指自己和宋清,公孫勝三人,沉聲向劉唐道,“這裏的三個人。”


    “一個是我宋江的親兄弟宋清,一個是河北的公孫勝道長,一個是則托塔天王晁蓋哥哥的發小吳用先生。”


    他似笑非笑的望了劉唐一眼,曼聲道,“他們俱是我宋江信得過的人物,你有什麽話,不能夠在他們三人麵前細說的?”


    公孫勝平淡如水,吳用卻心頭如同堵了一塊石頭般難受,暗想這宋江果然好臉皮。


    一句話就把剛剛見麵,萍水相逢的兩人,都說成是自己的親信,也不知哪裏來的自信?


    劉唐聞言額頭冒出滴滴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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