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年看著宛如一尊巨獸的爍國國都,心裏一陣感慨。這是徐年來到這個世界見到的第二座都城了,可心裏的震驚不但沒有褪去,反而隨著爍國國都輪廓的漸漸清晰變得更加不敢置信。桐國京都和爍國國都是兩座完全不同風格的都城,唯一的相同就是龐大。


    無論多麽強大的人類站在這樣的都城麵前,都會生出一種深深的無力感,感慨自己的渺小與微不足道。桐國京都散發的是勃勃生機,就像這個國家的屬性一樣,代表著希望,代表著磅礴。而在這個冷兵器時代,磅礴的生機就意味著戰鬥力。而桐國國都就像是盤旋在地上的巨龍,凶猛的很。和這裏的民風一樣,火一樣的彪悍。


    “這裏就是爍國的都城——煉都。同樣是都城,每個國家的風格都是迥異的,甚至連空氣都帶著火星子味兒,大家慢慢適應。”這是徐年第一次聽到李不言說這麽多話,這些天無論是遇到強對流天氣還是雷暴大風,李不言就和在總部一樣,不言不語。


    從一個廢棄的機場緩緩降落,徐年從窗外往下望,已經有車輛在地麵等待了。毫不起眼的越野車隊,型號、顏色、車牌完全不同,徐年不知道是這裏的隊員一直都這麽謹慎還是被煉都裏的獵狗們逼得太緊了。


    “蜂巢時任煉都執行八處處長,任傑向您報道。”第二輛吉普車上下來了一個年輕人,年輕的出乎徐年意料。


    看樣子應該有三十出頭的年紀,當過兵,看他的說辭,李不言應該是他的上級。徐年悄悄地打量著他。直到李不言從走到車隊麵前,這個任傑才從車上下來,可嘴上的態度一點沒少,也是個有心機的家夥。也對,在這種地方過著刀尖上跳舞的日子,沒本事早就死七八回了。


    “嗯,你辛苦了。”李不言不再言語,示意隊伍上車。


    徐年本來在隊伍的中間,不想聽兩人剩下沒營養的交談,便和林熏在咬耳朵。兩人在飛機上並沒有坐在一起,而林熏除了徐年又不認識什麽人,就隻好把一肚子的抱怨攢著全都發泄給了徐年。


    “這個飛機座位好硬啊,硌得我難受。”


    “我聽他們說咱們還要分組呢,不知道咱倆會不會分到一起啊。”


    徐年看著嘰嘰喳喳的林熏,心中說不出的安心。有種友情是你可以說任何事給他聽,毫無顧忌,有種友情是可以傾聽她所有的言語,不用帶上大腦。徐年覺得林熏就是這樣一個人,當兩人熟稔之後,徐年愈發覺得這個女孩的外冷內熱。甚至徐年會有那麽一瞬間覺得,外冷內熱也挺好,可以拒絕其他大部分騷擾的男人。


    “行了,別抱怨了。等任務完成看看有沒有空閑,我請你吃東西。”徐年語氣中竟有些寵溺,寬厚的手掌覆在了林熏的頭上,用力的揉了揉。


    “哼,吃哭你。”林熏摸著自己一頭秀發,聲音略帶埋怨。


    “徐年,過來。”正當兩人聊的火熱時,李不言的聲音從最前方傳來。


    徐年有些詫異,自己和李不言也沒有交集,為何突然這麽親切的喊自己過去?


    “是。”徐年快步小跑,“領隊,您喊我。”


    “和我一起,坐這輛車。”


    “是。”徐年不明白李不言葫蘆裏買的什麽藥,他從一開始就覺得這個男人不簡單,現在又是他的上司,徐年自然乖乖聽話。


    任傑開始打量這個年輕人,他知道李不言的脾氣,李不言的不言不是不說話,而是對這個世界大部分事物都沒有興趣,所以不言。而這個能讓李不言主動伸出橄欖枝的這個人,任傑不光是現在要好好看看,以後也得多多關注了。


    “蜂巢時任煉都執行八處處長,任傑。”同樣的介紹,任傑再次向徐年說了一遍,不但表示尊重,也意味著看重。隻不過這次不再是微微低頭,徐年當然沒有那個資格,而是改為握手。


    徐年雙腳用力一靠,說道:“蜂巢第八分部執行組隊員,徐年。”接著也伸出了手,不卑不亢,這不僅是對任傑,也是在做給李不言看。


    不再寒暄,幾人坐上吉普車。


    “這是第七處的情報主任,袁園。”任傑指向了一個……球。徐年從來沒見過這麽胖的人,仿佛就是一坨肉,雙眼隱藏在層層的脂肪下,透漏出狐狸才有的精光。


    “鄙人是情報六處的主任,袁園,希望李主任來能夠帶著我們大家走出困境。”袁園真的是圓圓,人長得也圓,說話也圓滑。不過出乎徐年的意料,這個胖乎乎的圓球竟然是情報處的主任,能在煉都為蜂巢辛辛苦苦管理了這麽龐大的情報網絡,一定有異於常人的地方,甚至剛才給徐年的感覺像是毒蛇,時時刻刻都高昂著頭顱,準備進攻敵人,隻不過他的凶猛隱藏在了肥碩的外表下。


