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玫按下了自己家門的門鈴,這個房子裝修交房之後她就沒來過,隻在李盛發來的視頻裏看到過。她太忙了,忙於家庭事務,忙於照顧孩子,遠在東三環的房子,不過是個投資用途,因為離李盛單位近,偶爾李盛加班應酬晚了,也會在這裏休息。


    她完全信任李盛,這個房子李盛不願不租,她也沒在意過。


    原來是這樣……她咀嚼著這幾個字,又按下了門鈴,接著用手擋住了貓眼。門應聲開了。


    “老婆,你,你們怎麽來了?”開門的是李盛,看著李玫,也看到了孩子們,驚愕到了極點。瞬間他大腦一片空白。“我們不能來嗎?”李玫冷笑著,推開李盛拉著兩個孩子進了家門。


    洋子兩腮酡紅衣衫不整赤著腳躺在沙發上,長發垂在沙發邊,可能是晚餐的酒精有點上頭吧,她有些迷迷糊糊,並沒有聽清李盛開門迎進來了誰。


    李玫拉著孩子們默默走進客廳,站在客廳的一角,打量著屋裏。她看到了沙發上躺著的洋子,洋子已經感到了有人在打量她,撐著身體坐了起來,她也看到了站著的女人和兩個孩子。


    她驚訝地站了起來,把衣服整理了一下。兩個女人互相打量著,李盛不知所措地在門口站著。


    還是李玫的女兒打破了屋裏尷尬凝滯的氣氛,她掙開媽媽的手,撲到爸爸身邊,喊著“爸爸,我們可算找到你了,你都好久沒回家了”。


    洋子好像這才從愕然中驚醒過來一樣,她看了一眼呆若木雞不知道該說什麽的李盛,又看了看李玫,她已經清楚地知道對麵的女人是誰。


    忽然洋子開始有種渾身僵硬的感覺,她有些驚慌,有些無措,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辦,她從來沒經曆過這樣的場麵,甚至她從來都沒想像過這樣的場景,她從來沒想到過自己會和李盛的妻子見麵,而且是以這樣的一種方式。


    李玫死死盯著洋子,她的眼神就像激光一樣把洋子從上到下掃描了很多遍,又像冷冽的利刃一樣,眼裏的冰霜像能把屋裏的一切都速凍。


    她盯著洋子,帶著血海深仇,她已經看過洋子的照片無數次,她的模樣,她五官的每一個細節李玫都已經用刻刀篆刻在了自己的心髒上,每一刀都帶著血淋淋的疼痛。盡管這麽多天她一直告誡自己冷靜理智,但是現在,當她實實在在地看到眼前的一個活人時,那種排山倒海而來的怒意和恨意叫她根本無法平靜。


    她知道她是誰,她知道她的名字,她的職業。她和李盛的交集就是李玫的奇恥大辱,如何能讓她看到這個女人時心如止水?


    李玫盯著洋子,聲色俱厲地質問洋子:“我知道你叫高洋子,big互聯網公司的總監,安徽人,單身。你知道我是誰嗎?我叫李玫,是李盛的愛人,他們,是李盛的孩子”。她指著兩個孩子。


    說著說著,李玫的聲音淒厲了起來,她的話一字一字吐出來,仿佛帶著喉嚨裏的血,像利劍一樣逼近洋子:“你不知道李盛有妻子嗎?你不知道李盛有兩個孩子嗎?你不知道他有家庭嗎?你不知道嗎?你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她聲色俱厲的質問慢了下來,嗚咽著變成了聲淚俱下的控訴。


    洋子沒有了平時爽快灑脫和冷豔高貴的樣子,她徹底亂了方寸。


    麵對著一個這樣哭泣著聲討著維護自己家庭的女人,她沒有任何應答的勇氣,她沒有任何說話的餘地,她甚至根本沒有站在這裏的資格,她慌亂地往後退了兩步,這時候她才意識到她的愛情從來都不是愛情,而是赤裸裸的對另一個女人的剝削。


    李玫質問的那些,她不是不知道,她隻是從來都不在意,她認為她沒想過要做李盛的伴侶,她根本沒有要和李盛天長地久的意願,所以他們隱秘的關係對他的家庭無害,她認為她僅僅是和李盛維持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愛情關係,她並沒有覺得自己有任何惡意。


    隻是當這些質問從李盛的妻子嘴裏親口說出來,這些詞語一字一句砸到她的臉上時,她不能昂起頭灑脫地說,我沒想破壞你們的家庭,這種想法多麽可笑,她不想破壞他們的家庭,那她實際上又做了什麽呢?看著淚流滿麵的李玫,看著縮在李玫身邊,兩個手拉著手驚恐地瞪著眼睛的孩子,她做了什麽?洋子覺得無地自容,她覺得原來自己是這樣的卑劣無恥。


