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業障纏繞的妖王,在此刻睜開了眼。


    見到那雙赤瞳的眼睛,姬流玉不由感歎,“人都死了還不肯瞑目,他對你的怨氣可真大。”


    雲霄語氣有幾分輕蔑,“怨氣再大又如何,他已無力回天。”


    聽得此言,那雙赤瞳詭異地一轉,隨後放肆大笑。


    “雲霄,我無力回天,你又好到哪裏去?如今妖族大廈將傾,你獨木難支,來路又在何方?”


    雲霄冷著一張臉,“妖族的事,用不著一個叛徒來過問。”


    “我若是叛徒,那身上背負一半神血的你又算是個什麽東西?我高貴的聖子,你是否忘了自己當初是如何不擇手段一步步地爬上來的?”


    此話一出,姬流玉也忍不住側目,捕捉到雲霄眼中一閃而過的震動。


    他身上的幻毒在赤瞳的震懾下開始爆發,隻聞得悶哼一聲,雲霄蒼白的俊容上冒出些許冷汗。旋即,一股強大的共情之力直接將周圍空間扭曲,他們被迫進入了一個冰天雪地的世界。


    麵對眼前冰封的世界,歡歡哈出一口寒氣,“娘親,這裏好冷哦,我們這是到哪裏了?”


    姬流玉環顧四周,沉眸,“這裏是雲霄心中的幻覺世界。”


    歡歡茫然,“昂?”


    她有些疑惑,但看到伏在雪地裏的紅衣男子後,驚訝道,“哇,是那個壞叔叔!他好像要被凍死了!”


    姬流玉瞥了一眼,“死不了。”


    說完就走到雲霄身邊,踹了他一腳。


    “喂,醒醒。”


    還未等叫醒雲霄,姬流玉倏然發現眼前的景象又變了。


    他們突然置身於一片肅殺的戰場,放眼望去,寒風凜冽,萬裏雪飄,到處都是橫屍遍野。


    戰場中央,佇立著一個女人。她身上的靈甲已經盡數破碎,三千青絲沾上了斑駁的血跡,背後數箭穿心,眼睛卻久久不寐,仿佛是在等著什麽人。


    “娘親!”伴隨著一個急憤的聲音,姬流玉看到了一個瘦弱的身影。


    那是少年時期的雲霄。


    “為什麽要關著我?”少年神情哀傷,一雙漂亮的眼睛裏盡是委屈。


    姬流玉看著眼前少年時期的雲霄,有些驚訝。她沒想到書中陰險狡詐的妖族聖子在年少時竟還有如此破碎的時候。


    原本屹立在戰場中央的女子見到自己的兒子,黯淡的美眸中滑下一滴血淚。


    她伸手觸碰上少年的臉頰,語氣似帶有千萬般的苦楚,“阿霄,以後,你要一個人好好的長大。”


    話畢,女人的頭顱緩緩垂下,咽下了最後一口氣。可她的身姿卻依舊未倒,佇立在妖族邊疆,頂天立地。


    雲霄的小臉血色盡失,顫抖著想要去觸碰她的衣角,這時,原本黑雲密布的天空驟然爆射出道道耀眼的金光。緊接著,一眾仙風道骨的身影便降落在了妖族邊疆。


    身著青衣的神君看到眼前佇立而亡的女人,神情微怔,“看看,離開了本君,就將自己的下場搞得如此狼狽。阿嵐,不知你可有悔?”


    聽到此言後,他身後的神使笑道,“尊上何必為這種放蕩的女人煩心呢?眾所周知,妖族之女,風月無邊。”


    “她隻是您曾經的一道情劫,您傷心,她卻快活。旁邊的這個小野種不就是最好的證明嗎?”


    青衣神君聞言,看向雲霄,“你的父親是誰?”


    雲霄盯著他,反諷道,“你不知道嗎?”


    青衣神君皺眉,他一手扼住男孩的咽喉,“你在挑釁我?”


    “你以為自己是什麽東西?”


    神使見狀,勾唇,“我們的小殿下呢?快過來。”她話音剛落,眾仙便移開了步子,露出了被他們遮掩許久的白衣男孩。


    姬流玉看著這個長相清雅出塵,渾身散發著高嶺之花氣息的銀發男孩,美眸微縮。


    這不是年少時的梵洛塵嗎?!


    信息量有點大啊!


    梵洛塵走到青衣神君麵前,聲音清冷,沒有絲毫感情起伏道,“父君。”


    青衣神君聞言,厭棄的鬆手,將雲霄甩到了他麵前,吩咐道,“將他帶回天宮幽禁,待時機成熟,給我兒煉骨。”


    神使領命,也嘲弄道,“他這樣的東西,也就隻配舔我們小殿下鞋底的塵。”


    饒是姬流玉聽了這話,都忍不住蹙起了秀眉。


    地上的雲霄卻驀地嗤笑出聲。


    她以為他會憤怒,會反抗,會掙紮,卻沒有想到他會笑。


    “那是我記憶裏最討厭的一個雪天。”


    聽到這個聲音,姬流玉從沉浸觀景中回神,發現雲霄已然蘇醒,神情冰冷地盯著不遠處在雪地裏一無所有的狼狽少年。


    他們眼前的景象風雲變幻,姬流玉被迫看了很多,她看到雲霄是如何被天宮折磨挖骨,淪落為妖族最底層後,一步步爬上來的。


    不擇手段,左右逢源,出賣一切…


    最終走上了征服妖族最高王權之路。


    “同樣是他的孩子,一個眾星捧月,一個萬人踐踏,活的連狗都不如。你說,這個世界上為什麽會有這麽不公平的事?”


    姬流玉心中微震,斟酌道,“或許你的父親並不知道真相。”


    雲霄譏諷,“你錯了,在他挖掉我的靈骨後,就已經得知真相。但是隻要有梵洛塵在,就注定我隻能活在淤泥裏。”


    “我是一個神明犯下的錯誤,也是一麵照出他們醜陋樣貌的鏡子。我曾發誓要奪走梵洛塵的一切,要以妖的身份,讓那個人後悔。在這些事都沒發生前,我其實是很喜歡你們神仙的。”


    “你是第一個除了妖王以外,得知真相的人,但是很可惜,你也將成為最後一個。”說完,雲霄周身的殺氣便暴漲。


    整個幻境裏地靈氣都瘋狂向他席卷而來,姬流玉意識到,這家夥竟然在吸收整個怨籠的怨念來化為己用!


    她冷笑,“看來你也沒有表現出來的這麽脆弱。”


    雲霄勾唇,“妖王這個蠢貨以為用幻毒就能抓住我的弱點,卻沒想到這些傷害對我來說早就不值一提。他以為自己布置了一個誘捕我的陷阱,卻不知,是我特意引你而進的墳墓。”


    “你是榮耀的主宰,是冰雪臣服的女神,可終將死在我手裏。”


    “恨我吧,姬流玉。”


    像恨君夜瀾一樣,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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