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新把車停在一處平地,然後步行,沿著水庫憑記憶摸索,大半個小時過去,才拐到莊園後方。


    這裏有個小門,看守不嚴,林新記不太清,隻能更加小心謹慎。


    四周環顧一圈,沒什麽人,幸運的話,喬抑聲不在,他會更順利。


    越過高牆的時候,不遠處兩個人正巡邏,背對著他,林新拐到後頭的小路,樹木掩映中,迅速消失。


    莊園變化不大,林新對這裏印象還有,主樓的方位也記得,不過怎麽進去是個問題。


    越往前看守越嚴密,攝像頭也不會少,他努力往攝不到的盲區裏靠,守著邊上走,轉頭就看到喬抑聲的親信jason,筆直站在車邊,幾個黑人身上都別了槍,跟在他身後。林新這頭雖然離那邊不遠,但側對著眾人,不容易被發現。他悄聲繞到主樓旁,看喬抑聲一路走出來,精神很好,依舊風姿卓絕的模樣。看不到他的眼,但是林新想象一下,覺得應當很有光彩。


    上車前,他跟jason交代了幾句,林新聽不太清,隱約知道他這兩天要出國,jason也得跟著,不覺舒一口氣。


    莊園裏主事的人不在,剩下的就很好對付了。


    幾輛車尾隨喬抑聲離開莊園,林新看他離開的背影,隔著後座玻璃和車身的銅牆鐵壁,恍若隔世一般。


    過了很久,確定車遠遠離開,林新才從角落裏走出來,重新攀上莊園後頭的高牆,一邊翻一邊罵自己瞎折騰,牆角的野貓衝上來,身上的毛全豎起來,使勁叫喚,林新就聽不得這個聲音,貓發起瘋比狗可怕的多,完全歇斯底裏,百分百投入,孫尉以前說過,有貓一樣特質的天生是好演員,這種瘋狂勁頭演起來,總不會太差。


    不知道為什麽,林新覺得這貓和喬抑聲特別像,他初看上去也慵懶恣意,漂亮得如貓一樣,優雅利落。失意的時候盡管還算內斂,暗藏的爪子還是撓得人心緒難安。


    但林新不知道他是不是好演員,從前一切都是浮雲,或者像貓一樣無心無肺,所以愛恨都抽離的特別快。


    林新再沒心思想下去,他隻想做完手上的事,手腳齊全回到北京,過以前的生活。


    今天這一趟,說不緊張是假的,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林新在野貓身體前弓,伸出爪子的時候跳下了牆,回頭數落:


    “好好逮老鼠,喬抑聲又沒給你工資,這麽拚命幹嘛,一點不可愛。”


    貓聽不懂,伸著雪白的腦袋望他半天,最後權衡一下,不願意再跳下去,就坐在牆頭繼續曬太陽。


    林新繞到前門,不出所料被人攔住,說明了來意:是喬抑聲的私人律師,來給他處理文件。


    這個莊園很隱秘,喬抑聲從不帶外人過來,都是極其相熟的,才會受邀。生意場上也隻有幾位長期合作的巨頭來過,所以林新亮出了自己的律師證,對方深信不疑,能摸到這裏,就已經跟他交情匪淺了。


    林新進了莊園,又有人接待他:


    “先生不在,可能過幾天才回來,我先帶您去休息;或者您先回去,等他過來,第一時間告訴您?”


    林新擺擺手:


    “我知道,他要出國,歸期不定,昨天就跟我講過了。不過有些文件必須處理,不然也不會卡在這個當口。他兩邊都有急事,才找我過來處理這一頭。”


    這個人跟jason比起來,明顯欠些火候,更重要的是,他以前沒見過林新,所以想混過去不難。


    雖然順利進去了,也安排客房給他住下,對方卻堅決不讓他靠近主樓。


    林新想著,費了心思光明正大進來了,就不好再偷偷摸摸去主樓,被發現了得不償失,巡邏的黑人又個個帶槍,子彈不長眼,死在這地方太不值得。化成了一灘灰,給喬抑聲踩在腳下,再從泥土裏開出花來?


