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院之後的梁洪沒有回家,他沒法回家,也沒臉回家,他心裏也不想回家。


    安寧的家人已經趕了過來。他們沒有見梁洪。


    安寧的父母雖然已經退休,處理起事情來依然還有市領導的決斷和效率。他們帶著老家的保姆和安寧的表弟,那個當下在老家市裏做著副檢察長的表弟,一起到了北京,穩穩地住到了梁洪和安寧的家裏,保姆接手了家裏的日常事務和他們的兒子,表弟在安寧父親的指揮下,迅速到北京熟悉的朋友那裏跑了一圈,為安寧請了律師,為安寧安排了舒適的治療環境。


    梁洪的老丈人在家裏穩如泰山,把該處理的事務一件一件的安排著,隻是臉上陰沉的表情,像是指揮著戰場殺伐的將軍。母親在醫院陪伴著安寧,配合做著治療,一切在安寧父母的安排下,有條不紊。


    梁洪的嶽父母是看著他們長大的,現在出這麽大的事情,嶽父母不見梁洪,他們怕他們會抑製不住心頭的怒火,殺了梁洪。


    看在可愛的外孫份上,安寧的父母每天忍耐著心中的悲傷,用多年在官場浮沉積澱的智慧和理智處理著家裏的事情,也把這事情按住在最小的範圍內,不至於發酵成為一個社會新聞。


    梁洪住到了那天他停車的酒店,走到酒店的紅地毯上時,梁洪耳邊仿佛還有著當天創業新星慶祝活動時的喧囂,當天他是整個會場最耀眼的新星之一,當時他憧憬著,他未來的命運將從那天開始改寫,的確,從那天起,他的命運被改寫了。


    隻是,這改寫的劇本,和他計劃的不一樣。


    安寧父母委托的律師找到了梁洪,公文包裏帶來了一大摞紙張,有委托律師的文書證明,有安寧父母代表安寧提出的離婚協議,裏麵有關於兒子撫養權,家庭財產分割的詳細建議,有公司關於股權分割、公司章程調整等等一係列文件和協議,還有安寧在六院住院情況的報告,梁洪坐在酒店大堂的沙發上,木然聽著律師一項一項的解釋,絲毫沒有作聲。


    律師準備走的時候,說了幾句話:“梁總,鑒於安寧女士現在的情況,可能不具備完全民事行為能力,為了避免增加可能對她造成的傷害,她的家人委托我轉告您,第一,他們不希望您以任何形式探望安寧女士。第二,鑒於目前的情況,他們認為您已經不適合照顧孩子,建議以後您和安寧女士的兒子由安寧女士的父母照顧,孩子目前情況穩定,請您放心。第三,關於剛才和您解釋的各項文件,希望您能在一周後給出答複”。


    梁洪沒看律師,隻是抬抬手示意他再坐下來,艱難地說道:“不用一周了,我都同意”。說完,指著律師抱著的公文包,說:“該簽什麽,簽吧”。


    梁洪同意了安寧父母委托的律師提出來的所有條件,他在律師用鉛筆畫了圈的地方都簽了字,按了手印,至於律師後來絮叨半天到底說了什麽,至於文件內容到底是什麽,他一個字都沒聽,一個字也沒看。


    做完律師要求的一切,律師站起來告別,梁洪抬起頭來,掩藏不住的一臉的頹廢和死氣沉沉,和律師說:“麻煩您,替我轉告安寧父母,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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