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場寂靜,那底氣還未鼓足的士兵小頭頭頓時啞口無言,微微一愣,然後低著頭喃喃不語。


    眾人本就是強撐的膽子,如今被夏侯燚一下子砸破了,自然是癟了。


    黑發在空中微微盤卷,向身前飄去,赤袍男子低頭用眼睛瞄了一眼自己手指上沾的鮮血,輕輕一笑:“這血都凝固了,不知再來上幾株紅梅,能否將這刀刃刷得血紅呢?“


    眾人抖了幾抖,其中幾個膽子小的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雙眼一翻,很利落幹脆地昏了過去。


    遍地梅花?


    倒不如說那就是血流成河!


    如此一思量,那手持長刀的領頭小伍長也不禁打了個寒顫,一股寒意由下自上的襲來。


    徹骨的寒意凍的他手腳發軟,四肢發麻,眼前一黑,也要假死過去。


    然而就在他即將昏迷的那一刹那,突有一道聲音淡淡的傳來,將自己跨入閻羅殿的腳給拽了回來。


    “問你們幾個問題,隻要你們如實相告,就定能平安離去。本公子向來說話算話。“


    混混沉沉的四人聞聲頓時一激靈,直接清醒了過來,一臉難以置信的望著那遍身染血的赤袍男子。


    “怎麽?“夏侯燚擦擦手上的血跡,將光芒錚亮的長刀在身側一甩,同時劍眉微挑,輕佻地說道,”你們不信?“


    “信信信……公子幾時騙過我們!不論公子有什麽問題問小的,小的定當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說話的正是那從鬼門關門口溜達了一圈的小伍長,隻見他抖了抖身上那件粗糙爛製的皮甲,朝夏侯燚一臉討好的笑著。


    月光如水,從烏雲中露出了頭,斜斜的灑在那持刀男子身上。


    那原本異常妖豔的赤色長袍此時被這靜謐的月光一照,頓時如同披上了一層素白的麵紗,映的旁人瞅不清他的眉眼相貌,唯一能瞅清的,恐怕也就是那紅中帶白的衣袍了。


    夏侯燚向來是個爽快人,此時見他一臉虔誠的答應了,頓時看門見山,直奔主題。


    “我問你,你們剛才談的什麽燕統領,是臉上有著一道疤的燕血刃嗎?還有,是什麽江湖人士覲見了你家統領?是二幫主帶著那青龍十三幫的弟子前去攻打春水鎮了嗎?”


    這一連串的問題直接問的他一迷糊,本來就不算清明得腦子頓時更加混亂了幾分,直接攪成了一團稀裏嘩啦的漿糊。


    還好他的同伴聽懂了夏侯燚一連串的問題,此時隻見他一臉恭敬,有條不紊的拱了拱手,謙恭有禮的回答道:“公子所言句句非虛,燕大統領便是那燕家大公子燕血刃。“


    “而那個覲見我家統領的江湖人士,小的見識淺薄,並不知道此人的來曆,隻是見他臉龐黝黑,身材魁梧,虎背熊腰,手持一柄九環大刀。”


    “春水鎮前些日子來了一個黑發藍眸的少女,手持一柄長劍,武功很是了得,將那些自詡天下第一的武林幫派的二幫主給打的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並且還攪了他們精心謀劃的大事,這樁樁件件的加一起,青龍十三幫頓時將賬記在了春水鎮的頭上,青龍幫傾巢而出,浩浩蕩蕩的前去圍剿了。”


    三個問題回答完,他頓時鬆了一口氣,臉上表現的無所畏懼,謙恭有禮,實則背後的冷漢密密麻麻的鋪了一層。


    冷風北吹,頓時讓他這個假冒的贗品又抖了幾抖,如同風中枯葉一般,猶自震顫不休。


    夏侯燚別過臉,不去看這個慫蛋,低頭略微沉思了一下,開始算起這一連串的利害關係。


    燕血刃看來並沒有死,真不知道他的命怎麽這麽大,胸膛都透了,居然還能活到今日,再聽麵前這人的語氣,他不僅還活著,而且還活的好好的,那叫一個風生水起。


    而且聽這人的描述,拜訪燕血刃的江湖俠客,很有可能是經過一番喬裝的大幫主。


    而且在自己走了之後,天雨果然跟那群不相幹的勢力發生了衝突磨擦,如今看來是這被她揍了的二幫主麵子上過不去,所以隨便找了個借口,向春水鎮發兵,以求一雪前恥。


    這些都沒有毛病,有毛病的是,大幫主為何會為這個爛泥扶不上牆的廢物去請求燕血刃的援助?


