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姣容在一旁看著白蛇和道濟鬥嘴,心中隻覺驚訝非常,目光轉動也不知想到了什麽。


    顛僧道濟在臨安府(杭州城),乃是婦孺皆知的神仙人物,甚至被譽為“聖僧”。


    然而白蛇在麵對道濟時,非要沒有半點的拘謹,反而是一副和對方平等相處的姿態。


    這其中的意味,哪怕許姣容無需細想,也十分清楚。


    況且方才在青衣女童布下的幻境中,許姣容和李公甫夫婦兩人,雖然沒有出場。


    實則兩人的目光和感知皆在,都已經親眼目睹,道濟駕馭著一朵雲彩從天際飄來,然後落下雲頭降臨地麵的情況。


    是以許姣容和李公甫,根本就沒有任何懷疑道濟的地方,對其身份十分信服。


    能夠和道濟這等“活佛”級神仙,互相鬥嘴的女子,又豈會是一般的人物?


    許姣容雙眸中異彩閃爍,想起青衣女童現身時,所提的建議,讓許仙和白蛇直接結為夫婦的話語來。


    如果說,這件事情,隻是青衣女童的胡鬧,那也就罷了,可仔細想來卻並非如此。


    許姣容冷眼旁觀,白蛇分明也有些心動。


    白蛇對道濟口口聲稱,什麽因為覺者賜予的“姻緣紅線”,讓其別無其他多餘的選擇。


    “姻緣紅線”什麽,許姣容並不知曉,但其中“姻緣”兩個字,卻聽的清清楚楚,再是明白不過。


    這女子,分明自己心中有意,所以才推脫到那位“覺者”的身上,讓道濟助她一臂之力。


    許姣容和李公甫對望一眼,從對方的眼神中,皆看到了某種心照不宣的默契。


    漢文確實應該娶親了!


    這白衣女子也確實很不錯!


    不如就像那位青衣女童所說,讓漢文和這姓白的女子成婚,也省的再找來找去?


    而且從方才的一係列架勢來看,青衣女童離去前,有讓道濟做擔保的意思。


    如此一個天大人情,確實可以讓漢文在和白氏結婚,能夠獲得一個充足的保證。


    顛僧的名頭何等響亮,而且神通驚人,被臨安一帶的民眾,譽為當世的“活佛”。


    由他出麵做保,那可比任何一位媒婆都要可靠的多了……


    許姣容一想到這裏,臉上堆起笑容,向白蛇詢問道,“敢問白娘子家住何方?”


    白蛇正等著道濟的答複,可誰知這巔峰卻隻是牠,還有許仙的身上來回打量,嘴巴緊閉,不肯多吐出半個字。


    聽到許姣容的詢問,眨了眨眼,才想起來,許姣容是想要詢問自己的家世,由此判斷是否和許家門當戶對?


    牠心中衡量再三,柔聲笑道,“好讓姐姐知道,妾身本是四川青城人士。”


    “原本隻是一心向道,卻因為最後一道關隘,遲遲無法圓滿,才知道還有因果未了。”


    許姣容隻覺聽的雲裏霧裏,渾不知白蛇在說些什麽,李公甫卻連猜帶蒙的猜中了幾分,忍不住反駁道,“你既一心向道,又何必重新進入紅塵中呢?”


    白蛇嫣然一笑,脆聲道,“因為妾身向觀世音菩薩許願後,菩薩告訴妾身,同許公子還有因果未了。”


    牠說了兩次因果未了,李公甫麵露疑惑,沉聲反問道,“按照你的意思,隻要因果了結後,便要離漢文而去?”


    “那樣的話,如果我們答應了讓你和漢文的婚事,豈不是白白害了漢文嗎?”


    許仙聽到這裏,急得直跳腳。


    姐夫也是個粗心大意的人,怎麽對方說什麽就信什麽,沒有絲毫反對的意思?


    他和眼前的白衣女子,也不過是初次見麵,沒有經過任何程序,怎麽能夠說成親就成親的?


    許姣容聽了李公甫的疑惑,頻頻點頭,讚同道,“是呀,如果是那樣的話,還不如不成親哩……”


    道濟在一旁輕輕揮舞手中的破扇,張張嘴巴,欲言又止,生恐自己會引火燒身,惹上更多的麻煩。


    白蛇心頭氣苦。


    你們兩公婆一唱一和,還以為本蛇就很願意,和你們的弟弟許仙,一介凡人結為夫婦,共度一生不成?


    不過隻是青衣女童強迫的任務罷了。


    如果沒有好事的青衣女童,強製性的給自己和許仙兩者之間,勾連上了姻緣紅線。


    麵對這等連天仙一不小心都會中招,解無可解的規則具象,牠小小的白蛇,又能夠怎麽辦?


