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淑婉無法拒絕這個要求,公主二字是她一生最重的枷鎖,即使她已經是亡國公主。


    她隻能在心底期盼著宋昭不要來。


    死生不複相見是她故意說與他聽的。


    因為元淑婉知道,驕傲的宋昭,會因為這句話耿耿於懷一輩子,在他每次心軟想要對她好的時候,這句話就會像是一柄懸梁之劍。提醒著他,她對他是如何的絕情。


    大婚那個晚上,她穿著一身火紅的嫁衣,坐著驕攆從皇城街道經過。北冥國所有的百姓都在疑惑,都在震驚,為什麽韶華閣的第一歌姬會這麽想不開的嫁給樊冠?


    為什麽高傲的宋昭會同意呢?他不是最討厭樊冠之流的人物嗎?


    驕攆中,元淑婉緊緊攥著為自己提前準備的毒酒。這次的計劃,注定會失敗,但是唯一的好處是,她終於可以解脫了。


    入了院後,元淑婉靜靜的等待著,但是她卻沒有等到那個臭名昭著的新郎官。


    她隱隱聽到了從庭院外傳來的廝殺聲,衝天的火光包裹了整個院子,元淑婉知道,申信君提前在這裏布置了很多很多人,其中更不乏巫妖鬼族之流,宋昭從前樹敵頗多,他們自然都願意來幫這個忙。


    房門終於被破開,元淑婉掀起自己頭上的紅蓋頭,看到了浴血而來的宋昭。這一刻,她忍不住紅了眼眶,她想問,你為什麽要來?


    可是到嘴邊,又變成了,“你這次又殺了多少人?”


    宋昭一愣,無奈道,“很多很多人。”


    元淑婉,“可是這一次,我不能跟你走了。”


    宋昭,“我知道,無論你做什麽,總歸都不願意和我在一起。”他說這話時無奈的語氣裏透著幾絲委屈。


    “我知道自己帶不走你,你想要我的命來報仇。所以,我來了。相對的,我隻有一個條件,你若能活著出去,別再拿自己的終身大事開玩笑了。這一點都不好笑。”


    元淑婉聽後,心頭升起一股惱怒,她不知道是在氣自己還是在氣他,“就算我是亡國公主,與你有深仇大恨,但是宋昭,你這麽對我,一點都不值!”


    他是宋昭,是由輝輝星辰鑄就的宋昭啊!


    宋昭,“還記得我幫你許過的願嗎?我說過你會得償所願的。”


    元淑婉眼眶更紅了,“那是神明要做的事!你又不是神!”


    宋昭笑而不語,看向她的臉欲言又止。


    元淑婉還沉浸在自己的悲傷中,“你若活著,或許可以改變這個九州。”


    宋昭輕輕搖頭,淡淡道,“我對改變九州沒有興趣,九州的運轉承接天道,淑婉,你我都被玩弄在命運的鼓掌之中。不然,我們為什麽會以這樣的身份相遇,相愛,再相殺呢?”


    他說著,伸手拿了一杯桌上的合歡酒,聞了聞,元淑婉緊張,“你別喝,這兩杯都是毒酒!”


    宋昭,“如果我不來,你是不是打算就這樣了結自己?”


    元淑婉一惱,“你就算來了,我照樣決定了結自己!”


    看著她生氣的樣子,宋昭笑了,看著她一身灼灼其華的嫁衣,將另一杯酒遞給她,“既然如此,那我更要陪你。”


    “喝了它,今日就當是我娶你。”


    元淑婉覺得,這一刻,似乎一切都不重要了。


    他們兩個人的愛情,本就是在刀鋒上舔蜜,非要見血,才能有那麽一點點的甜。


    拋去亡國公主的身份,單純作為一個普通女人,她想說,她一直以來都好委屈。可是此時此刻,她卻覺得很幸福。


    兩人在大火中相擁,原來隻有在死亡的前夕,他與她,才能握住那一瞬間的幸福。


    故事回憶到這裏,在奈何橋上聽完全程的李卿瑤吸了吸發酸的鼻子,“你們也太難了。”


    元淑婉搖搖頭,“至少,在臨死前,我很幸福。”


    姬流玉看向君夜瀾,“這樣的人,我不信他會故意不來。”


    君夜瀾,“可他確實沒有來。根據你所說他從出生之日起就天賦凜然,氣運非常。那這麽多年來,你沒有等到他死後的魂魄,結果隻有一個…”


    元淑婉,“是什麽?”


    君夜瀾看了姬流玉一眼,其實姬流玉也猜到了。畢竟都是曾經做過神仙的人,她對元淑婉道,“或許,他本就不是凡人。”


    “元姑娘,你知道神仙渡劫嗎?宋昭可能隻是在凡間走了一回,曆了情劫。等到情劫曆完,他就會歸位。”


    元淑婉徹底愣住了,“你們是說,他可能是神明?”


    李卿瑤也愕然,“怎麽會?”


    倒是梵洛塵在旁邊若有所思。


    姬流玉,“你若不確定,不如我們去問問孟婆?”


    元淑婉跟隨他們而去,等孟婆見到君夜瀾後,那是嚇得瑟瑟發抖,彎著她本就佝僂的背,“給大人問安。”


    姬流玉見孟婆賣君夜瀾麵子,就知道事情好辦多了,“孟婆,我想問你,你可知宋昭為何遲遲不來奈何橋?”


    孟婆見她這麽問,又看了眼旁邊不明情況的元淑婉,歎了口氣,“他本就不是輪回之人,或許,姑娘聽說過公子昭,昭衍的名號呢?”


    九州凡人不知,但姬流玉與君夜瀾卻一清二楚。


    “昭衍?是神界曾下界曆劫的審判神?”姬流玉意外,她與昭衍並未碰過麵,隻聽說對方性情古怪,常與天帝不對付。


    孟婆歎了口氣,“正是。”


    姬流玉,“宋昭是昭衍,難道如今他已經歸位?可…”


    可她下界也沒多久,之前也沒聽說過審判神已經歸位了啊,審判神位已經空置很久了。


    孟婆,“這我這個老家夥就不知道了,但無論他有沒有歸位,都可以來地獄看元姑娘一眼,可他沒有。這隻能說明他不願意再回來了。”


    “元姑娘,我這老婆子看過的世間悲歡數不勝數,哪一樁不是開頭轟轟烈烈,最後蘭因絮果?恕我提醒你一句,在人間的宋昭或許是愛你的。”


    “可歸位後的昭衍神君呢?一個清醒的神明,是否會繼續愛你呢?”


    “一個凡人,是永遠等不來一位神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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