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仙雖然無法自認讀書人,畢竟連功名都沒有,但是對於青衣女童所指認,誤以為是“拍花子”的身份,卻是斷然否認的。


    拍花人乃是遭到所有階層人們一致厭惡,深通惡絕的一群,專門拐賣兒童的坑蒙拐騙之徒。


    有宋一代,拍花子的勢力,可謂極為的猖獗。


    據說宋神宗時期,有一年元宵佳節,宮廷大內在宣德門大擺花燈,皇帝與萬民同樂。


    東京汴梁城中,上從王侯貴戚,下到平民百姓,三五月圓之夜,都打扮得漂漂亮亮,到街上觀燈。


    宗室中有一位喚作真珠的王府郡主,因為一時不慎,竟然被汴梁城的拍花子們,在青天白日直接掠走。


    遭遇了一係列悲慘的經過後,再被一富豪買走,成為富豪最得寵的一名姬妾。


    後來因為該名富豪其他的姬妾,嫉妒真珠郡主受寵,便故意說她來曆不明,希望主人家能夠趕走真珠郡主。


    富豪有些擔憂,詢問真珠郡主的來曆,知道了她的身份後,不由嚇地魂飛魄散,暗中使人將她抬到一片荒草野地中,就那麽將真珠郡主拋在了荒郊野外。


    當時正好是陽春三月,坐在轎子中感到仿徨無助,失聲痛哭的真珠郡主,最終被前來踏青的人們發現。


    這才得以返回到王府中。


    後來王府督促開封府盡快捉拿人人販,可惜真珠郡主並無法確認,犯人的具體特征,最終這件奇案竟一直不了了之。


    和真珠郡主的悲慘遭遇相比,以熙河開邊抵禦西夏著稱的名臣王韶的小兒子,王寀被在燈會上被拍花子帶走後。


    憑借自己的聰明才智,先是借助路過的大太監,將拍花子嚇走,然後還和宋神宗對答如流。


    並且把自己查到,有關人販子,以及自己在人販子身上做記號的事情全部上報。


    於是倒黴的人販子團夥因此而全滅。


    當然,這兩個案例,是因為其中的主人翁,都是達官貴人的後代,才得以流傳開來。


    至於其他湮沒無聞的事件,更是多到數不勝數,而且表現的更加殘忍可怕。


    據說某些地方,甚至還會把拐賣而來的兒童,殺害祭天,完成某些詭異的儀式。


    後來所謂的,以殘害幼兒的肢體,煉製的丹藥“折生采割”,和這些儀式有很大的聯係。


    許仙深知,世人對於“拍花子”的厭惡,麵對小小的青衣女童,絲毫不敢大意。


    他也顧不得對方笑話,便將自己害怕對方孤身一人,有可能會遭遇不測,統統都向對方細說了一遍。


    許仙這麽做,並非是想要蓄意向青衣女童,證明自己的仁義,反而是害怕對方會誤解自己的身份。


    等到他說完自己的所思所想後,突的驀然一怔。


    不知為何,自己明明是一個男子漢,但是對話的節奏,卻一直被眼前的青衣女童掌控。


    在對方的諄諄引導下,幾乎連自己小時候,最為羞人的倒黴事情,都向對方傾吐。


    許仙心頭突然泛起一陣苦澀。


    難道我的見識,還不如一介小小女童?


    終究並非城府深沉的人物,許仙心中的思量,立即便明明白白的顯露在臉上。


    青衣女童聽完後,頗為讚許的點頭道,“許小乙你是個好人,姥姥我自是信得過你的……”


    許仙滿臉古怪。


    青衣女童從表麵看上去,不過是七八歲的年齡,偏偏說話的語氣,還是氣質,都不像是位真正的女童。


    而且這聲“姥姥”的自稱,更是讓許仙覺得詫異,渾不知對方的口吻為何古怪?


    他聽的清清楚楚,從青衣女童的語態中,可以得出,對方口中的“姥姥”二字,怎麽聽都不像是名字。


    倒是在民間中,有許多著名的老姥神,譬如無極老姥,太極老姥,皇極老姥,驪山老姥,泰山老姥,灶王老姥,倉王老姥等等。


    許仙的第一個反應,便是青衣女童發生了口誤,然後念頭一轉後悚然暗驚。


    彼時社會上遭遇到鬼神的事情,廣為流傳,人人都爭相傳頌,就連許仙,都有諸多耳熟能詳的故事。


    別的不說,鼎鼎大名的顛僧道濟,“聖僧”之名人人皆知,就在靈隱寺中掛單。


    許仙不動聲色的向後退了幾步。


    眼見青衣女童神色淡然,哪怕自己已露出忌憚之意,也沒有表現出惱怒模樣。


    青衣女童看到許仙向後撤退,不禁啞然失笑。


    祂舉起小手,輕輕的打了一個響指,許仙頓覺自己的後背,似是撞到了什麽柔軟的事物。


    然後就像是已經退到了牆角般,被身後牆壁堵住了後路,再也無法繼續後退。


    怎麽回事?


    許仙滿頭霧水的同時,心中生出惶恐不安的情緒,暗忖莫非自己真的遇到了,對自己心存不良的惡神不成?


