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屋之中,幾人圍著桌子分主次落座。陸袖清自然位居上首,而邵東擎與喬氏便在他兩側下首坐定,另外還有那名身手不錯的侍衛統領江徊與另一名氣質儒雅,麵色和善的中年人依次靠著邵東擎坐下。


    幾人方一坐定,陸袖清便詢問起邵東擎此行的經過,兩手始終拉著他斷腕處的衣袖,默默淌著眼淚。


    邵東擎心中不忍,大為感動,一五一十的將如何見到趙世崇,又如何用玉璽與他達成條件的經過說了一遍。最後還著重提到了殷九重。因為每曾想起此人便會令他感覺到深深的不安。至於自己武功被廢與自斷雙手的經過反倒一句帶過並未多說。之後無論陸袖清如何追問,都隻是苦笑敷衍,隻字不提,因為他不願讓對方心中因此而產生愧疚。


    “陛下,雖說趙世崇已答應放過我等,但以我對他的了解,絕非信守承諾之人,恐怕此次放我回來,多半是想借我為他引路,尋到此地。”雖口稱陛下,但對於自己卻始終保持著江湖人的口吻。


    邵東擎說完,在座幾人除了那中年儒士隻是稍顯驚訝,尚能保持鎮定之外,其餘幾人均已大驚失色,麵麵相覷。特別是那喬氏,當即便按耐不住,指著邵東擎厲聲喝道:“好你個邵東擎,明明知道趙世崇打算如何,卻還敢回來!莫非你已與他串通一氣,故意使這苦肉計想要加害陛下不成!”


    邵東擎聞言,麵色一沉,冷冷回道:“我若想害陛下,何必用什麽苦肉計?以邵某手段,這穀中有誰能攔得住我?”


    喬氏一愣,還想狡辯之時,陸袖清已拍案而起,用手點指她道:“你這婦人還不住口!東擎隨我出生入死豈止百次!莫說他不會如此,就算真的想要我這條命,我也絕無二話!”說話間,已氣得渾身發顫,伸出另一隻手指著邵東擎的斷腕繼續說道:“你這沒良心的婦人睜大眼睛好好看看!東擎成了這般模樣都是為了誰?憑他的本事,若想自保置身事外,十個趙世崇能奈何得了嗎?”


    喬氏嚇得花容失色,胸前急促起伏,低垂著腦袋再不敢多說一句。


    中年儒士見陸袖清動了真怒,急忙在旁勸說,道:“陛下息怒,娘娘心直口快,隻是一些無心之言。我們還是聽聽真武王接下來有何打算吧。”


    陸袖清也罵得夠了,其實他心裏十分明白喬氏此舉也是想維護於他,趁機借坡下驢,道:“唉!東擎切莫與這婦人一般見識。劉丞相說得對,既然你已想到趙世崇的詭計卻還要回來暴露大家,定是心中已有了計策吧?”


    邵東擎心中一恍,不明白陸袖清的話有著與喬氏同樣的意思,還是自己想得多了。但事到如今,他也不願過多計較,隻是笑了笑,道:“陛下言重了,是邵某方才衝撞了娘娘,也請娘娘莫要見怪?”


    喬氏此刻傻愣愣的坐在一旁不敢搭話,隻是極為尷尬的點了點頭。


    邵東擎也不在意,繼續說道:“依我看來,為今之計隻有招呼大家向後山轉移,早間邵某曾在山中探過,後山之中有一巨大岩洞十分隱蔽,且水源無憂是個極佳的藏身之所。”


    眾人聞言,並無人回應,紛紛沉默下來。


    “真武王莫怪,依本相看來此時山中正逢雨季,河水暴漲近乎封閉了入口,趙世崇就算真的派兵來攻也無可奈何,所以留在穀中似乎更安全些。”劉丞相首先說道。


    “丞相不知,若隻是一個趙世崇,我等藏身穀中以靜製動的確可行,但別忘了還有一個殷九重。要知此人可非尋常之輩,乃是傳說中的修真之人。陛下與丞相也許對修真者不太了解,但邵某僥幸還知道一些。對於殷九重來說,如果施展法術的話,想要破掉這墮龍穀的天然屏障絕非難事,所以唯有暫退山中才是萬全之策。”邵東擎雖說對修真者也了解不深,但還是能看出一些門道。從殷九重控製太監借黃符傳話給趙世崇一事,便已看出此人修為絕不簡單。因為若是修者之間用符紙傳音,即使未入流的普通修者也能做到,但想在凡人之間進行,便需要極高的修為才能辦到。而且他控製太監的手段也極為高明。雖說修者使用特殊術法操控凡人並不算難,但想做到如他那般細微到表情、舉止之間,就絕不是尋常修者能辦到的。所以他十分肯定殷九重的修為定是極高。至於他如何知道這些關於神秘修真者的事情,便與年少時與龍雲昭共同經曆的那段神奇機緣密不可分。