    “嗯,久聞大名。”李不言的這四個字在徐年心裏掀起洶湧的波濤。李不言,竟然誇人了。徐年還以為這個男人是塊石頭呢。


    反倒是袁園,在聽到這句話後身子往後縮了縮,更像是團肉球了。


    袁園不知道從哪裏摸出了一條手帕,還是粉紅色的,可能是從哪個相好的身上順手就塞進了腰裏。袁園一邊擦著汗,一邊說:“哪裏哪裏,我也是在為組織工作,無論名氣威望還是身手都遠遠不如李主任啊。”


    李不言微微點頭,沒有言語。


    任傑接著匯報情況,說:“情報處的幾個頭目都被意外死亡了,袁園作為情報處的老人,又是主任的身份,他就先以代理處長的職位任著,管著手底下這幫工蜂們。”徐年知道,對於刺探情報的這類專職人員,組織內都稱為工蜂,而像徐年這種執行處的人,一般都被叫做雄蜂。


    “辛苦了,不會再這麽辛苦了。”李不言這是第三次說辛苦二字了。雖說一直都是風輕雲淡,在徐年看來就是半死不活的語氣。但是這句話明顯讓任傑和袁園的精神為之一震,徐年不了解李不言,不代表任傑和袁園不了解,既然李不言說出了不會再辛苦這樣的話,那任傑和袁園相信自己一定不再像之前那麽辛苦了,因為說這句話的人是李不言。


    是當初一手締造了爍國和鎮國情報網的李不言,是單槍匹馬闖入鎮國魂都殺掉守望者的情報局長和魂都地下情報網的二把手然後從容走掉的李不言,是和桐國高層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矛盾卻仍像顆樹一樣紮根在蜂巢的老人兒。


    所以李不言現在隻是個情報部的二把手,連部長都不算,卻被這些小蜜蜂們視為和蜂巢三大巨頭一樣的存在,對於他的名字,上一任蜂巢的主人,也就是蜂王有著在內部流傳千古的解釋:不言不是不說話,而是能動手,盡量別嗶嗶。


    隻是,這些的這些,徐年都不知道。


    徐年看著又回歸了日常狀態的李不言,心裏很是忐忑。這些人的對話中充滿了徐年所不了解的凶險和徐年不願意了解的內幕。無論是在敵國國都潛伏多年,對煉都的情報造成了巨大損失的情報處和執行處兩位處長,還是這個不言不語的李不言,連任傑和袁園都對他用上尊稱,徐年怎麽可能小看他。


    在這個微妙的環境中,徐年就把自己當做一隻小白兔,一個佛陀,甚至是一株小草。就在這幾個人當中隨風搖擺,徐年心裏隻想著這車能生出倆對翅膀,趕緊到應該去的地方,哪怕是現在遭受襲擊自己下車幹上一場,也比現在這個場麵強。


    就這樣眼觀鼻口觀心的坐著,當車速慢慢放緩,車在一片鬧市區停了下來,這是徐年第一次見到人氣兒,在這個新的世界。穿著油膩白大褂的大叔支起架子看著肉串和雞翅,坐在小馬紮上的老太太推著小車賣雪花酪和冰激淩,啤酒杯碰撞的聲音合著男人的笑聲,女人的罵聲,孩童的哭聲,讓徐年恍如隔世。


    自從來到這個世界,徐年就一直待在那個鳥不拉屎的地方,荒無人煙。唯一一次出來執行考核任務還因為自己受傷和張馳重傷而沒有機會在市裏閑逛。組織裏也有規定,普通的隊員是沒有外出的機會,除非是特派任務。而想要升到小小的副隊長,對於很多人來說都是可望不可即的奢求。


    徐年下了車才發現,後麵隻跟了一輛車。任傑看徐年回頭張望,說:“咱們人數太多,在你們來之前我們就安排了三個點,把人員分配在了不同的地方,這樣既便於任務的開展,也減少了被發現的危險。”


    徐年看著心思縝密的任傑,道了聲謝。徐年心裏還有些詫異,難不成他以為我和李不言有什麽關係,這就趕忙來討好我?那他就想錯了。徐年看著李不言前去的背影,心裏也摸不透他到底怎麽想。


    任傑還真有這樣的想法。他已經三十五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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