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以弱勝強”的戰例曆史上倒是不在少數,但是沒有一個是在麵對麵硬碰的情況下獲勝的。


    原因很簡單,雙方擺明了車馬,那麽人數的多寡便會直接決定形勢的優劣,沒有特殊情況的話,這是不存在人為操作可能性的。


    你這邊一個人,而你的對手卻是有十個人,即便是個人能力再強,那也難以取勝,因為總歸還是處在同一個水平線的,那麽人數越多,優勢便是越強。


    隨著慕容軍的兩方麵碾壓,蕭瑟這邊的人數急劇減少,遭遇了最為慘痛的損失。


    這還是因為蕭瑟的人馬常年駐守邊境,無時無刻不在經受血與火的考驗,如此在麵對慕容軍的時候,才不至於即刻潰敗。


    但是這隻是暫時的情況,可以預見的是,隨著時間的推移,蕭瑟的人馬遲早會被盡數消滅。


    慕容霸看著在血海裏掙紮的蕭瑟,嘴角卻是擒著笑意,口中呐呐道:“蕭瑟,你也有今天!”


    所謂“一山不容二虎”,蕭瑟與他雖然並列為南朝的名將,但是兩人卻是一直不合,甚至最後關係鬧到極其惡劣的程度。


    此番煬廣上位,蕭瑟便是站到了反對的一方,而他與慕容霸的矛盾也是被徹底激化。如今的兩人已經不單單是個人恩怨,而是朝堂見解不同,對於到底應該效忠南朝還是效忠如今的新皇煬廣存在極大的分歧,而這是不可調和的!


    蕭瑟看著自己身邊越來越少的士兵,心越來越沉,一股苦澀的滋味不由得湧上心頭。


    自己這番舉動不僅葬送了將士們的性命,而且可以預見的是,死後必然會被慕容霸和煬廣給扣上“謀反”的帽子,說不定還會累及家人,背上罵名。


    到時候,即便將士們的家人能夠活下去,恐怕一輩子也將活在眾人的議論和指點當中,終生提不起頭來。


    至於解釋,那就更是一個笑話了!皇權之下,隻要自己這些人一死,又有幾人能接觸到真相,便是真相擺在麵前,恐怕大多數人還是會視若無睹吧!


    那些大臣們便是最好的例子,他們作為南朝精挑細選出來的人才,本來應該匡扶社稷,以國家興亡、天下萬民為己任,但是在此危難之際,還不是選擇了明哲保身,以自身的利益為先,什麽“國家興亡,匹夫有責”的話語早就被其拋之腦後了!


    至於民眾,要是讓蕭瑟來說,隻有一個字來評價,那就是——“愚”!


    所謂“愚民愚民”,這是上層統治者都知道,卻是不願意提及,底層民眾也不願意承認的一件事。


    統治者自然是欲蓋彌彰之舉,嘴裏頭標榜君主的仁愛與賢明,官員的清正與廉潔,而民眾則是擁護著這一切,一副其樂融融的景象。


    實則底層的民眾大多沒有自己的思維,因為他們的思想很容易被統治者引導和控製,就如同被絲線操控的傀儡一般,可笑的是這些人還覺得所有的一切都是出自於自己的判斷,絲毫不覺得潛移默化之間已然是變成了旁人的操絲傀儡。


    這種情況不僅僅局限於底層的窮苦民眾中,那些士人也是幫凶,他們出於各種各樣的原因,為統治者搖旗呐喊,進而使得統治者所宣揚的思想更加的深入人心,控製也就更加的順利和穩固。


    在這樣的情況之下,蕭瑟這些人今日盡數葬送在這裏之後,這件事情便是沒有了真相。又或許,對於那些普通民眾來說,一開始就不存在什麽真相,因為新皇的話就是真相!


    但是如今已然是陷入了死局,可笑的是自己連煬廣的麵都沒見到,便是要戰死在這盛樂城之外。


    蕭瑟此刻心中有憾,但是戰意不減,依舊帶著部將們奮力衝殺。


    慕容霸喝道:“蕭瑟,別說我不給你機會,隻要你此刻跪地投降,或許我可以在陛下麵前求情,給你和你的這些兄弟們謀一條生路,如何?”


    蕭瑟聞言冷笑道:“慕容霸,我蕭瑟一生征戰,從來不知道投降這兩個字怎麽寫,想要我投降,那是做夢!”


    慕容霸道:“你這麽想,可不代表你的手下都這麽想,他們也有家人,有朋友,難道就真的願意與你一起背上叛亂之名,落入萬劫不複的境地嗎?”


    蕭瑟默然不語,他可以代表自己,卻是不能代替這些將士們做決定,不能也不願一句話決定他們的命運。


    就在這時,身旁的聲音接二連三的響起。


    “將軍,這慕容老兒也未免太小看我們了!既然選擇了披上戰甲,那又何懼生死?”


    “就是就是,我早就看出來了,這慕容老兒就不像是好東西。隻要將軍你一句話,咱們兄弟跟他拚到底!”


