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確地來說,賀天然還真不是富二代,因為從他太爺爺那輩算起,他們家已經富了四代了。


    當然了,這期間的百年歲月難免是起起落落,如果按照曆史帝王的說法,到賀盼山這裏,他也就隻能算是個“中興之主”,遠不及自家門庭的鼎盛時期,可如果不是他的話,“富不過三代”這句老話,那是真的要在老賀家應驗的。


    南山甲地不是港城最貴的地界,說是南山,其實也就是一塊小土坡,之所以讓人驚訝,是因為這裏的曆史原因。


    上世紀九十年代初,港城作為沿海城市發展迅猛,對於城市的擴建與規劃也拿出了十足的勁頭,本來是想在城市中心開辟一塊類似紐約中央公園的地界,以避開即將到來的嘈雜及混亂的城市生活,可項目開展不到一年,就被各種原因叫停。


    規劃的城市中心逐漸朝西北發展,而中央公園,也就成了東南一隅的避暑郊區,賀天然的爺爺當時就是被這個項目給坑到血本無歸,老爺子從此一蹶不振,不過幸運的是,到了最後還是劃到了一塊地給賀家,於是乎,南山甲地就這樣孕育而生。


    這裏的象征意義遠大於實際用途,就像每個城市總有那麽幾個被曆史熏陶後的產物,上海的和平飯店,bj的協和別墅,港城的南山甲地雖然曆史還短,但是在本地人心中,能住在這裏的,那必定是個大人物。


    賀盼山靠著這塊地實現了人生翻盤,人生的前二十五年,按他的話說,那是要比賀天然還要荒唐數萬倍,所以到了自家兒子這裏,寧願是讓兒子過得苦些,也不會再讓其重蹈覆轍。


    想法是好,不過就賀天然之前的性格而言,顯然是用力過猛了。


    驅車四十分鍾,出租車終於到了賀家所在的南山甲地獨棟別墅,門口矗立的兩尊銅獅莊嚴肅穆,司機小哥等賀天然下車後打開窗,看著兩扇高達五米的江山紫銅門自動打開,見少年踩著三層須彌座的台基進入門內,他這才戀戀不舍的踩下油門離開。


    這棟別墅,麵積1280個平方,7房9廳9衛,地上三層,地下一層,賀天然進了門,繞過通頂水墨大理石的內影壁,他迎頭就撞見了來接自己的是管家王媽。


    “小天然,你可算回來了!”


    “王媽!”


    賀天然親熱地叫了一聲,這個年過五旬,可以算是他親人的婦女寵溺地掐了掐他的臉,然後雙手從他的肩膀摸到了手臂,欣慰道:


    “在外麵沒遭罪吧?”


    賀天然搖著頭笑道:“餓不死。”


    王媽臉上不樂意,“呸呸呸,瞎說什麽!”


    她拉著賀天然的手,兩人邊走邊說:“小天然啊,回來了就好,回來了就好,我去跟你爸說,叫你別出去住了,這天底下,哪有讓孩子有家不能回的道理?”


    “王媽,我在外麵都住習慣了,而且這裏離學校太遠了,要不等我高考完再說吧。”


    賀天然推托著,王媽在這家裏待了近三十年,什麽想法都瞞不過她的一雙眼睛,她知道賀天然跟他父親組織新家庭後產生的矛盾,所以隻能欲言又止地將他的手死死攥著,生怕他像以前一樣,扭頭又走了。


    二人一路上絮絮叨叨聊了不少近況,走過遊廊,終於是來到了舉辦家宴所在的山水廳。


    這間小廳是中式結構,將近八米的歇山頂下,一張金絲楠木虎皮紋的八仙桌被規整地放在中央,這裏曾是賀天然的爺爺最愛來的地方,閑暇時,常約友人到此小酌,飲酒賦歌,調琴頌經。


    一陣白煙在楠木桌上升騰而起,銅鍋中的湯汁早就沸騰翻滾,賀盼山坐在主位,長發紮在腦後,在家人麵前,這位當家的一直都沒有什麽富人的覺悟,見到賀天然來了,也隻是用筷子點了點對麵的座位,然後涮上一塊上好羊肉,蘸上麻醬,放進嘴裏。


    他的右手邊坐著一位端莊嫻雅的女人,視覺年齡看上去隻有三十來歲,她就是賀元衝的母親,賀盼山的現任妻子,陶微。


    “陶姨。”


    男孩坐了下來,自然地打著招呼,他把一個管家叫作“媽”,把後媽叫成“姨”,其中的生疏不言而喻。


    陶微點點頭,問道:“你弟弟呢?”


    賀天然拿起筷子,回道:“他不是跟胡叔一起回來了嗎?”


    女人柳眉微微一蹙,沒說話。


    賀盼山嘴裏嚼著肉,支支吾吾接了一句:“那就,再等等吧。”


    於是,家中的長子這才把筷子放下。


    賀天然看著鍋中食材,陶微閉眼小憩,隻有賀盼山還吃得挺歡。


    莫約等了十分鍾,賀元衝這才牽著方才見到的那個嬌豔女孩走了進來。


    “妍妍也來啦。”陶微露出微笑。


    “叔叔阿姨……賀哥哥,你好。”


    那女孩打著招呼,看樣子她不是第一次見到賀盼山夫婦,隻是到了賀天然這裏,她顯然有些不適應。


    “爸、媽、哥,不好意思,來晚了。”


    賀元衝帶著名叫妍妍的女孩,模樣拘謹地坐到左邊位置。


    “元衝,你臉怎麽了?”陶微看著兒子,關心問道。


    “啊,這是……在學校鬧了點小矛盾,不要緊。”賀元衝解釋著。


    陶微視線轉移到那個女孩身上,小姑娘賣力點頭,打著幌子:“元衝被人說了兩句,就打起來了,不過幸好老師來了。”


    聽了這話,陶微這才不疑有他,她動起了筷子,這場家宴才算是正式開席。


    而這時,賀盼山都已經快吃飽了,他擦了擦嘴,道:“我不是叫胡哥去接你們嘛,怎麽是一前一後到的?”