    林新越想越煩躁,隨口就用中文問他:


    “為什麽不能進去?文件都在裏麵,耽誤壞事了,後果誰也承擔不起。”


    那人顯然聽不懂,讓他英文重複一遍。


    林新左手抓住右手食指,背在腰後,明顯彈動了一下,作出耐心解釋的模樣,用英文說:


    “抱歉,我一時激動。我的意思是,這文件很重要,必須立刻處理,請你讓我進去。”


    對方聽了他的話,沉思片刻,才說:


    “這樣,我打個電話給先生,看他肯不肯答應。”


    林新屏著呼吸看人家撥了電話,下意識去瞥四周角落裏的守衛,想象著掛了電話幾把槍同時指在他頭頂的震撼,應該很刺激。真好笑,父兄軍銜都不低,他居然連槍也沒摸過,這次有機會見識了,可能還要客串一回活靶子。


    結果他各種情形都想了一遍,對方告訴他:


    “對不起,先生不接電話。”


    林新估計這時候喬抑聲大概才上飛機,不方便講電話。


    他之所以敢這樣明目張膽從大門進來,就是算計好了,喬抑聲極有可能已經登機,這樣一來,把握住時機,一切就簡單容易得多。


    林新不能再等,他掏出手機,一邊按鍵一邊低聲說:


    “他還有一個號,平時不常用,有急事才能找,我試試。”


    過半天,那頭似乎接通了,林新穩住心神,一貫平淡的口氣,說的是中文:


    “喬抑聲,你腦袋磕井沿上了,我是不夠爽快,戲要一演到底才有效果,你倒好,真卯上了?你就那麽脆弱那麽不堪一擊?繼續端著吧,我幹完這票就回北京,兩散了咱們!”


    每一個疑問句,林新都上揚了聲音,特地停頓幾秒,好像在等待對方答複一樣,等到全說完了,長久的沉默過後,林新拇指悄悄按住一個鍵,又隨手開了揚聲器,喬抑聲特有的低沉醇厚極有質感的聲音飄出來,回蕩在四周:


    “飯菜在微波爐裏,記得熱好了再吃,冷了胃不舒服。湯是早上剛燉的,你回來溫度剛好,記得多喝兩碗,潤肺的。我還有會要開,遲點回來,到時候檢查,吃少了挨罰。”


    那時候林新住在喬抑聲公寓裏,說起來是喬抑聲手燙傷了,他去照顧,實際上所有事情喬抑聲都親力親為。


    這是有一回,林新大早從市郊爺爺家回來,喬抑聲同高層開會,事先打電話給他,林新沒接到,就轉了語音。


    不知道為什麽,他一直沒刪,不時就翻出來聽一聽,以前偷偷傻笑,現在覺得這聲音越發陌生,還是止不住多聽幾回。真好聽,要是人也像錄音一樣,一烙上印記,就永不改變多好。


    林新切斷了電話,他可以想象現在對方腦內形成的對話是什麽樣的,結果跟他預期一樣,那人立刻帶他去了主樓。


    聽過喬抑聲的話,哪怕幾句,都不會輕易忘記。


    所以他唯一的賭注,隻有很久之前的電話錄音。


    大概是運氣太好,或者林新有備而來,他最終進去了。


    在書房呆了半天,近期的文件很多,他撿了幾份重要的,複製下來,忙了一下午,最後要開電腦。


    他知道喬抑聲有個跨國合作計劃,涉及好幾個密切相關的行業,聯動性非常大,他早就啟動,好幾年了也隻是試運行階段。


    喬抑聲做事,從來要有百分百把握,才會百分百投入,他怕入不敷出。他曾經對林新說,我對你,真是一再破例,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收入支出完全不成比例。


    這種平衡一旦打破,就是一場角力。


    但喬抑聲也有能力,把所有事物醞釀渲染齊備,最後掌握主導權。


    這個案子如果成了,2年內喬抑聲身家翻數倍,如果砸了,整個家族元氣大傷。


    林新開了電腦,跟預料一樣,設了密碼,還是12位,太長了,短時間內根本沒法破譯。


    他想了很多,都不對。


    最後實在不敢再輸,怕錯誤次數太多,自動鎖定,隻好關機。


    林新重拿起桌上的紙質合約,挑了一份影響適中的,傳過去,這已經夠對方大做文章了。


    他知道,喬抑聲在這份文件上頭,損失不會小。


    他要趁喬抑聲回來之前,解開密碼。


    他要對方盡快給他絕對信任的反饋,然後調轉方向將其一舉殲滅。


    跨國的案子,對方早就虎視眈眈,林新經濟學專業出身,要改得不顯山露水,讓對方徹底相信,最後在上麵栽跟頭,起碼也要一兩天時間。


    但願喬抑聲不要中途回來,打亂他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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