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潔沒想到李雲濤會問到所謂的丈夫,腦子裏一時沒了詞兒,盯著李雲濤不知道說什麽好。


    “我問你結婚了沒有,幹嘛發呆?”李雲濤問。


    “結婚?”高潔做出大夢初醒的樣子說,“為什麽要結婚?我覺得現在這樣挺好!”


    “難道你還沒結婚?”李雲濤吃驚地說,“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現在也有三十了吧,不結婚這麽行呢?”


    “那你呢?你為什麽不結婚?”高潔問。


    李雲濤拍著胸脯說:“我兒子都上小學四年級了,我怎麽會沒有結婚?”


    “你說的是以前,我說的是現在!”高潔說。


    服務員端進幾個菜,然後微微頷首退了出去。不等李雲濤招呼,高潔已經捷足先得坐到了桌子旁,拿起筷子挨個嚐了起來。看著眼前這個三十歲的老姑娘在自己這裏很是放鬆,李雲濤也覺得輕鬆了不少。


    “怎麽樣,好吃吧?”李雲濤坐在一旁問。


    “好吃!”高潔一邊吃一邊說,“這個叫燕麥柔柔對吧?記得上高中的時候學校門口有個女人專賣這個,五毛錢一碗,我早上、中午、下午各吃一碗!”


    “好吃你就多吃點!”李雲濤學著廣告了的樣子說,“你點的這些菜我都喜歡!”


    眼前這些菜夠高潔吃,卻滿足不了李雲濤的胃口。經理接到李雲濤的電話後趕緊走了進來,問李雲濤還需要什麽。


    “有刀削麵嗎?”李雲濤問經理。


    經理驚訝地張大了嘴,說:“李書記,不好意思,咱們這裏……沒有!”


    “那就隨便什麽麵來一碗,能吃飽就行!”李雲濤說。


    經理點了點頭,又撓著頭走出了包間。


    “李老師喜歡吃麵?”高潔放下筷子說,“你這麽做分明是難為人家嘛,這裏都是山珍海味,人家到哪裏給你做麵去?”


    “那我不管,我是來消費的,是上帝,他們應該滿足我的要求!”李雲濤說。


    “可是您是縣委書記,身份不一樣。”高潔說,“如果不是因為你是縣委書記,他們會讓你坐在這麽豪華的包間裏要刀削麵嗎?”


    李雲濤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說:“你說的對,如果我不是縣委書記……”


    高潔突然沒有了品嚐美食的興趣,很認真地對李雲濤說:“我覺得在中國的政治格局中,縣委書記是一個很有意思的角色。”


    “說下去,我想聽聽你的高見!”李雲濤看著高潔說,“你是從北京回來的,眼界肯定比我寬!”


    “包括咱們這個縣,我走過的縣大概有一百多個,給我印象最深的就是縣委書記的權利基本上處於失控的狀態。”高潔說,“也許走出縣域範圍縣委書記的權利會受到這樣那樣的製約,可是一旦身處自己的權利中心,他基本上可以做到為所欲為。在這個範圍內,他可以將自己的權利發揮到極致,甚至能達到一言興邦,一言喪邦的效果。”


    李雲濤笑著說:“有這麽誇張嗎?別忘了縣委書記也有上級,也得接受黨紀和司法機關的監督!”


    高潔被李雲濤的話弄的啞然失笑,說:“你的上級能整天跟在你後麵監督你嗎?你身邊的所謂的司法機關敢監督你嗎?他們的口糧和烏紗帽都在你手中,誰敢在老虎嘴上拔毛?”


    “你這個小丫頭,很犀利嘛!”李雲濤夾起一筷子菜塞進嘴裏說,“你說的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


    “我想驗證一下您的權利到底有多大,可以嗎?”高潔饒有興致地盯著李雲濤問。


    “這麽驗證?”李雲濤驚奇地睜大了眼睛。


    高潔莞爾一笑,從包裏拿出一張大大的電話號碼簿,挪開碗碟放在餐桌上,說:“這是我收集的咱們縣縣委、縣政府各部門及各鄉鎮一把手的電話。”高潔說,“你現在給任何一個部門或者鄉鎮一把手打個電話,看他們能否在你規定的時間內得到這裏!”


    “你這個丫頭!這麽能拿這事開玩笑?”李雲濤說,“又沒什麽要緊事,我叫人家來幹什麽?”


    “做個實驗而已,幹嘛那麽大驚小怪的!”高潔坐在李雲濤身邊說,“不多,叫兩個人就行,你總不會連這點膽量都沒有吧?”


    李雲濤笑著想了一下,說:“好,那我試試,算是幫你一個小忙,人家要是不來你可別怪我!”


    事情並不像李雲濤想的那麽簡單,高潔不但收集了電話號碼,而且還指定了人選,一個是縣秦劇團高團長,一個是縣法院劉院長。


    “為什麽要叫這裏個人?”李雲濤不解地問。


    “據我所知,秦劇團的高團長是個刺兒頭,向來不把領導放在眼裏,縣文化局局長局長蘭和平曾經被他打得住進了醫院;至於法院的院長,我是想驗證一下他到底敢不敢監督你!”


