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個名字,那石室中的人身影劇震,口中不住的呐呐道:“焱!焱!姓林…….是了!是了!”


    他抬頭看著林焱,道:“少年,你是不是來自唐國的邊境,一個小部族,應該是……林族!”


    林焱道:“你怎麽知道?你到底是什麽人?”


    那人沉默無言,良久才道:“孩子,當年,是我將你放在老族長的門前的!”


    林焱雖然早有猜測,但是聞聽此言還是不由得身形劇震,顫聲道:“你是……你是……”


    他說不出話來,心中卻是已經忍不住的在呼喚那個自己多年來都不曾用過的稱呼,淚水已經在眼眶裏氤氳,但是強忍著不讓它落下。


    石室中的男子頭發花白,在這暗無天日的“極淵”之中已經不知道被困了多久,也不知道遭受了怎樣的折磨。


    身為人子,看著眼前男人的滄桑模樣,林焱的心中便是如同刀割,多年來隱藏在心底的些許埋怨霎時間煙消雲散。


    隻是,對於當年的真相,他必須要知曉,這並不單單是為了自己,也是為了自己的另一個重要的親人。


    林焱道:“我去過當年天絕山脈的那處戰場,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您,能跟我說說嗎?”


    麵前的男人思索了片刻,道:“我名朝天闕,出身於道門玄天宗,毫不自誇的說,在當年也算是首屈一指的風雲人物!”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玄天宗自號為道門魁首,江湖地位自不必說,宗門弟子也大都倨傲。當年為了體悟紅塵,我藝成之後下山遊曆江湖,就是在那一次中,我遇見了你娘。”


    林焱沒有打斷他的話,朝天闕繼續說道:“那時我還不知道她的身份,在一夥惡霸欺壓賣唱的老漢和琴女的時候,她便是如同傳言中的女俠一般從天而降,做著那正義之事。”


    “初入江湖的少年見得這般,心中便是起了傾慕之情,與之結交,一同遊曆江湖。”


    “所謂日久生情,漸漸的,傾慕變成了愛慕,我們在一起了!”


    接著,他的麵色轉變,道:“但是,我不知道,我們倆的結合竟然會如此的為世俗所不容。”


    “她,是墨門的聖女,而我,身屬於玄天宗,兩家的對立是由來已久的,而我們之間的關係也注定會遭到重重的艱難險阻。”


    “但是,我們還是對未來抱著憧憬和希冀,我也曾想拋棄一起,與你娘長相廝守。”


    “後來,你出生了!你的到來對於我們來說,那是一個天大的喜訊!”


    接著,他的表情變得凝重,變得悲傷,緩緩的道:“本來我們以為隻要避世而居就不會有問題,可事實證明,我們還是把一切都想得太簡單了,人在江湖,有些事情是身不由己的!”


    “宗門對我發出了召喚,我的授業恩師即將羽化,希望能見我最後一麵,當時心中沒有思慮太多,便是去了。”


    “可誰能想到,有的時候一步行差踏錯,之後便是步步皆錯,沒有了回旋的餘地!”


    林焱道:“這是一個陷阱,對嗎?”


    雖然他是在問詢,但是心中卻是已經有了答案,以玄天宗的情報能力,不可能不知道朝天闕與墨門聖女之間的事情,這消息的傳遞打一開始就有問題。


    朝天闕點了點頭,道:“當時我並沒有想到,不,那時我的心中還是有著一些疑惑的。”


    “但是,一方麵想著宗門應該不至於用這等事情來開玩笑;另一方麵,即便宗門有怨,那也應該是對我。如果實在躲不開的話,那就讓我一力承擔,化解這一切!”


    “後來我才知道,那些人的目標根本不是我,甚至也不僅僅是她這個墨門聖女,他們想要的是借機埋伏墨門,對其造成不可磨滅的打擊。”


    “因為兩家之間的仇怨是不可避免的,而墨門在聖女的影響之下已經有了死灰複燃的趨勢,如果持續下去的話,必將對玄天宗造成威脅,而這是後者所不能容許的!”


    林焱道:“所以我娘,她是隕落在了那次埋伏之中嗎?”


    朝天闕抬頭看了林焱一眼,他感到少年雖然表麵上看起來平靜,但是那微微顫抖的聲音和眼神裏蘊含的悲傷卻是做不得假的,少年很在意這件事情!


    他歎了口氣,繼續道:“宗門裏的那些人以我為餌,誘使她前來援救,當然,主要的還是誘使墨門的有生力量前來,以便一舉殲滅!”