    當然是躺平,完成“覺者”青衣女童的任務囉。


    白蛇化去自己的一身妖力,以從法海處偷盜而來的六顆舍利子,再次重新奠基。


    吸納蘊藏著龐大佛門屬性的法力,將之占為己有,才有了如今的一身修為。


    在吸收六顆舍利子中法力的過程中,等於是仔細聆聽了一遍,佛教大能的親身說法。


    因此很清楚的知道,道濟對著青衣女童尊稱的“覺者”,乃是佛門中佛陀的代指。


    白蛇雖然苦修千年,如今已經修煉至妖王境界,但連眼前的道濟都明顯高出牠一籌。


    更毋論是觀世音菩薩,乃是白蛇需要瞻仰的大能。


    而佛陀,則是比菩薩都更進一步的絕頂存在。


    菩薩乃是梵文“菩提薩埵”的略稱,本意為“覺有情”。


    是指以智上求無上菩提,以悲下化眾生,修諸波羅密行,於未來成就佛果的修行者。


    按照《華嚴經》說法,菩薩共分五十二個階位,十信,十住,十行,十回向,十地,等覺,妙覺。


    等覺菩薩便是即將成佛的大菩薩,而最高階位的妙覺菩薩,就是佛陀本身。


    大眾們熟悉的觀世音菩薩,大勢至菩薩,文殊菩薩,普賢菩薩,彌勒菩薩,地藏菩薩等,便是等覺階位的大菩薩。


    這些大菩薩,隻需要邁過最後一步後,便能夠成就佛果,不過那是在遙遠未來量劫中的事情了。


    道濟尊稱青衣女童為“覺者”,雖然尚不知道真偽,但聽其對觀世音菩薩的稱呼,顯然是不弱於觀世音菩薩的強者。


    不管青衣女童是否真正的佛陀,總而言之,都不是牠小小的一條白蛇可以忤逆。


    白蛇想起青衣女童的強勢,根本就沒有反抗的機會,對道濟微露嘲諷道,“聖僧,莫非想要違背覺者的意誌?”


    道濟搖頭苦笑。


    眼下固然是世尊駐世,古佛們雖然影響力有限,但想要拿捏自己這樣一個羅漢,還是綽綽有餘,手到擒來的小事情。


    而且連他也無法真正的確定,青衣女童就一定是佛門的佛陀,而不是道教中大天尊級別的強者呢?


    雖說以那等絕世強者的尊貴,因為身份的緣故,可能並不會親手出手對付道濟。


    但隻要祂稍稍展露一點小手段,就足以造成道濟此次下凡,挽救佛門氣運的行動失敗。


    到時候道濟就隻能夠灰溜溜的返回靈山大雷音寺,麵對金翅大鵬的冷嘲熱諷了。


    什麽天機,什麽大勢,對於大天尊級的絕世強者而言,都是可以隨隨便便更改的小事情。


    因為大天尊級別的強者,本身就是天機,就是大勢,言出法隨,改變規則,乃至天道。


    道濟腦海中思來想去,為了挽回佛門氣運的大計,哪裏敢輕易說出反駁白蛇的話來?


    他轉而看向許仙,許姣容和李公甫一家三人,正色道,“好讓三位施主知曉。”


    “白氏向許仙報恩,是得到了觀世音菩薩的指點後,才會不遠千裏前來尋找許仙的。”


    道濟目光落在許仙臉上,隻見許仙露出糾結的掙紮神色,顯然心裏還有些不願意的意思。


    然而“觀世音菩薩”五個大字壓下來,許仙作為一介凡人,哪裏能夠出言反抗?


    道濟暗歎一聲,自己堂堂“降龍羅漢”的降世身,竟像極了青樓的皮*條客,大嘴巴的媒婆,在這裏為白蛇和許仙之間的婚事做擔保,這都叫什麽事?


    青衣女童撤銷了幻境後,拍拍屁股走人,留下來一地雞毛,讓自己擦屁股。


    “南無阿彌陀佛!”


    一念既起,道濟急忙宣了一聲佛號,生恐青衣女童察覺,自己對祂的誹謗念頭。


    雖然說並非是有意誹謗,但終究隱含不敬,無法推測青衣女童在察覺之後,會不會直接降下雷霆之火,劈他一個狗扒屎的不雅姿態,惹人發笑?


    等了片刻功夫,也不見有什麽懲罰降臨,顯然青衣女童的氣量,並沒有道濟誹謗的那麽狹隘。


    “白氏和許仙的這樁姻緣,可謂是天作之合……”


    聽到“天作之合”是個字後,頭碰頭在一起低聲商討了許久的李公甫和許姣容兩人一愣。


    連白蛇和許仙也不例外,同時想起了青衣女童剛剛現身時,悍然宣布道,“這即是所謂的姻緣天定了。”


    白蛇再無疑惑,向道濟款款行禮道,“妾身和相公兩人的婚事,一切都由聖僧做主。”


    許仙暗叫一聲苦也。


    還沒有成親呢,白蛇已經先叫上了“相公”,難道就真的這麽迫不及待嗎?


    他哪裏知道,道濟麵對白蛇的姿態,也在心裏暗自叫苦,忙不迭回禮道,“道友說的哪裏話?”


    “既然是覺者,還有觀世音菩薩的吩咐,貧僧自然不敢違抗,隻能一力承當了。”


    李公甫一個激靈,顧不得白蛇和道濟,都是神通廣大的大修士,盯視著白蛇詢問道,“白娘子還沒有和我們說清楚,是否一旦因果了結,就會離開漢文?”


    “如果是那樣的話,小人雖是一介凡人,卻是萬萬不會拿漢文的幸福開玩笑……”


    “請恕小人無法答應!”


    白蛇和道濟看李公甫說的斬釘截鐵,神情堅決的模樣,亦為他對許仙的維護感到動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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