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接下來他看到的隻是娜迦無盡的等待。


    即使那天他沒有赴約,她依舊在那棵桐樹下等了很久,很多天,從白天至黑夜。


    再然後,就等來了穿心一劍。


    看到她那雙充滿破碎與意外的眼睛,青玄倏然感到一股說不出的冷。


    那種冷,仿佛是能將人的靈魂都徹底浸寒。


    他不可抑製地吐出一口鮮血,落紅梅見狀,倏然飄至在他的身旁,幽幽道,“你隻是想與她長久地在一起,可惜,終究沒有得償所願。”


    “你們那麽相愛,卻因一場誤會永遠天人兩隔。”


    他看著眼前情緒不穩的青玄,歎了一口氣,輕輕為他拂去嘴角的血跡,“你以為自己的委曲求全能使蓬壺宗師放娜迦女一馬;你以為犧牲你自己,即使不能保全那段愛,也能保全她;你以為你的師父與師弟應當不會卑鄙無恥至此…”


    “可結果呢?”


    “你在這裏等了多少年,又讓她受了多少苦?明明你那麽愛她,可她卻是帶著對你的恨走的。青玄,你不恨嗎?”


    落紅梅這連番的話令得青玄一時有些恍惚。


    恨?


    他怎能不恨。


    他想過,那天若是不能赴約,他或許會被她討厭一輩子。可至少,至少她還有重新生活的機會。


    這麽多年來,他在琉璃塔中雖受折磨,可與此同時修為也在暗自精進,他以為,隻要時機成熟,他便能破塔出去尋她。


    思及於此,青玄自嘲一笑。


    想要她永遠盛開的是他,


    讓她枯萎灰飛煙滅的也是他。


    即使不是他動的手,可終究也沒有分別。


    “那些沒有來得及說出的話,沒有及時赴的約,你若不甘心,我倒是有法子成全你們。”


    青玄,“你有辦法讓她起死回生?”


    落紅梅噎住,“這個嘛…你應當也是知道她是魂飛魄散了。”


    “那算什麽成全?”


    落紅梅幹笑了幾聲,心想這小子不好忽悠啊。


    “隻要在我的領域裏,我便可以為你們織一場圓滿的夢,你們可以沉醉於此,長長久久。這不比你一人悔恨終身的好?”


    青玄沉默了一會兒,“夢終究隻是夢,總有一天,是要醒的。”


    他不想自欺欺人。


    此話一出,落紅梅的神情驟然起了變化,青玄的話不知觸動到了他心中的哪根弦,使得他也陷入了出奇的死寂。


    他將領域撤回,青玄的眼前又重新歸於一片黑暗。


    這時,李卿瑤與梵洛塵也趕至第三層,當見到落紅梅將領域消散時,紛紛將疑惑的目光投向了姬流玉。


    姬流玉覺著落紅梅的情緒有些不對勁,“你怎麽了?”


    落紅梅突然神情柔弱地向她哭訴,“他真是個清醒到令人討厭的男人,嗚嗚嗚嗚~”


    李卿瑤、梵洛塵:……


    辣眼睛。


    姬流玉美眸微眯,正要質問他,卻聽前方的青玄倏然開口,“她死前,是否真的恨極了我,是否,真的對我無話可說。”


    姬流玉,“她愛你,隻是,絕望了。”


    青玄輕點了點頭,“怪我。”


    緊接著,眾人便是見到整個第三層的光線都瞬間暗了下來。青玄的周圍騰起一個金色的光圈,將他整個人牢牢罩住,而在光圈外,卻有數道鐵鏈將它死死纏住。


    李卿瑤見到這一幕,有些意外,“這是,束縛他的鎖鏈?看起來絕非凡品。”


    梵洛塵,“看起來他是要擺脫束縛,是想逃離這個琉璃塔麽?”


    然而,就當金色光圈即將要鐵鏈盡數爆破時,一道虛影倏然閃現。


    那是一位穿著清風道骨的老者,在這道虛影出現時,整個空間的壓迫感驟然爆發,一道強悍的青色靈刃從他腳底下驀地震出。


    青玄的靈力在此刻稍稍凝滯,姬流玉亦被逼的後退兩步,李卿瑤被正麵襲擊,身形不穩之際被梵洛塵一手抱住。


    “沒事?”


    聽得這聲詢問,李卿瑤輕輕嗯了一聲。兩人之間的氛圍一時微妙,隻有姬流玉沒注意。


    她盯著老者的背影,秀眉微蹙,“竟是一位半步大圓滿。”


    落紅梅也順著瞅了幾眼,“一個遺留在此地已久的分身而已。”


    那道虛影見狀,沉沉歎了口氣,“青玄,你實在令為師太失望了。看來,即使是失去了一雙眼睛,你依舊沒有學會用心去看待事物。”


    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青玄緩緩攥緊了拳,“用心?這也是你配說的話麽!”


    蓬壺大宗師冷笑,“你乃我座下首席弟子,資質非凡,前途無量,本是日後繼承我衣缽的最佳人選…”


    “可你,竟然為了一個女妖,為了所謂的愛情,放棄甚至犧牲你自己,真是愚不可及!”


    青玄冷笑,“你的衣缽,很高貴嗎?”


    被如此挑釁,蓬壺宗師啞然片刻,怒極反笑,“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


    青玄隻是冷笑,雖然他現在什麽都看不到,但這並不妨礙他在腦海中勾勒出他師父的那張臉。


    那張充滿傲慢與偏見的老臉。


    “你說自己走的道是為了眾生,可她,也是眾生。”


    “憑什麽我要為了我的道,去犧牲她,她有什麽錯?要罰便罰我一人,而不是用這種齷齪的辦法,折辱所有人!”


    蓬壺宗師被氣的連連直笑,“不錯,有骨氣啊!但青玄,兩百年了,你為何還是如此天真。她錯就錯在生在了如今的世道之下,天意如此,你不服,何不去逆天?”


    “可你做得到嗎?”


    “你做不到。即使你犧牲所有,也隻能到這一步!”


    說完,手中結印,緊接著,一個巨大的金輪封印便出現在了青玄的上方。


    “既然你執意如此,那麽為師隻能再封你兩百年,讓你的餘生都在悔恨和煎熬中度過。不要恨我,這隻是你應受的懲罰!”


    說完,便欲狠狠鎮壓!


    然而,就在這電光火石的瞬間,一把充滿殺氣的劍,倏然重重撞向了那巨大無比的金輪封印。


    哢嚓一聲脆響,


    尖銳的劍鋒刺破了封印。


    當看到金色陣印上的蜘蛛絲裂紋時,蓬壺宗師瞳孔皺縮,立即回首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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