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遠處的璀璨燈火形成鮮明對比,夜幕下的外宮寧靜平和,半點未有一絲奢靡享樂之聲。


    中軸上一座最為輝煌莊嚴的金色大殿內,九階高台之上,女帝火爆身姿略帶疲倦,半倚著一側休坐於至尊龍椅上。


    金色帝眸透過外界完全遮擋的珠簾帷幕淡淡瞥望著台下躬身垂首的老國師,卻是異常仔細地聽著他的進度匯報。


    台下,老國師隻敢一心放在要事稟報上,絲毫不敢分神。


    “陛下,如老臣方才所說,招賢皇榜已按計劃布出,一切皆已安排妥當。


    根據今年二月二得到的最新關於少主動向的卦象,同三年前情況相似,少主這次會改道中皇洲,所謀亦可能是一件未知物品。


    順利的話,這幾日便會有眉目。”


    說到這裏,老國師表麵鎮定,內心實則忐忑不已。


    自從三年前女帝在十萬大山內與天機閣對峙半年無果而終,他就整日寢食難安,天天焦頭爛額。


    唯恐有一日落得欺君之罪的無妄下場。


    隻因小主身上總是被一股詭異的天道因果之力所遮蔽,卦象混沌一片,根本不容得外界清晰窺視。


    縱然是天機術高深的他也全無一丁點辦法。


    也就三年前借助著二月二龍抬頭之吉日皇朝龍運達到昌盛頂峰,又是擁有小主最具命數聯係的命玉作為機引,加上大勢所趨,才破局推演成功了一次。


    原本立下保證,通過天壇之力將小主絲微氣機鎖定,今後占卜會有五成把握出新的卦象。


    然自那次以後,連續兩年都再未有新的進展。


    幸好今年又終於有了一絲隱約結果,不然他就算最後沒被女帝降罪賜死,也得被這終日擔驚受怕的心情磨倒。


    國子監招賢之計倒不是他提出來的,而是女帝幾日前在聽過他的報喜之後決斷製定下的。


    為何這樣布置,作為三朝老臣他多少也清楚一些。


    當年唯一正麵站出來支持女帝爭奪帝位的何家正是開朝老皇帝禦用的國師一族,舉族皆是天機者。


    正是這一點,帝位爭奪前期麵對幾乎舉朝反對、看似萬般艱難的女帝才得以站穩腳跟,有了最基本的競爭資格。


    作為何家後人的小主大概率自然也是位天機者,用這樣的辦法吸引其到來無疑最適合有效。


    剩下有些擔憂的是,此次他得到的卦象並非穩卦。


    也就是說所謂的小主在謀求一樣物品還是不定數,極有可能中途自己消卦,隨時改道別處。


    再不中用他唯有告老還鄉了。


    所以在麵對女帝定下招賢之事時,為了最大化提高此舉對外的吸引力,確保這一次不再出現紕漏,他便壯著膽請求女帝把公布獎勵設置到最高。


    遠遠低估了女帝對小主的看重,沒想到一絲波折也沒有,女帝當場便立刻準諾了。


    這反而讓他對此事更加看緊了。


    一個不慎導致招賢獎勵被外人截去,這可是皇朝的重大損失,任何結果都和他脫不了關係。


    稍有差池說不定老命都得交代在這裏。


    現在的他幾乎是抱著破釜沉舟、視死如歸的最壞心態來負責此事。


    龍椅上,女帝思緒牽動,想起了三年前在十萬大山內與天家老祖的一番鋒利談話。


    當時她並未表露自己進入十萬大山的真正用意,依舊用著閑心遊獵的名義。


    但由於此前禦旨化身出現的緣故,天家老祖自有所推論,根本不聽信她的一麵之詞。


    二者皆未當麵點破。


    牽製間,彼此互相試探,都想從對方口中挖掘到更多關於何顧的信息。


    所謂外甥乃暗中勾結魔族的人族叛徒一說,顧滄月完全不信。


    至於外甥是否真的盜取了天機閣的兩樣至寶,她則一點都不在乎。


    更準確說,若是真的被自家外甥搞到手,那正說明了自家外甥的能力很好,她心裏高興還來不及呢。


    隻是無奈後續半年的等待始終不見外甥出現的動靜。


    要不是見天家老祖和一眾東道域勢力仍不離開,她真擔心外甥已被天機閣暗中找到,早秘密押送走了。


    因為此事,中皇洲少了一帝二王坐鎮,東道域更是被抽走了大半力量,西邊的魔族逐漸行跡愈發猖狂。


    眼見再等下去終不是個辦法。


    清楚外甥家族乃天機者傳承世家,其族人多少都懂得一些趨利避害之法,她隻好先行回朝。


    隻留二王攜旨及感應玉鐲繼續監視。


    有禦旨在,她隨時可以通過化身和本體的置換能力及時重新趕到現場,倒區別不大。


    不料,這一等待便是足足三年。


    而早在她回朝之後的第一個年頭,天機閣也漸漸撤回了力量,最終隻留天家老祖帶著部分長老至今仍不死心。


    在老國師報來喜訊之際,她這才完全放落下心。


    眼下再進一步,別提心情有多繃緊。


    回歸思緒,女帝語氣平靜。


    “如此便好,朕相信老國師這一次定不會讓朕失望,時候不早了,請老國師回去歇息吧。”


