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正,這個時候他表情呆滯,臉上已經全然沒有往日的好氣色。


    商箐的一連串質問,讓他又想起了資金鏈斷裂後自己做的那些破事。


    他抬起頭,一臉無辜地望著商箐:“大嬸,那一陣子,天天被人糾纏,吃不好睡不足,整個人六神無主,就跟提線木偶一樣,完全沒有辦法駕馭自己,隻是覺得找上門來的那些債主,他們說的話、提的要求,都有道理,我完全沒有理由拒絕。”


    商箐:“看來你還是沒想明白。這才是最可悲的,代價如此沉重,竟然還沒能換來你的大徹大悟。”


    “也該我自作自受吧,從小到大從沒吃過苦,不學無術,父親突然之間撂下了重挑子壓在我肩上,這種壓力隻會讓我踉蹌和眩暈,除了眼冒金星、雙腿顫抖,再也沒有別的感受了。”


    “你豈止不學無術?是典型的無德無才。”


    “是,大嬸說的對。我原本以為,趁著最後還有簽字蓋章的權利,給自己留點後手,沒想到,如今錢也沒了,人也跑了,落個無家可歸,還搭上了幾年的人生自由。”


    商箐那張盡管白淨的臉上,也難掩歲月滄桑。也許是剛剛倒出了滿肚子沉積很久的話,她冷峻的表情開始漸漸有了一點親情的溫和。


    她仔細端詳著雷正,問到:“離了以後,雨棠都沒來探視過嗎?”


    雷正:“她自己沒來,她父母來過,帶了女兒一起,說是雨棠流產後落下病根,身體虛弱,就不來了。離婚的所有手續也都是委托律師來辦的。”


    “聽你剛才說的那些話,看得出來,你至今還是沒有完全想明白。人啊,不怕栽倒,就怕栽倒以後爬不起來,跌倒後重新站起靠什麽?靠的是懂得了自己曾經是怎麽跌倒的,靠的是在你的心裏已經有了爬起來的鬥誌和再度跌倒的免疫能力。”


    “人有點自私無可厚非,但麵對大是大非,自私在大局麵前必須無條件低頭,而你,恰恰是沒能守住最底線的操守。還有五年時間,在裏麵,你該好好把這些想透。”


    “我和雷明已經買了後天回印尼的機票,國內的產業已經一了百了,沒留下任何可以牽掛的東西,所以,我們以後基本也不會再回來。”


    “你們四姐弟,雷風死了,黃建立跟她生前就已解除了夫妻關係,雷家的事他算是逃避過去了,對你,他肯定不會幫什麽忙了。雷華更不用說,拿不回那些錢,往後指望她來接濟你,也是不太可能。”


    “還有雷茂,為了躲避債權人的糾纏,至今躲到哪我們都不得而知,我們打過她和劉康雄的手機,都是有接通沒接聽。所以,以後你的路隻能靠你自己走,我唯一隻能給你祝福,好好反省,出去後踏踏實實做人。給你帶了些日常用品也存了點零花錢,照顧好自己的身體。”


    商箐語重心長,斷斷續續的,想到哪說到了。


    雷正,低著頭,一句一段認真聽著,不時地點頭


    說完這些話,商箐緩緩站起身來,再度望了望眼前的雷正,一轉身,快步離去。


    “繼富往”的債務風波從爆發至今,已經過去兩年。


    這兩年,所有被卷入的人,從一開始時的驚愕、難以置信、無法接受,到緊接著疾風驟雨雷鳴電閃般地對雷家三姐弟反目為仇、橫衝直撞。


    不管有用沒用,隻差殺人放火的事情沒做,除此以外,他們各自使出招數,無所不盡其極地討債、追債。


    所有這些事鬧過不知多少輪以後,債權人們急躁、過激的催債行為也逐漸降溫,很多人開始回歸到理性維權。


    紙包不住火。


    雷正身為公司法人,有違公司章程和法律底線的一些所作所為,在地毯式尋根究底的深挖後,被一件件,全部抖落出來。


    雷正的確也有自己的“定力”,他拿出應對民間債權人同樣的辦法和心態,對公安局經偵人員的訊問也好,在法庭的庭審也罷,全都積極配合,如實坦白交待。


    對私自裝進自己腰包的所有公款,他也全都供認不諱。


    轉移到葉雨棠名下,那陣子被雷正私自侵吞的公款,葉雨棠也都原封不動地替他退了贓。


    這些事都了結以後,葉雨棠找了律師,向雷正提出了離婚。


    雷茂,又是另一番處境和遭遇。


    她受不了民間債權人花樣百出的反複索債,還不等完全參加完雷風的葬禮,由劉康雄駕車,夫妻兩便悄悄一同出走,從此,從甸僑市消失得無影無蹤。


    至今,她的手機仍然開通,但無論什麽人聯係她,總是無人接聽。


    她的名下,已判決生效和未判決的法院訴訟無數。


    她和劉康雄夫妻兩,一同被列入法院被執行人員的黑名單。


    受牽連,被稀裏糊塗卷入借款擔保的湯蘭最為冤枉。


    白紙黑字的借款擔保,讓她在“繼富往”賺到了多少,幾乎也回吐了多少。


    以閨密相稱的債權人李一曼,本來就對湯蘭的家底了如指掌。


    自從債務風波爆發以後,她就不動聲色地馬上向法院遞交訴狀,把雷正、雷茂給告了,同時也把擔保人湯蘭一並追訴。


    提起訴訟的同時,李一曼還向法院申請對湯蘭名下的所有房產,全部進行訴前保全。


    無奈,湯蘭最終隻能以調解的方式,與李小曼達成了一千三百萬債務本金全額代償協議。


    這樣一弄,湯蘭隻能變賣了三套房子,扣除解除銀行按揭,賣房收回的資金,也僅夠拿來償債。


    她,從一個白手起家的女人,單槍匹馬,憑著勤奮,憑著她那張三寸不爛之舌,沒用多少年,就一躍成為曾經人稱“富婆”的階層。受這筆連帶擔保牽連,最終,她又被打回到來“繼富往”以前,三房兩廳的生活水準。


    “繼富往”債務風暴當中,能像李一曼那樣,幸運地,本息一分不少悉數收回的民間債權人已經再也沒有。


    麵對分崩離析的雷家,最感到無能為力又遮遮掩掩的,要數邵莊和他的夫人林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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