    眾人聞言又是一驚,深知邵東擎絕非信口開河之人,從他口中說出的話絕不會誇大其詞,一個個頓如霜打的茄子一般盡顯驚恐之色。唯有那喬氏目光飄忽不定,似乎想要說些什麽,但有先前教訓,猶豫再三卻始終不敢張口。


    半晌過後,陸袖清終於深歎一聲,道:“東擎有此猜測定有他的道理,我等還是早作打算吧,以免到時猝不及防。”眾人紛紛點頭表示同意。


    陸袖清又道:“東擎,想必你心中早有計劃,就給大家說說,也好吩咐下麵的人早做準備。”


    邵東擎點了點頭,道:“依我之見,時間倉促不可耽擱,必須立刻收拾用度,最好明日清晨便開始動身。”


    “好!江徊,你這就吩咐下去,將日常所需帶上,笨重之物全都扔下。今夜所有人和衣而睡,明日天光一亮便開始動身,前往後山。”江淮急忙領命而去。


    邵東擎似乎突然又想到了什麽,急忙問道:“皇子殿下和陽兒呢?怎麽不見露麵?”


    陸袖清也是一愣,目光轉向喬氏詢問。


    “我也不太清楚,之前聽侍衛們說兩人一早就出去玩耍。陛下與真武王也知道這兩個小人,每次出去不玩到累了,天也黑了絕不回來。臣妾見此時天色尚早,想必還沒回來吧。”喬氏連忙解釋。


    邵東擎點頭道:“陛下、娘娘勿怪,在下隻是深恐事態變換無常,最好還是派人出去尋尋,可別出了岔子。”


    陸袖清聞言點了點頭,一旁劉丞相當即會意,立刻起身前去安排。


    墮龍穀周邊山群雖不算大,但也山巒起伏、怪樹叢生,山中林木生長得極為茂盛,加之雨水頻繁,而且山中還藏有水脈,所以水源極為充足十分適合鳥獸棲息。但奇怪的是,山裏走獸飛禽的蹤跡卻並不多見,隻有一些尋常鳥雀與兔子、地鼠這種小型動物出沒。以致附近村落的獵戶也不來此山中狩獵。也不單單是因為獵物稀少,以他們的話說,是因為穀中曾經有龍住過,所以那些原本在此棲息的鳥獸均不敢呆在這裏。但究竟是否如此,便無從知道。


    “邵小子!快......快拉本皇子一把,像你這般隻顧著自己的行為,就是不忠......是不義......你快拉我一把呀!”


    墮龍穀後山,一處陡峭的山坡上,一名藍衣少年雙手使勁抓著樹根、岩石,蜷著身子吊在上麵,拚命呼喊。


    “臭小子還這般嘴硬?這裏又沒其他人,你該叫我大哥才對。”


    就在此時,一名身穿粗布青衣,灰色褲子的少年從坡頂探出頭來,衝著正呲牙咧嘴的藍衣少年咯咯直樂。


    藍衣少年被困在半坡上下不能,隻得討饒道:“好大哥,親大哥,快拉小弟上去吧。就算我不是皇子,也還是你的結義兄弟吧?你要真的眼睜睜看我摔死,就是不仁不義,以後我成了鬼,一定每天夜裏去纏著你!”


    青衣少年無奈一笑,道:“臭小子還這麽嘴硬,若是方才聽我的話從旁邊繞上來,哪會像現在這般狼狽。”說著,他已伸出手來,另一隻手緊緊抓著一旁矮樹,費了好大力氣才將藍衣少年拉了上來。


    “哎呦......哎呦......。”


    “呼......呼......。”


    藍衣少年隻覺得渾身酸軟,更被嚇得不輕,剛一上來便一頭倒在草窩之中喘氣哀嚎。青衣少年卻饒有興致的揣著兩手蹲在他身旁,笑道:“怎麽樣?不聽大哥的話吃苦頭了吧?以後還是改改你這皇子脾氣,現在大夥都這般艱難,哪有心思照顧你這胡來性子。”


    藍衣少年稍稍緩過氣來,扭頭傻笑,道:“你可真是我的好大哥哥,方才就不怕我真摔死了?”


    “這等小坡摔不死你,再說下麵的草窩窩跟你差不多高,就算真摔下去,也傷不了你。”


    “那......那要是草窩窩裏藏了一塊石頭,剛好磕著了我,又或者藏著什麽野獸怎麽辦?”藍衣少年不服氣,一骨碌便坐了起來。


    青衣少年滿臉鄙擬道:“咱們天天在這山中玩耍,都快半個月了,別說是野獸,就連腳印也不曾見到過,你這......。”


    正當他說話時,似乎聽到了什麽聲響,臉色突然一變,連忙招呼藍衣少年不要出聲,並壓低了身子,豎耳傾聽。


    “沙......沙沙......。”


    細聽之下,果然有什麽東西在撥弄著草叢,而且正向他們靠來,越來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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