    賀天然默然不語,賀元衝尷尬道:“哥說他不喜歡招搖,我覺得有道理,他不坐我也不敢坐啊,所以回來就花了點時間。”


    賀盼山嘴裏“嗯”了一聲,不置可否,陶微臉色如常地吃著菜。


    “你小子最近一個月做得不錯,聽說還進步了不少,看來一場失戀還是讓你成長了不少啊。”


    賀盼山這句話,自然是對著對麵的親兒子說的。


    “哥,你真談戀愛啦?是今天見到的那個嗎?”


    陰柔少年驚喜道,即使他看見賀天然眉頭跳了一下,也沒有止住言語。


    “那個是朋友。”男孩明了解釋了一句。


    “欸,你這孩子怎麽老喜歡戳人傷疤啊?沒聽我說是‘失戀’了嗎?”賀盼山拍了一下賀元衝的頭,後者幹笑了兩聲,身邊女孩也捂嘴笑著。


    氣氛,一片和睦。


    賀盼山點燃一支煙,一直在場的傭人第一時間擺上了煙灰缸,他總結道:


    “那女孩我見過,我挺喜歡的,就是你哥差了點火候,不過初戀嘛,結局大抵如此了。”


    “叔叔,我們也是初戀!而且賀叔跟陶姨不也是初戀嗎?”


    這時,一直在旁的女孩嬌聲抗議,賀盼山哈哈大笑,反問:


    “妍妍,你真信啊?”


    不知他是說自己剛才的發言還是指賀元衝的感情經曆,女孩臉紅了起來。


    “忘了給你介紹,這位是隔壁謝叔叔家的千金,叫謝妍妍,之前一直在國外,最近才回國。”


    女孩又主動打了一聲招呼,賀天然隻是點了點頭,繼續涮著肉。


    “來吧,你倆一個下個月,一個開春也都成年了,是時候跟我匯報一下你們未來什麽打算,我這個做老子的也好提前幫你們規劃規劃。”


    賀盼山單刀直入,進入了正題。


    “爸,我不想去國外了,我覺得港城大學的商學院就挺好的,我媽也覺得我沒必要跑那麽遠,浪費時間不說,還不能幫你忙,何況我又不是考不上,不需要去鍍什麽金。”


    賀元衝率先說著,賀盼山笑道:“我還不需要輪到你幫忙,不想的話就不去,等你到了研究生的時候,有的是機會,反正外國的月亮也不一定圓。”


    陶微看著兩父子,嘴角含笑。


    “你呢,要不要也去商學院啊,你們有個叔叔是商學院的教授,前些年從哈佛回來任教,到時候你倆就跟著他帶的那幫研究生多學習學習。”


    “我?沒準跟你一樣當個程序員吧。”


    賀天然隨意一答,賀盼山被氣笑了。


    “我警告你們啊,搞技術可以,但千萬別把自己定死了,技術這一行當頂天了也就成個行業大牛,想賺大錢,還得轉管理,你瞧那什麽馬斯克,紮克伯克,還有你爸我,都是技術起家的,但公司做大後,最終還得把自己落到宏觀位置上。”


    “都聽爸的。”


    “我有自己想做的事。”


    沒有血緣關係的兄弟兩人,回答也是兩個極端。


    “天然,你想做什麽啊?”這時,陶微忽然問道。


    在她的印象中,賀天然這個孩子一直都內向寡斷,即便有時候跟賀盼山起了衝突,但在人生大事上從來都唯命是從,可今天一見,總感覺陌生了起來。


    一家人,都在等著賀天然的回答,而男孩這次卻是沉思了片刻,然後問起了另一個問題。


    “爸,如果我高考考得不好,最終隻能上個差不多的大學,你會怎樣啊?”


    賀盼山一怔。


    場麵出奇地安靜,銅鍋中的骨湯滋滋冒著。


    “那要看你是什麽狀態了。”


    父子之間,直言不諱。


    “我會很窮嗎?”


    他又問。


    賀盼山思索著砸著嘴,道:“隻要你聽話,不至於讓你餓死,畢竟是我兒子啊。”


    賀天然放下碗筷,端正坐好。


    “我曾經聽人說過,我未來過得很不如意,為了一筆投資被搞得灰頭土臉,萬念俱灰,我當時就在想啊,我有這麽一個家庭,老爸卻見死不救,那我得犯下多大的錯誤啊。”


    “不是,你小子魔怔了是吧?你到底想說什麽啊?”賀盼山真的有了幾分火氣。


    “下個月我就成年了……”


    賀天然平靜道:


    “我想試一下,我的未來,到底是不是這樣。”


    “你怎麽還這麽幼稚啊?”


    賀盼山一拍桌子,怒其不爭。


    果然跟來的時候設想的一樣。


    一場家宴,各懷心思。


    這頓飯,注定不會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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