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一字一頓,重複道,“你們,還知道什麽?”


    茉莉不說話了。


    夫人等了幾秒,扭頭要走,右手袖角卻被一股小小的力量牽製住。


    夫人低頭。


    在夫人眼裏,這四歲的小女孩,眼中閃著狡黠的、如獵人捉住狐狸一般的光。


    “阿姨,”小瀾直勾勾看著夫人,“你還是阿姨嗎?”


    如果說剛才的夫人隻是臉色有些變化,那現在的夫人則是完全放棄表情管理了。


    夫人顫抖得更加厲害,手臂用力一掃,四歲的小女孩便被揮倒在地。


    那眼神。


    趁那眼神還沒回到自己身上,夫人提起裙子,飛也似地離開了。


    小瀾被揮倒,沒留神,臉衝下吃了一嘴灰。


    “呸!……呸呸!……”


    “你剛才說了什麽?”茉莉忙扶起小瀾。


    “我現在懷疑,夫人之所以求救,並不是因為有其他人要加害她,”小瀾抹抹嘴,“她要逃離的,可能是她自己。”


    “你的意思是……”


    “求救的夫人,和平時的夫人,是一個人,又不是一個人,”小瀾眼神堅定,“你也能感覺到吧,氣場、靈感,完全不同,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但夫人似乎……正陷在這個麻煩裏。”


    茉莉抿住雙唇,同樣苦惱地蹙緊眉頭。


    “如果村長真是夫人殺的,我們要怎麽做才算是解決了問題?”茉莉扶住下巴,“難道我們要消滅的,其實隻是夫人的一個人格嗎?”


    小瀾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麽,拉著茉莉就往院外跑。


    “怎麽……又怎麽了?”


    “咱們快去火真家看看,”小瀾邊跑邊回頭說道,“我現在懷疑火真身上的怪事搞不好也和這事有關,你仔細想一想,火真那幅痛苦的樣子,像不像在壓製另一個人格?”


    這麽說來。


    火真的古怪,火四毛的古怪。


    夫人的古怪。


    也許都有同一個誘因。


    “天快黑了。”茉莉奔跑著,抬眼看看天。


    天黑前要回家去。


    “所以要快點。”


    好不容易抓住一些線索,小瀾牽著茉莉的手,拚了命地往前跑去。


    “小秋!”


    遠處傳來一聲尖利的呼喚。


    是娘的聲音。


    “夏夢!小秋!”


    這是爹。


    小瀾的腳步猛地頓住,站在原地大口喘著粗氣。


    完蛋了。


    兩個黑影遠遠跑過來,小瀾看清了,爹娘的表情由憤怒變為擔心,擔心又變成激動。


    揚起的手落到小瀾身上時,成了一個擁抱。


    爹娘緊緊抱住氣還沒喘勻的二人,臉上有些微慍色,但更多的還是欣慰。


    “天都快黑了,還往哪兒跑呢?”娘輕扯了幾下小瀾的手臂,“擔心死爹娘了,是不是玩得太瘋忘記回家了?”


    小瀾四歲,問了也白問,爹娘看著茉莉,討要解釋。


    茉莉指著小瀾,結結巴巴道,“小秋非說那條路回家近一些,我看時間還早,就想著再陪她玩一會兒吧……爹,娘,對不起。”


    態度很誠懇。


    爹娘一聽是姐姐為了寵愛妹妹而耽誤了時間,氣立馬消了,領著二人急匆匆往家裏趕。


    “下次不許了。”


    “絕不會了,娘。”


    爹寵溺地看向小瀾,“小秋也得道歉,姐姐是因為你耽擱的,對不對。”


    小瀾把頭點得像在啄米。


    雖然計劃失敗了,但……


    被溫暖的手心攥住,擁有父母的感覺,被家人擔憂的感覺,就是這樣子的嗎?


    真的是很棒的感覺。


    小瀾偷偷看著爹和娘。


    如果能再多留幾天……


    但自己是假冒的。


    熱愛、關心、守護,並不是為了她廖宜瀾,而是為了她頂替的那個人。


    真羨慕啊。


    能擁有這麽多,一定是被上天選中的幸福的人吧,真難得,真幸運。


    “直勾勾看著你娘做什麽?”


    四人已快到家門口,夜幕還沒完全降臨,爹娘終於放慢了速度。


    爹低頭看著小瀾,見小瀾那雙眼睛就像是長在娘身上了一般。


    娘推開門,笑著說道,“是不是又想吃啥好吃的了,這丫頭一看我,我就知道她肯定是想要點稀奇古怪的玩意。”


    又要吃飯了。


    清蒸鱸魚、山筍裏脊、毛蒜手剝蝦。


    白灼葵菜、山藥紅羹、紫椒春瓜煎蛋、玉米排骨湯。


    對夏夢和秋夢的羨慕又多了一絲。


    小瀾抱著吃完這一頓以後可能就吃不上了的決心,企圖用速度來掩飾自己的飯量,但隻吃了不到二十分鍾,爹娘就又開始阻攔了。


    “小秋……小秋這是怎麽了呀到底……再喜歡吃也不能……”


    “夏夢別光顧著自己吃,誒……夏夢吃得也有點多了,住手,別吃了,乖……把碗放下。”


    碗筷幾乎是被爹娘搶走的,這頓晚飯進行得出奇的快,爹娘刷碗時,窗外的天色才終於是完全黑了。


    小瀾一邊小口喝茶水,一邊在惦記案情的事。


    “娘,”見爹離開了,小瀾慢悠悠問道,“為啥天黑不讓出門呀。”


    “哎呀,不是和你們說過很多遍了嘛,”娘叮叮當當洗著碗,沒有回頭,“大師說我們村……不太好,晚上會有嚇人的事情。”


    不太好?嚇人的事情?


    不知是因為娘自己也不清楚,還是因為很多話不方便同孩子講,聽完娘的解釋,二人還是一頭霧水。


    “娘遇到過嗎?嚇人的事情?”


    茉莉像個八卦的女學生,探著頭問道。


    “我沒在天黑後出去過,但是你們的爹……他好像碰到過。”


    小瀾直起上半身,“爹說有多嚇人呀?”


    “你們爹……沒說具體多嚇人,”娘像是想起了可怕的事,眼神開始遊走,眼底的恐懼一點點浮上來,“但你們爹……他差點死了!”


    茉莉默不作聲,小瀾伸長了脖子問道,“怎麽回事?”


    “那年……你還沒出生呢,夏夢年紀還小,”娘倒沒忌諱,一邊回憶,一邊緩緩道來,“那年咱家的地收成很好,你爹收糧,忘了時間,往家裏趕的時候,天已經快黑了,我自己在家,帶著你姐姐,天完全黑了的時候,還不見你爹回來,我就急了,問了問鄰居,都沒見著,我嚇死了,要不是他們拚命攔著我不讓我出去,我肯定也得……第二天早上,他們就在路邊發現了你們的爹。”


    “路邊?”茉莉一聽,知道這事自己應該也不知情,便問道,“爹暈倒在路邊了?”


    “他……不光是暈倒啊……他,他……現在還有疤呢。”


    疤。


    爹受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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