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郎已經命人去請父親來了。


    “請父親?”林二郎有些愣怔,“你覺得三弟這是好不了麽?”


    林大郎不說是也不說不是。


    林二郎歎了口氣,也不說什麽了。


    太醫們又被請了來,但是說的話也都差不多。


    雨越下越大。


    太醫們來了又去,但都不願意再開藥方了。


    誰都不願意接手這樣的爛事。


    都道,隻有等三公子的燒退了才有得治。


    但又都不願意開退燒的方子,免得被林家賴上了,反正誰都是這樣想,也不怕林家記恨。


    林侍郎已經穿戴整齊地走了過來。


    “怎麽樣?”


    丁姨娘醒了之後,一直沒有說話,隻是默默垂淚。


    見到林侍郎立即撲了過來,抱著雙足,哭得撕心裂肺。


    “大人,大人,三郎他不行了。”


    “您要給我們做主啊。”


    “三郎平日裏多孝順,多聽話,現在成了這個樣子,他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奴婢也不活了。”


    林大郎吸了口氣,盡量穿過丁姨娘的哭鬧聲,讓父親聽清楚,“太醫們來了,都不願意再開方子,說隻要熱退了,就還有一二分的指望。”


    林侍郎耷拉著的三角眼越發小了,環視了一番周圍,這才慢慢地問:“芙兒呢?”


    林大郎:“……”


    壞了,竟然將沈芙給忘了。


    隻是……


    沈芙她能有什麽法子?


    她都當眾承認自己沒有學過醫書了。


    林二郎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


    丁姨娘聽林侍郎還在提沈芙呢,怒道:“大小姐會做什麽?她真的會卓家十三針麽?總是說不能施針,不能施針,我看她就是不會。”


    林侍郎抬起耷拉的眼簾,看向了林大郎。


    聽了兒子們的解釋,林侍郎慢吞吞地道:“死馬當作活馬醫吧。”


    丁姨娘又大哭了起來。


    林大郎:“……”


    原來父親也沒有什麽底。


    這一陣子沈芙一直不施針,隻怕是真的不會針法,就是匡著他們林家來的。


    如果真是這樣……


    林大郎的眼前一黑。


    “還不快去派人請大小姐來給三公子施針?”丁姨娘猛地停下哭聲,咬牙切齒地吩咐。


    這會子,她把所有的怒火都集中在了沈芙身上。


    她的兒子沒好了。


    沈芙也別想有好。


    “是……”


    婆子們慌慌張張地下去。


    ……


    沈芙的院子裏,一片安靜祥和。


    這處院子選址極好,位於四通八達之處,卻又鬧中取靜。


    春雨敲打在瓦楞上,讓屋內人睡得更憨。


    “大小姐……”


    “大小姐……”


    婆子們將沈芙當成是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瘋狂地拍打著院門。


    院子裏並沒有守夜的婆子和小廝。


    這聲音傳到屋內,就變得及其的微小。


    ……


    “怎麽?”林侍郎瞪著眼前衣衫都濕透了的婆子,“大小姐不開院門?”


    婆子怒道:“是的,老奴等人在哪裏喊了半天了,大小姐的院子裏一點動靜都沒有。”


    丁姨娘心中的恨意更深。


    不論是沈芙見死不救,還是徒有虛名。


    她都忍不得她了。


    “大小姐隻怕是不敢開門吧。”


    林侍郎瞪了她一眼,一旁林大郎和林二郎都不接腔。


    到了這個時候,他們早已經相信沈芙是不會卓家針法了,過了今夜,沈芙該何去何從,這可真是個問題。


    還是交給父親來決定吧。


    “你們胡說什麽?”


    林侍郎不悅地道:“你們很少進那個院子,從院門口到廳堂就有很長一段距離,更不用說到寢居了。”


    婆子在外麵喊門,看院門的婆子和小廝怎麽可能不接腔。


    隻能說老夫人和大公子都沒有安排。


    這群混賬。


    林大郎也反應了過來,立即道:“父親,我帶人去看看吧。”


    林侍郎點點頭,欣然答應了。


    林二郎懊惱不已。


    都怪自己素來說話做事都慢,就慢了這麽一點點,就被大哥搶了先。


    不過素來做擋箭牌的老三還躺著呢。


    搶來也沒有什麽意思。


    林大郎冒著雨就衝了出去,小廝在後麵喊:”大公子,等等,讓奴才給您撐傘。”


    “大郎牽掛三郎的病情,連避雨都顧不上,這才是兄友弟恭的表率。”


    林侍郎滿意地表揚。


    “大哥也是知道我的身子不好,才搶著去的。”


    林二郎立即補上一句。


    既為自己解釋,又順便讚揚了大哥,這樣的話,父親最是愛聽。


    “可不是麽,”林侍郎又哼了一聲,“哪裏像老四,這個時候還不見人影。”


    林二郎沒有說話。


    其實他們都清楚,林四郎住在海棠曉月,隻怕是沒有人會專門拐到那裏去通知他。


    隻不過林侍郎做什麽都喜歡誇大郎貶損四郎。


    ……


    海棠曉月。


    林四郎歪著頭伏在案幾上昏睡,阿寧也倒在一旁。


    主仆兩個連衣衫都沒有脫,就這麽橫七豎八地睡著。


    燭火依舊通明。


    旁邊的馬廄來來往往後半夜一直沒有停,按說他們怎麽也該醒了。


    ……


    院子裏的喧囂聲,還是春梅先聽到的。


    她才歇下不到兩個時辰。


    “怎麽回事?”