    李雲濤眯著眼睛想了一會兒,撥通了秦劇團高團長的電話。高團長正在家裏吃飯,突如其來的電話鈴聲讓他覺得惱火,拿起電話吼了一句:“誰他媽這麽喪氣,不知道現在是吃飯時間嗎?打什麽打?”


    “我是縣委書記李雲濤,你馬上到縣賓館三零八房間來,我有事找你說!”李雲濤慢條斯理地說。


    “誰?縣委書記李雲濤?”高團長咧著腮幫子說,“我還是你爺爺呢?你他媽是誰?裝什麽大尾巴狼?”


    出乎意料地給高團長當了孫子,李雲濤氣不打一處來,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狠狠地說:“我再說一遍,我是縣委書記李雲濤,限你十五分鍾內趕到我剛才說的地方來,否則你自己看著辦!”


    李雲濤說完掛了電話,一臉不滿地看了看高潔。高團長放下電話又要吃飯,老婆問他誰來的電話,高團長輕描淡寫地說:“說他是縣委書記李雲濤,我X他媽,他要是縣委書記我還市委書記呢!”


    “真的假的?”高團長老婆問。


    “我哪兒知道?”高團長說,“我們那個破單位爹不疼娘不愛,縣委書記能給我打電話?”


    “你別一張嘴就噴糞,萬一真是縣委書記呢?”高團長老婆說。


    “別做你的春秋大夢了!”高團長摸了摸油光鋥亮的腦袋,剛拿起筷子突然大聲叫了起來,“我X他媽,真的是他,我說這個號碼咱看著眼熟呢,去年他向全縣各部門公布了電話號碼……”


    “那你還不快去!”老婆一把奪過高團長手中的筷子說,“剛才還給人家當爺呢,看你怎麽辦!”


    高團長心裏叫苦不迭,趕緊穿好衣服向縣賓館飛奔而去。縣裏的領導包括縣長李永富他都不怕,就怕這個陰晴不定的李雲濤,如果他不高興,別說會把他這個團長擼了,就是讓全團解散也是一句話的事。高團長一向靠拳頭說話,可他知道肚子裏沒食兒,拳頭也發揮不了威力。


    高團長趕來的時候李雲濤正端著一碗刀削麵吃得津津有味。見高團長光亮的腦門兒上冒著熱氣,李雲濤放下碗,拿起放在桌子上的手機看了看,說:“你遲到了三分鍾!”


    “李書記,我……孩子有病,我剛從醫院趕過來!”高團長陪著笑臉說。


    “是嗎?”李雲濤做了一個請坐的姿勢,高團長小心翼翼地坐在了旁邊的沙發上。


    “李書記,我剛才……孩子有病,我心裏著急,所以就……您別往心裏去!”高團長說。


    “算了,我要是那麽小氣還這麽當這個縣委書記?”李雲濤大度地揮了揮手說,“聽說你們秦劇團這兩年連一部新戲都沒排出來,有沒有這回事?”


    高團長窘迫地說:“不是……不是不想排,排戲得有錢才行,服裝、道具這些都需要錢……”


    “排一部戲需要多少錢?”李雲濤又端起碗,一邊吃一邊問。


    “少說也得二十萬!”高團長說,“團裏現在使喚的家夥全都破破爛爛,全部更新一下至少也需要五十萬!”


    李雲濤放下碗,打了一個飽嗝,看著高團長說:“我給你二百萬,你必須保證一年排出兩部新戲來,既要傳統,又要現代,能做到嗎?”


    高團長兩眼放光,忽地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摸了摸自己的腦袋,又用雙手在自己的衣襟上抓了抓,眼睛一下子紅了,說:“李書記,謝謝您……我代表全團的老少爺們謝謝你!”


    李雲濤沒想到高團長這樣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也會動情,自己也跟著感動起來,拉起高團長的手說:“是我考慮不周,讓你們受苦了!”


    高團長使勁捏了捏李雲濤的手,說:“您放心,秦劇團兩年內要是再沒有起色,我……我提著腦袋來見您!”


    高團長懷著一肚子感動走了,高潔從套間裏走了出來,似乎也被剛才的情景趕到了,眼睛紅紅的。


    “你看你!一個實驗做下來我又花出去二百萬!”李雲濤說。


    “這個錢難道不應該花嗎?”高潔說,“他們是靠手藝吃飯的,說到底也是弱勢群體!”


    “那法院的劉院長就不叫了吧,他來了我又得花錢!”李雲濤說。


    “叫,幹嘛不叫!”高潔呼啦一下脫掉外衣,又坐在桌旁吃了起來。


    劉院長很準時,在李雲濤規定的時間內來到了縣賓館。李雲濤要了一瓶白酒,給自己和劉院長斟滿了杯子。劉院長雙手接過酒杯,說:“李書記太客氣了,您有事說一聲,我到您辦公室就可以了!”


    “沒什麽大事,就是想跟你見見麵,好久不見了,還真有些想你!”李雲濤端起杯子一飲而盡。


    “謝謝李書記和縣委、縣政府的大力支持,我們的辦公大樓已經竣工,再有一個月就可以搬進去了,新買的執法車輛也全部到位,全院現在真可謂熱氣高漲,人人都想著用實際行動回報李書記和縣委、縣政府的大力支持呢!”


    “不說這個,喝酒!”李雲濤說。(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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