    退路被堵,可不像是能夠,安然無恙成功度過劫難的樣子,說不定會被對方直接殺害……


    許仙突然悲從中來。


    自己的大好年華,才不過是剛剛開始;姐姐和姐夫的恩情,還沒有能夠報答。


    自己的命運怎麽就如此多舛?


    青衣女童望著突然淚流滿麵的許仙,忍不住暗自嘀咕,這家夥怎麽就這麽感情豐富?


    哪怕祂穿梭過多個不同的世界,也沒有遇到過,比許仙更加軟弱的男豬腳了。


    不過想想,對於“許仙”的定位,從古至今,從來都隻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角色。


    難道能夠指望他和其他那些,仙俠文的豬腳們一樣,拳打法海,腳踢諸天神靈,保護白蛇一生平安嗎?


    青衣女童想到這裏時,渾身一抖,忍不住打了一個冷顫。


    這味實在太衝了……


    祂靜靜地等待著,許仙失控的情緒,重新穩定下來後,才問出一句話道,“許小乙,你生平最大的願望是什麽?”


    許仙一愣。


    他無論如何也想象不到,這來曆詭異,疑似鬼神的青衣女童,竟然會問出這樣一個,莫名其妙的問題?


    難道眼前這鬼神,在將人害死以前,還需要幫助將死者,完成身後的遺願不成?


    許仙左思右想,都沒有想到,記憶中是否有過聽說過,行事如此奇特的鬼神?


    如果真的是那樣的話,那麽自己就必須咬緊牙關,無論如何都不能夠說出,什麽願望來……


    以免滿足了條件後,就會被對方下手殺害。


    青衣女童聽不到許仙的回答,搖了搖頭無奈嗬斥道,“都想些什麽有用沒用的?”


    許仙以為祂是因為無可奈何的緣故,才會出言嗬斥自己,剛覺得有些得意時。


    冷不防聽到虛空中,莫名冒出幾個高低輕細各不相同的聲音,七嘴八舌般嚷道,“不識好歹。”


    “青姑娘給你臉,你卻敢不接。”


    “揍他,揍他,狠狠的揍他……”


    “青姑娘都沒有決定,你就敢揍人?”


    “對啊,對啊,我也是這麽想的……”


    最後一個聲音突兀而斷,就像是被人用手掌捂住了嘴巴,隻能發出嗚嗚的聲響。


    許仙耳朵一動,循著聲音的來處望去,卻隻能夠看到,沒有任何人的虛空。


    與此同時,那被捂住了嘴巴的最後一個說話者,似乎和前麵幾個人發生了衝突。


    雙方你推我搡,拉拉扯扯,不住地傳出驚呼的聲音,也不知道究竟誰吃虧……


    然而望著空無一物,偏偏連綿不斷的傳出,各種不同聲音,許仙隻覺渾身冰冷。


    真的是遇到鬼了。


    如果說,先前他還有些懷疑,自己或許還無法確認,青衣女童的真正身份。


    那麽現在他已經可以十分肯定,對方就算不是真正的鬼神,也和鬼神有難以割舍的關係。


    否則怎麽會有如此多,看不見身影的詭異,出現在自己的身旁,讓許仙恨不得能夠立即拔腿就跑。


    離開此處,能夠跑的越遠越好。


    天上的太陽,依然高高懸掛在高空上,向四方大地,散發出無窮的光和熱。


    然而許仙卻感覺不到半分的溫暖。


    他隻覺自己已經如同,落入到蛛絲網上的獵物般,即將被蜘蛛一口吞下肚子。


    早知如此的話,就應該繼續呆在藥鋪當中,纏著師傅學習更多的醫學知識。


    根本不應該,貪戀西湖景色,非要一個人出來觀賞,誰知會遭遇到如此禍端?


    虧得自己還以為,對方隻是普通的女童,害怕對方會被拍花子暗中下毒手,才想要上來提醒對方一句。


    難道“好心”,不是應該有“好報”才對的嗎?


    世道怎麽會變得如此不公了?


    許仙心頭的念頭急速轉動,一時間情緒萬千,思來想去,盡是一些不著調的想法。


    正在思維發散時,似是聽到青衣女童的詢問聲音,隻可惜先前因為注意力不夠集中,一時間並沒有聽清楚,對方究竟是問了一個,什麽樣的問題。


    “啪”的一聲。


    一團水球從天降落,直接落在許仙的頭上,將許仙從頭到腳,澆了個透心涼。


    許仙勉強控製住驚悸的心理,不顧渾身濕漉漉的難受,轉頭望向青衣女童。


    青衣女童“啪”的打了一個響指,許仙身上的水跡,頓時全部不翼而飛,變得重新幹燥。


    祂以清脆悅耳,帶著兒童特有的糯糯聲音,提出了今天第二個稀奇奇怪的問題,詢問道許仙,“許小乙你喜歡玩蛇嗎?”


    喜歡玩蛇又是什麽意思?


    誰喜歡玩蛇?


    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許仙聽到青衣女童的問題,丈二摸不著頭腦,渾不知對方這個問題的用意,究竟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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