    久聞這青龍十三幫內的關係魚龍混雜,除了略微有些本領的三幫主,這二幫主根本啥也不是,就是一個典型的花架子,用來充個數,頂個門麵,誰叫這二幫主是那大幫主的親二弟呢!


    可就算是他的親二弟,他怎麽會蠢到調用青龍十三幫的全部精銳去替這個乳臭未幹的臭小子討個麵子,簡直是不可能的事!


    除非他腦子進水了!


    但按著這樣的思緒理下去,那威名遠揚的大幫主的腦袋確實進水了。


    而倘若燕血刃真的是死裏逃生,那他為何又千裏迢迢的對他二人緊追不舍,他和那青龍十三幫的大幫主之間是什麽關係?


    如此多的疑問盤踞在心頭,久久揮之不去,一時間就連他都有些迷茫。


    “那個,公子?”


    在他麵前的那個小伍長聽同伴將他的問題全部答了上來,立馬興奮起來,按著那赤袍男子之前所說的,他們應該可以安全離去了。


    夏侯燚紛繁的思緒被他這一聲呼喚給打斷,排山倒海般的問題頓時將他給狠狠地碾壓在沙灘上。


    他被迫中斷思路,但所謂局中人深陷迷局,舉棋不定,可局外人卻是視線明了,是非對錯,一看便知。


    這些糾纏不清的問題與線索將他頭搞的一個頂兩個大,但當他將這些暫且放下的時候,寶貴的思路就不請自來了。


    燕血刃其人陰險狡詐,而那青龍十三幫的幫主也絕非泛泛之輩,他們兩個人湊在一起搞事情,必定不是常人看起來的那麽簡單。


    如果那大幫主和燕血刃之間有種不可言說的關係,那這個關係必然是靠著雙方同時可以獲利的事件與目標支撐的。


    而大幫主若是利用這個關係,再加上一些許諾,也許可以說動那個冷血動物替他做事。


    但燕血刃想要的又是什麽呢?


    而圍困春水鎮這一招,表麵上是二幫主丟了臉麵,他大哥要替他找回這個臉麵才動的手,那背後呢?究竟有多少錯綜複雜的關係?


    但無論如何,青龍十三幫此次傾巢而出,必然是想要在極短的時間內攻下春水鎮,這在五洲大陸數得上名的幫派到底在怕什麽?他有什麽後顧之憂?


    青龍教眾多達近萬人,此時浩浩蕩蕩的進攻,春水鎮不過一介小城,一千多個守軍中必有三分之一是老弱病殘的,把這些都去掉,實際上能調配的戰力倘若可以達到八百的話就已經是萬幸了。


    以八百守軍對抗近萬人的青龍教眾,這麽懸殊的比例,無疑於找死。


    更何況還有燕血刃手下的鋒甲營旁敲側擊,到時候三四萬鐵騎進攻一個兵力空虛的小鎮,如同探囊取物,輕而易舉。


    而屆時城破,百姓必遭屠殺,到時候,血流成河,屍橫遍地。


    更何況……


    ……蕭天雨還在那裏!


    倘若她不走的話,那也照樣是必死無疑!


    想到此處,他渾身立刻震顫了一下。


    夏侯燚猛然抬起頭,將手指抵在唇邊,吹了一聲口哨。


    口哨聲短促且尖銳,聽來難免有些刺耳。


    然而就在那聲音響起的一刻,在橋頭上閃過一道黑影。


    黑影逐漸放大,到了近前來,透過夜晚迷蒙的水霧,這才發現了這是一匹披著皮甲的戰馬。


    馬兒湊到夏侯燚身邊,歡快的打了個響鼻,那吹哨的赤袍少年頓時感覺麵部一熱。


    然而他管不得這麽多了,隻見他縱身一躍,利索的翻身上馬,轉而大喝一聲,調轉馬頭便朝正南方急駛而去。


    衣袂翻飛,黑發狂舞,那輕狂少年一臉焦急的注視著前方早已變成黑點大小的小城。


    蕭天雨,你就是我的魔障,終此一生,恐怕我也很難突破而出了。


    可是為了你,我心甘情願,哪怕是死,也無所畏懼。


    曾經的刀山火海我都趟過,更何況是這十丈紅塵?


    天色漸暗,前方道阻且長,天雨,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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