    看著李玫的淚眼婆娑,洋子的驕傲和自尊逐漸崩塌,她看著李玫的嘴,那些質問飄出來像是一把又一把的錘,砸向她,砸碎她的自傲,砸碎她的冷豔,砸碎她所有的自尊心,砸碎她認為的他們的關係並不猥瑣,並不齷齪,並不像那些市井故事一樣狗血逼人。


    不,她不光彩,她做的事,並沒有她自己認為的那麽無害。


    洋子被李玫的眼神和言語的冷箭,打擊的渾身冰涼而無力,她艱難地又退了一步,她已經退到沙發邊上無路可退,她眼神低垂著漂移著,像在要從懸崖邊掉落下來一樣想抓著什麽,她忽然看到了丟在沙發上的外套,她像抓到了一根懸崖邊的枯枝一樣,伸手拿了起來。


    披上外套的那一瞬間,她好像恢複了一絲絲理智,語無倫次又慌亂地說,“我,我,我該走了,我不想破壞你們的家庭,我沒想過要做什麽,你們,你們慢慢聊。”


    說完這句話,洋子忽然有了一些底氣,她恢複了正常語速,重複了一遍,“我不想摻和這些,你們慢慢談”,這句是對著李盛說的,“我從來都沒想過要怎麽樣,我也不想破壞你們的家庭”,這句,是對著李玫說的,也是和李盛說的。


    說著,她穿好外套,拿起了自己丟在茶幾上的包,踮著赤腳要往門口走,這時候李玫忽然撲了過來,淒厲地叫道:“你不許走”!她一把拉住了洋子的長發,使勁拽了一把,洋子一下子就被拽的摔倒了,頭重重地撞到了玄關五鬥櫃的尖角,趔趄中手伸著想拉住什麽,結果帶倒了五鬥櫃上的水晶花瓶,花瓶連帶著底托摔了下來,砸到了洋子的頭上,又落到了地上,底托摔成了碎片,花瓶碎了一個角之後骨碌了很遠,洋子慘叫一聲失去了知覺,長發的一縷還捏在李玫手上。


    這發生在一刹那間的變故把所有人都震驚了。


    李盛先反應了過來一步跨過去蹲下來抱著洋子的頭,已經有鮮血從她頭部流了下來,李玫嚇呆了,兩個孩子被嚇哭了,他們哭著胡亂喊著“媽媽,爸爸,媽媽”,兒子緊緊拉著媽媽的衣服,女兒抱著媽媽的腿,李玫呆呆地看著頭上流著血的洋子,看著抱著洋子的李盛,她仿佛看到了當年,她被那個歇斯底裏的男人拖拽著頭發,在電梯間裏,李盛製服了那個男人,當時他也是那樣護著她。


    李玫的身體呆滯著,僵硬著,神遊天外。直到兒子哭著問:“媽媽,她是死了嗎?她是誰?我們在哪裏,我害怕……”


    她死了嗎?李玫問著自己,她心裏忽然有很惡毒的念頭閃過,她最好死了,死了我就不會恨她了……


    曼青開著車狂奔到綠景花園,看到了小區門口李玫的車。她匆匆停好車,看了看李玫的車裏,沒有人。


    走到社區門口她一邊找保安試圖登記訪客,但是她發現她根本不知道李盛的房子在哪裏。她焦急地給老許打了個電話,老許一接通她就扯著嗓門喊:“老許你快來,我到了綠景花園,我看到李玫的車了,車裏沒人,我不知道他們住在哪裏,我進不去,你快點,萬一出點什麽事,你快點!”


    說完掛了電話,繼續急切地和保安詢問著李盛一家的行蹤,保安聽到了她在電話裏喊的內容,也聽到了她的描述,一個女人帶著兩個孩子,他想起來了,是有印象之前有一個眼生的女人帶著兩個孩子走進去。


    但是他不能就這樣放曼青進去,這不符合管理規定,曼青也說不上來具體的門牌,隻是吼著讓他盡快查,保安看著曼青的焦急,也知道大概出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趕緊聯係管理辦公室。


    十幾分鍾後,老許到了,也看到了李玫的車和自己的老婆曼青。來的路上,他打了無數次李盛的電話,可是他不知道李盛為了不想讓別人打擾他和洋子的約會,手機關到了靜音,所以電話一直沒人接。


    打不通電話,老許心沉了又沉,他也擔心鬧出事,但他比曼青冷靜的多,快速和保安主管解釋清楚了是同事住在這個社區,提供了李盛的身份證號,費盡周折之後,在兩個保安的帶領下找到了李盛家。


    敞著的門,滿地的玻璃碎片,玄關後麵躺著頭部流血一動不動的洋子,李盛抱著洋子的頭試圖止血,旁邊站著呆若木雞的李玫和驚恐的兩個孩子,遠處丟著一個水晶大花瓶。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北京中年精英圖鑒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雙向中年少女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雙向中年少女並收藏北京中年精英圖鑒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