    “事實證明,他們成功了,在與佛宗的聯手之下,墨門中人死傷慘重,在他們的拚死衝殺之下,我被救了出來。”


    “但是玄天宗與佛宗的聯手並不是尋常力量可以抗衡的,更遑論在多年以後剛剛煥發生機的墨門,結局注定是淒慘的!”


    “你娘她以死相逼,讓我帶著你逃走,她作為墨門的聖女,既然將大家帶到了這等絕境中,便不能獨自抽身。與墨門弟子站在一起,死在一起,那是她的宿命!”


    朝天闕突然悲痛萬分,捂著腦袋痛苦的道:“是我的錯!我的錯啊!當初我便不該獨自離去,我們一家三口死在一處也就是了!”


    林焱問道:“所以,她是真的死在了玄天宗的手中?”


    少年的聲音平靜,但是任誰都能感覺到那平靜之下蘊含著的滔天怒意。


    他的拳頭握緊,指甲嵌入肉中,血液緩緩流下。其實本來到了他這等境界,尋常的攻擊都難以傷到他的肉身,如今的情況隻能說明林焱的內心極度不平靜!


    “玄天宗,真是好一個玄天宗!”林焱隻覺得心中對於玄天宗的恨意已經上升到了極點,先前是因為自身,如今卻是加上了自己的父母,兩者疊加之後,使得他直欲出離了憤怒。


    朝天闕看著他,卻是不知該如何安慰,頓了頓,道:“雖然旁人都認為在那樣的絕境之中,你娘是絕對無法生還的!畢竟,她是墨門的聖女,是宗門重點對付的目標。”


    “但是,這些年來,我的心中一直有著一種冥冥中的感應,說不清,道不明,隻是絕對你娘還在這個世間,並沒有離我們而去。”


    林焱道:“當真?”


    朝天闕道:“旁人不相信,但是我信,終有一天,我會找到她!”


    林焱能感覺到,眼前的這個男人並沒有說謊,他的眼神中充滿著真摯,是真的相信自己深愛的那個人還存於世間。


    忽而,林焱想起了被困於佛宗的那名護道者墨虛,對方認為一切的始作俑者是眼前的朝天闕,聖女的死亡與其有著莫大的關係,甚至便是此人一手設計的。


    如今看來,這其中可能有著某種誤會,幕後黑手是那玄天宗,隻是,在當時的情況之下,一切都還無法得到印證。


    朝天闕看著林焱,眼神中流露出莫名的光彩,道:“你,長大了!”


    當初還是一個繈褓中的小嬰兒,他逃亡之中始終無法甩開追兵,為了讓這個孩子能夠活下去,隻能忍痛丟在了林族族長林古的門前,將那些追兵引開。


    那時的他已經是強弩之末,根本無法再支撐著長久作戰,被追兵擒住隻是時間問題。


    他在孩子的包裹裏留了一個長命鎖,上麵刻著一個“焱”字,那是他們夫婦倆為孩子取的名字,願他想火光一般帶來溫暖,帶來光明!


    同時,也是想著留下一個信物,以便將來有一天,再見之時能夠相認。隻是,當時還不知道會不會有那一天,或許,自己下一刻便會死於非命!


    之後,力戰而竭,朝天闕被帶回了玄天宗,拒不認錯且毫無悔改之心,當時差點兒便是被暴怒的高層處死。


    在他的授業恩師力保之下,朝天闕留下了一條性命,隻是當年的天之驕子,如今卻是隻能淪為階下囚,一直在這暗無天日的“極淵”之中被關到了現在。


    林焱道:“我救你出去!”


    朝天闕搖了搖頭,道:“走不了的!這極淵自從建成以來,被關在這裏的沒有一個人能夠逃得出去,不管你的實力高低,結果都一樣,都一樣啊!”


    林焱眉毛一挑,道:“不試試怎麽知道?”


    朝天闕道:“孩子,你能成功潛入到這裏來,足以證明你的實力。但是,玄天宗也並沒有你想象的那般簡單,廳我一句勸,趕緊離開這裏,不要再來了!”


    林焱道:“知道了真相的我不可能就這麽離去,留下你繼續在這裏受苦,今日這玄天宗,我還偏要闖一闖了!”


    換做平時,他絕對不會做出如此不智的行為。但是此刻卻也不是被仇恨衝昏了理智,隻是,他覺得人的一生中,總該做幾件不計後果的事!


    人一輩子如果總要計較得失,遇事思前想後,或許做的事情是最合理的,但卻並不是最快意的!


    活這一世,在世間走這一遭,若是不能念頭通達,隻是為了所謂的“理智”而壓抑自己,那也忒沒意思了些!


    林焱黑刀緩緩舉過頭頂,短暫蓄力之後力劈而下,口中輕聲道:“出鞘寶刀鳴,刃起斬玄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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