    “老子這輩子不想著升官發財,也不想著衣錦還鄉,隻想著報效國家,戰死沙場!”


    “可惜了,沒死在敵人的手上,不過能和兄弟們死在一處,也是值了!”


    “……”


    蕭瑟這邊的將士們,沒有一個被慕容霸嚇住,也沒有一個被他所許諾的利益動搖。


    或許,在他們隨著蕭瑟從邊境不遠萬裏而來的時候,便已經將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


    蕭瑟看著這些將士們,眼眶不禁有些泛紅。所謂“男兒有淚不輕彈,隻因未到傷心處”,他不是怕死,而是感動於這些將士們的情義。


    但是,雖然他不會投降,但也不會做那以卵擊石的事情。如今慕容軍勢大,此事已然不可為,繼續下去的話隻能是徒增傷亡,死的倒算是轟轟烈烈,可惜意義卻不是很大。


    如此,倒不如留著有用之身,回到邊境重整兵馬,聯合有誌之士,共同對抗煬廣。


    可惜如今被團團包圍的他們已經是生死一線,想要逃出升天何其艱難?不少的將士們已經是萌生了死誌,隻想著能多殺死幾個敵人罷了!


    蕭瑟吩咐左右,在衝殺的同時觀察周圍的慕容軍,尋找著可以突圍的破綻,但卻是收效甚微。


    “奸邪當道,可惜,天不助我!”蕭瑟哀歎一聲,周圍的慕容軍包圍可謂是滴水不漏,想要突圍難如登天!


    就在這時,慕容軍的兩翼之處突然傳來了騷亂,原因是有著大量的煙霧擴散開來,其中似乎還混雜著某種不知名的藥粉,凡是吸去體內的士兵們全都出現了四肢酸軟,頭暈嘔吐的症狀,不一會兒便是潰不成軍。


    而在中央位置,卻是有著一人一騎疾馳而來,口中大喝道:“烏洛蘭-茗雅在此,閑雜人等,速速退避!”


    烏洛蘭是南朝的皇族姓氏,在場的將士們不認識茗雅,但卻是知曉這個姓氏到底代表著什麽。無論在什麽情況下,這些士兵們膽敢冒犯皇族,那都是死罪!


    如今真假難辨,慕容軍雖然出手攔截,但卻是不敢真個下殺手,所以前方的陣型一度被衝擊得有些亂了起來。


    蕭瑟怎麽可能放過這種機會,當即便是指揮著手下僅剩的將士們開始了突圍。


    裏應外合,在經曆了一番慘烈的廝殺之後,蕭瑟卻是在絕境中尋覓到了一線生機,帶著手下將士們衝出來包圍圈。


    與茗雅匯合之後,蕭瑟毫不停歇,便是帶著將士們向著遠方疾馳而去。


    至於慕容軍兩側搗亂的人此刻已經是消失不見,慕容霸看著這一幕臉色鐵青,一掌拍在城牆上,震裂了幾塊青磚。


    “給我追!一定要把蕭瑟和他的手下盡數消滅,絕不能放他們回到邊境!”慕容霸怒聲道。


    “是,將軍!”手下的副將點頭應是。


    猶豫了一下,副將隨即說道:“那剛才自稱公主殿下之人怎麽處理?”


    慕容霸臉色變幻,此時的他心中也是難受得緊。剛才茗雅當著那麽多人的麵自爆身份,自己便不能當做不知道,簡單粗暴的處理這件事情。


    當下他歎了一口氣,道:“如果真是公主殿下的話,那就好好的給我請回來,別傷到她!至於其他人,一個不留!”


    副將領命而去,隻留下慕容霸留在城樓之上,臉色陰沉。


    本來事情已成定局,誰能想到天降奇兵,竟是讓得蕭瑟生生的逃出了生天!


    如果要是讓得蕭瑟回到了邊境,那必然會生出禍端!如今新皇初登基,皇城附近還在自己控製之中,而邊境的事情,自己卻是鞭長莫及。


    若是蕭瑟搞出什麽事情來,那勢必會影響南朝的根基,最重要的還是會影響自己的利益,所以,絕不能讓他活著!


    慕容霸的眼神越來越冰冷,手掌也不禁緊握,事已至此,便是沒有回頭的餘地了!


    ……


    蕭瑟被茗雅等人救走之後,帶領著屬下一路狂奔,後方還有著慕容的大軍在追擊,他們卻是不敢有絲毫停留。


    來的時候還有著千餘人的精銳士兵,如今突圍出來的卻是不足百人,而且個個有傷。


    蕭瑟對著茗雅道謝:“您是公主殿下?蕭某及這些兄弟們此次能夠死裏逃生,多虧您了!”


    茗雅笑道:“蕭叔叔不必客氣,想當年小的時候,父皇還帶我見過您呢!”


    蕭瑟仔細一想,當年倒是似乎有著這麽一件事,但是時隔多年,如今的茗雅女大十八變,卻是一時之間認不出來了。


    隻是如今的情況也不是敘舊的好時機,茗雅也便是直奔主題,對著蕭瑟道:“蕭叔叔,父皇的死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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