    眼皮微微一跳,不敢多言,老國師恭敬行了一禮,依言告退。


    不多時,女帝抬手輕輕拍了下玉掌。


    應聲間,瞬間有一道利落黑影從大殿上方的陰暗角落掠身而下,於殿中垂首單跪。


    雲影恭敬道:“主上。”


    女帝美眸悠悠,望向殿門宮外的方向。


    “去吧,帝都之內,一旦出現便立刻回報。


    隻要確認到他有意參加此次招賢比試就不必過早現身靠近,必要之時跟老國師知會一聲,確保他進入最終殿試。”


    既然向外界明確許出了獎勵承諾,自然不能半途撤回。


    本是兩碼事,外甥隻要回家,非過分要求,需要什麽她斷不會猶豫。


    但放任將肥水外流,還不如順勢當作額外見麵禮送給自家外甥。


    於皇朝大局而言,此非尋常級別的獎勵,落入外人之手依理終是不妥。


    因地理位置形成的龐大人才需要和氣運龍脈獨特作用的影響,大武皇朝的運作與其它人族頂尖大宗門有很大不一樣。


    除了皇族和內外姓親王,其他皆隻是純粹期限內的君臣附庸關係,並不具有諸如宗門師承那般近乎賣身的終身唯一性限製。


    無論是何處宗門出身的人物,不用叛出原來師門,隻要通過皇朝科舉之類的考核方式便可成為臣子。


    期間隻要求嚴格遵守皇朝法律,做好份內之事,直到卸任。


    理論上,手續辦全便來去自由。


    當然,受其職受其規,若是犯了大錯,證據皆有的情況下皇朝依然可以取其性命。


    依據充分確鑿,出身的宗門也會默許。


    此次國子監招賢隻是一個幌子而已,剛好又是天機閣最拿手的比試內容,於情於理當然不能將獎勵白白送於他們。


    雲影當即平靜應是,起身掠出金殿。


    想到當年第一次見麵時外甥給她的“下馬威”經曆,威嚴帝顏逐漸有了一絲女兒態的罕見柔化。


    嘴角隱隱微弧,自言自語道:“那幾年每次難得見麵我都對他‘回以輕輕彈指懲罰’,離兒現在應該多少還記得我吧……”


    清晰回憶起那之後每次外甥遇見她時露出的苦惱與膽怯模樣,不禁短暫一抹失笑。


    語氣頗帶幾分“責怪”。


    “真是不乖,一直不主動來找小姨,該罰……”


    ……


    皇宮之外,城中某處。


    何顧有驚無險順利逃出了庭花樓,於繁華街中站定。


    迷惑於眼前不曾見過的環境,他連忙拉過一位路人,詢問此城位置。


    那人一時被何顧這看起來很是白癡的一問“難住”了。


    見何顧身後的庭花樓和其身上衣袍破爛,瞬間明白這又是一個自不量力玩脫了導致精神失常的倒黴鬼。


    本不想搭理,不料麵前出現一枚靈石。


    蚊子腿雖小但也就一句話的事,本著順手不賺白不賺的道理便大方回答了。


    聽到“帝都”二字,何顧頓時愣在原地,連那人何時離開都未注意到。


    久久才回過神來,無語一笑。


    原以為鳳凰之魂會將他們傳送至十萬大山某處,又或者邊界之外附近一帶,沒想到竟把他們直接傳送至中皇洲帝都。


    早知可以這樣,他還不如直接拜托鳳凰之魂送他回北仙域。


    也多少明白鳳凰之魂此舉的用意,應該是看在他急切想幫何清找到天地果才好心為之。


    可這等上古珍稀靈藥現在是否還有都是未知數,尋找起來需要耗費的時間完全無法估量。


    相比起來,當下先回家一趟才最實際。


    受不了周圍經過之人投來的意會古怪眼神,他趕緊找了條無人小巷換了一身新衣袍。


    考慮到此地涉及自身身世之謎,謹慎起見便再度施展化容之術。


    轉眼換了一副此前從未用過的普通中年人模樣。


    稍微安心下來,立即便想盡快些給遠方的至親們寫信報平安,說明歸期。


    重回到大街,何顧很快就在視線盡頭找到了一家客棧的招牌。


    直線趕過去,剛走到一半,餘光忽然注意到一側的告示欄前竟裏三層外三層圍滿了正熱議不斷的修者。


    噪雜不清間,隱約聽到了“招賢”、“天機閣”等詞語。


    出於在外行事的敏銳意識,他果斷轉身走過去瞧了瞧。


    於人群外站定,透過偶爾出現的縫隙,靠著匆匆幾眼逐漸拚湊出一紙皇榜的關鍵信息。


    國子監招賢,骨齡三十歲以下,懂得天機術者皆可參加,報名截止時間是五日後。


    拔得頭籌者將能被任意滿足一樣皇朝所擁有的寶物!


    何顧驀然眼睛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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