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小九怒目圓瞪:“你別想走,說清楚了,把錢要回來了,撇幹淨你們兩不清不楚的關係後再去上班!”


    “不行啊,今天要是遲到,我的年終獎就沒了。”劉小琴一臉沮喪。


    “比起一百二十萬,比起老婆跟別的男人勾勾搭搭,年終獎算什麽?我的整個灘塗養殖又算得上什麽?!”


    婆婆也滿臉陰森,冷冷說了一句:“小琴,給單位請個假吧,這事不說清楚,我今天也不答應你走出這個家門。”


    ……


    這一夜,白抒凡失眠了。


    這一夜,孟勻易也同樣輾轉反側,遲遲不能入睡。


    白抒凡躺下之後,話語變得比以前更多,全都是灰心喪氣,對往後生存的悲觀和擔憂。


    他們家主臥的床墊是一線的國際名品,高標準的海絲騰床墊,床上配套的床單、被套、棉芯、枕芯也都是同等品質的大品牌家紡。


    但這一夜,這張大床卻沒能給他們一份熟悉的貼合、溫暖和舒適,一切,突然之間似乎變得陌生,變得不在真實。


    他們兩嚐試著相擁而眠,這種肌膚之親,同樣也喚不起往日裏呼之即來的柔情和甜蜜,自然也就催不來他們柔情甜蜜之後的酣然入睡。


    無奈之下,白抒凡從衣帽間的儲物櫃裏抱來一床備用棉被,想換一種方式,用一人一床被子來盡快打發睡眠……


    厚厚的窗簾遮住了拂曉晨光,屋裏隻有昏暗和灰色。


    失眠了幾乎整個夜晚,這個時候,孟勻易和白抒凡才開始昏昏入睡。


    此時,唯有睡眠最能麻醉他們不安的神經。


    他們都想趕在一場雷暴即將來臨之前,讓自己好好地再享受一次舒適安恬的睡眠。


    這種睡夢,自從他們兩結合以來,本完全可以一輩子安享,可是,如今這一切正開始在變,變得一塌糊塗,變得怵目驚心,也將變得猝不及防。


    生活將會變得讓自己完全不認識。


    這是自己完全沒有準備接受的變化,一輩子想都沒有想過,哪怕是一念之間閃過,都沒有過。


    白抒凡有時會在跟孟勻易爭論的時候脫口而出“傾家蕩產”這四個字,但,她嘴上說出這個詞匯的時候,也僅僅是說說而已,她的心裏根本也沒把這四個字當回事。


    也更不會去深思這四個字的黑暗和可怕。


    可如今真正地開始想了,這四個字不停地在腦海之中演化出種種不同的淒慘畫麵。


    從今往後,自己的後半生會落魄成什麽樣子?


    自己的兒子以後會變成一個處處遭人白眼的窮小孩嗎?


    自己以後麵黃肌瘦,幾年,甚至十幾年都沒有可能再去添置新衣裳。


    走到哪,都是一身褪色過時的穿著;


    走到哪,都會有無數雙仇視鄙夷的目光拷問著自己;


    將來住在哪?


    將來還能有親人和朋友嗎?


    曾經的江濱小樹林,在車廂裏和孟勻易卿卿我我之際,經常見到的遠遠走來拾荒人的那種場景和畫麵,此刻也不停地在腦海中翻滾浮現。


    是不是上帝那個時候就已經在告誡自己,在給自己一個忠告和寓言。


    那拾荒者的落魄之態,難道就是我未來的後半生?


    一整夜,白抒凡的腦際之中,沒完沒了的各種奇怪念頭。


    她甚至懷疑,自己還能堅持苟延殘喘後半生的生命嗎?


    這種可怕念頭湧上心頭,讓她一陣一陣地驚悸顫抖。


    一連串的胡思亂想,最終被裹進了混沌的睡眠,又演成夢境,不停地折磨著白抒凡。


    “滾啊!還不了錢,還想住豪宅?!”


    尖銳刺耳的響鑼,可怕的噩夢,把剛剛睡著沒多久的白抒凡又無情地喚醒。


    驚出一身冷汗。


    驚魂未定的白抒凡隻聽見床頭櫃上的手機正急促地震動和響鈴,原來,是孟勻易的手機來電鈴聲把自己吵醒了。


    鈴聲停了,心力憔悴的白抒凡本想接著再睡一會。


    可沒過兩分鍾,手機震動聲和響鈴聲又來了,接連不停。


    白抒凡覺得自己連伸手去拿手機的力氣都沒有。


    她瞥了一眼身邊的孟勻易,他也似乎正在睡眠和醒來的混沌間痛苦掙紮。


    “能幫我拿一下嗎?”


    孟勻易從枕頭縫中傳出微弱無力的聲音。


    看來,他也是一整夜睡得又累又不踏實。


    “孟總,你在哪?為什麽不接我電話,我的錢呢?幫我退出來了沒有?”手機話筒裏傳來劉琴歇斯底裏的叫嚷。


    “哦,今天周末,這事,正商量著,等配資公司那邊回話確認。”支支吾吾,孟勻易正準備放下手機結束通話。


    “拿來,別聽他磨蹭,囉嗦什麽!”話筒裏傳來一個男子氣急敗壞的聲音。


    緊接著,劉琴的手機似乎讓男子奪了過去:“你是孟勻易嗎?”


    “對,是啊。”


    “你跟我老婆到底什麽關係?!為什麽她會把一百多萬錢那麽放心地放在你哪裏?”


    “這位兄弟,請問怎麽稱呼你,怎麽一開口說話就這麽無禮。”


    “看來還是個斯文人啊!怪不得,斯文男人都討婊子喜歡。”


    “你這人莫名其妙。”


    “莫名其妙的是你!挺能裝嘛。為什麽都催過無數次了,讓你還錢,到今天還是這麽不痛快。你說,你是不是想要賴賬?!”


    “你這人怎麽說話?我借你什麽錢了?我又不缺錢!”


    “你借我老婆的錢,就是借我的錢!怎麽?需要我拿著借條去當麵找你要賬嗎?”


    陳小九的話,把孟勻易意識拽到一個殘酷的現實麵前。


    孟勻易的父母都是體製內的公職人員。


    父親早年是部隊普通軍官,轉業後被安排在地方國營公司工作,當了個沒權權利、沒職務的一般小幹部。


    母親始終跟隨父親,幾經調動,一直也都是國營體製係統你的一名普通職工。


    他們家,雖然算不上大富大貴,但憑借著始終都有雙職工的工資收入,在那個年代,算是衣食無憂的家庭。


    除了可以踏踏實實地過日子,家庭還會有一些小積蓄。


    所以,打從孟勻易出生的那天起,就一直過著比大部分同齡人都更加優越的生活。


    參加工作後,他又靠著自己的能力,一路順風順水,工作收入也都大大高過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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