    接著就聽到了屋頂上窸窸窣窣的聲音,非常急促。


    “下雨了。”


    “果真下雨了。”


    春梅翻身坐起。


    大小姐說對了。


    今夜有雨。


    那麽大小姐也要去三公子院子裏紮針了。


    喧囂聲越來越大。


    春梅連忙起身查看,剛剛換上衣服,就聽到外麵的門板被重重地拍著,有婆子,有男子的聲音,在喊大小姐。


    這會子究竟是誰在值夜?


    春梅的眉頭皺了起來,她不是已經交代下去了嗎?


    “來了。”


    這是小蝶的聲音。


    “你們是誰?何事敲門?”


    春梅搶了出去,趕在小蝶開門之前發問。


    小蝶站在那裏吐了吐舌頭。


    兩個睡眼惺忪的丫鬟這才從被窩裏爬起來,探頭探腦一臉迷糊地朝這裏看。


    “大公子命我們前來請大小姐去為三公子施針。”


    一個婆子在喊。


    聲音惶急,還夾雜著怒氣。


    外麵的人也在嚷嚷,“請大小姐快些起來吧,我們已經來清了好幾次了。”


    隔著門,春梅道:“你們且等等。我馬上去喚大小姐。”


    兩個丫鬟也醒過神來,慌忙起了身。


    春梅看了她們一眼。


    兩個丫鬟慌忙低下頭。


    沈芙已經自己穿好了衣裳,春梅幫她梳了個簡單的發髻,便出了寢居。


    兩個丫鬟站在門口手足無措。


    倒了這個時候,她們知道壞了。


    “大小姐,外麵下雨了,奴婢伺候您穿蓑衣吧。”


    一個機靈點的丫鬟立即找到了討好的辦法。


    另外一個也跟上:“奴婢為您點上羊角燈。”


    春梅睡前忙乎尋來的東西,都讓她們用來獻殷勤了。


    沈芙笑了笑。


    一旁的小蝶連忙拿來了木屐,讓沈芙蹬上,笑著道:“春梅姐姐果然是神機妙算,竟然早就知道要下雨。”


    “奴婢不敢居功,都是大小姐的吩咐。”


    春梅這才說了話。


    兩個丫鬟的臉漲紅,不敢抬頭看人。


    沈芙點頭,“小蝶為我點燈吧。”


    “你們兩個留著看屋子。”


    小蝶立即興高采烈地接過羊角燈,也穿上了蓑衣。


    春梅上前開了門。


    一陣風雨就這麽飄了進來。


    廊下站著十幾個婆子小廝,臉色不善。


    “大舅舅,我這裏還沒有安排守門的婆子小廝,讓你們尋來,隻怕是花了點功夫。”


    沈芙輕聲細語地安撫。


    林大郎的臉色冰冷,不知道是被雨淋得,還是內心寒涼,聲音也沒有半點溫度:“外甥女,快去給你三舅舅看看吧,他發熱的厲害,現在太醫都不願意開方子了,隻能靠你的卓家十三針救命。”


    沈芙點點頭。


    “既然如此,那就走吧。”


    門合上了。


    兩個丫鬟互相對望一眼,齊齊打了個寒顫。


    ……


    沈芙到了林三郎院子裏的時候,天色已經發白。


    雨中行走本就不便。


    沈芙住的院子和林三郎的院子之間又有著一段距離。


    一進院子,就聽到了丁姨娘撕心裂肺的哭聲和咒罵聲。


    幾名太醫背著醫箱,臉色非常不好看地往外走,瞧見林大郎便停住腳步,抱歉地道:“林大公子,我們已經盡力了,三公子吉人天相,定能逢凶化吉。”


    林大郎心事重重地歎了口氣,也沒有了寒暄的力氣。


    沈芙究竟能不能用卓家十三針治好林三郎的病,是他心中懸著的一塊大石。


    “勞煩諸位了。”


    太醫們點點頭,便離開了。


    沈芙一進去,丁姨娘的一雙眼睛就惡狠狠地盯上她了。


    林侍郎則虛眯著眼睛在養神。


    “父親,人帶到了。”


    林大郎輕聲稟報。


    林二郎神色怪異地看了看沈芙。


    沈芙的臉上依舊是平靜無波,卸下了蓑衣,這才上前施了一禮,“外祖父,您怎麽也來了。”


    林侍郎睜開眼睛,“你三舅舅病的厲害,外祖父怎麽能睡得安穩呢。那些太醫們都說你三舅舅不中用了。”


    沈芙輕笑出聲,“外祖父,您這是在開玩笑吧。”


    “怎麽是在開玩笑呢?”


    林侍郎板著臉問:“你快快去給你三舅舅施針,好救他一命。”


    沈芙笑著道:“我現在還不能施針。”


    聽了這句話,別人還沒有怎麽樣,丁姨娘已經“嗷”的一聲叫了出來。


    “大人,大人,您看她,她就是這樣一直說不能施針的。她究竟會不會卓家針?還是見死不救?大人,您可得給三郎做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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