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不知怎的,秋天的信使到了,秋雨如煙如霧,無聲地飄灑在那空地上的瓦礫堆裏、枯枝敗葉上,淋濕了地,淋濕了房,淋濕了樹。秋天的雨,是一把鑰匙。它帶著清涼和溫柔,輕輕地,輕輕地,趁你沒留意,把秋天的大門打開了。


    但這秋雨,讓崔海莫名有些心煩,這樣的情緒,不應該出現在這樣瀟灑的少年郎身上。


    濤濤他不會……不可能的,隻是……為什麽去了這麽久……這些念頭在崔海腦中不斷回蕩,配合著秋雨的夜,漸漸的讓他的倦意襲來。


    計劃趕不上變化,兩天,他已經等不下去了,一刻都等不下去——辰時未到他就闖入秋雨,他沒有告知任何人,是非常任性的行動,甚至沒有帶上黑曜——聚魂丹也留給黑曜保管著,這樣他可以快一點,更真實一點,沒有那麽多顧忌。


    祁山,第三次迎來了崔海,真正的崔海,也會顛覆崔海。


    ……


    天晴了,雨停了,濤濤覺得他又行了。他在其他三峰——巨龍穀,虎澗峽,天狗藏,拉了三位真靈中期的妖怪,五天前他們就以摧枯拉朽之勢打退英冥,然後,五天後他們仍舊在攻領。


    五天五夜的圍困,大家都心生了些煩躁,期間,他們感受到了一股強大的氣息,自領中襲殺金皓,讓其傷勢雪上加霜。若非墨羽濤謹慎,金皓就被他抹殺於月色——金皓現在的確是實力最弱的人,保守估計,他已經達到了真靈巔峰。


    自那晚之後,幾人臉色凝重了幾分,誰曾想過,擁有真靈後期實力和玄妙法陣的祁山第三峰——隱魂領,居然還藏了一位陰森佝僂的老者,實力更是勝英冥三分,而且他還隻是第三峰的老主人而已,這就是上三峰嘛?大家的心頭冒出了不好的想法。


    他們本就可以退去,該救的人已經平安,現在卻不行了,隱魂領已經展示了他們的恐怖,此時如若離去,他們沒有一方勢力能承受隱魂領的怒火,唯有破領,方是上法。


    “羽濤,我怎麽感覺你拉我們上了條賊船?”一個綠袍的先生走了過來,拖著一條水桶粗的巨尾,兩手的擺動仍舊是那般不自然,腦袋上還有一些蛇形的特征,尤其是那經常吐出的分叉紅舌,這是巨龍穀的穀主——青蛇秦症。


    “老蛇皮,不要在這裏陰陽怪氣,要不是你想奪那隱魂領的寶貝——聚魂台,我們也不會把人家得罪死。”一個彪形大漢自墨羽濤身後出現,頂著個虎頭,四肢都是爆裂鼓起的肌肉,後背高高隆起,看一眼就能聯想到力量,這就是虎澗峽老大——武開。


    “別說這些了,都是同一條繩上的螞蚱,還是想想怎麽對付真靈巔峰的老妖怪吧!”便是最理性冷靜的天狗——大藏,語氣也有些灰心,一身柔順的橙毛,被他抓的有些炸裂,擁有再龐大恐怖的犬牙,也磨不出作為。


    墨羽濤沒有說話,好像在思考,好像在回憶,好像在感受,金皓還在努力恢複傷勢——出門在外,都帶了些草藥。


    “你們有沒有感覺……那個老妖怪有些奇怪?”


    “有什麽奇怪?怪可愛嗎?”


    “不是,我說不上那是什麽感覺,那晚和他交手的時候,感覺他氣息有些不穩。”


    “羽濤,你的意思是說,他既可以說是真靈巔峰,也可以說未到真靈巔峰?又或者說,他是用了秘法達到短暫的真靈巔峰?”大藏的眼神一下就亮了。


    “可以這麽說,不過,我更感覺他像是自己本身出了問題,就像走火入魔。”


    墨羽濤此話一出,大家就回想起之前未注意的點,果然有許多端倪,為什麽真靈巔峰的老妖怪不和英冥一起把他們一鍋端?為什麽襲殺金皓失敗後,戰了一段就去了力?為什麽從來沒聽過他的言語?如果說那是一個修煉中走火入魔甚至死去的老領主——隱魂領向來喜歡屍體,那會是他們的刀,一切就可以窺見一角真相。


    “所以,英冥應該去求救於第二峰——火鳳坡了,那可是他的老情人了,嗬嗬。”大藏冷不丁爆出一大猛料,後麵的嗬嗬又是那麽耐人尋味,三人之間貌似有些藏在曆史中的故事。


    “紅狗不簡單啊!和那兩個家夥還有這樣的故事呢!我說這麽第一次見麵時英冥怎麽臉這麽臭,原來是……”秦症沒有再敢往下說,那隻狗的火已經快要噴出,說不得一會就撲上來咬他幾口,那找誰說理去啊。


    “哼,現在還有心情取笑我,等火鳳過來,死都不知道怎麽死。”大藏一言,使得氣氛又再度凝重起來,雖然大略知曉一些因果,僅是他們,無力逆轉。


    “主要是這個破陣法,太煩人了,跟個烏龜殼似的,要是崔海在就好了,以他在陣法上的造詣,肯定有辦法敲碎這龜殼!”墨羽濤歎氣,不知是否悔恨自己的慵懶。


    “那是當然!”


    “誰?”三位峰主的眼神瞬間淩厲,戒備著四周,也尋找著敵人。墨羽濤卻是兩眼一亮,似乎在為來人欣喜。


    一個俊秀的少年突兀的出現在眼前,那奇特的氣息,又給人一種一直在那裏,甚至本就該在那裏的感覺。眾人嚇出一身冷汗,如此本領,若是暗殺他們,就是逃過駕鶴西去,也免不了傷筋動骨。


    “崔海,真的是你,太好了!快快快,給我去破了那烏龜殼,告訴你,裏麵可是有好寶貝!”墨羽濤激動的搖晃,崔海有種五髒六腑想離開的感覺,陣陣惡心。


    “別搖了,再搖腎都不敢住這裏了。”


    在場沒一個是蠢人,這點眼力見還是有的,收起了劍拔弩張的架勢,靜靜在一旁聽著,眼神中還有一些情緒,是羨慕嗎?是欣喜嗎?是驚恐嗎?亦或是怨毒呢?也許都有。


    崔海得到喘息,隻是瞥了一眼不遠處的三人,那隱晦的情緒是否捕捉到了,不好說,也不用在意,這種事情並不是第一次,他反倒覺得這樣才是正常的,不然他也不好實施對應的方案。


    崔海來的路上已經醞釀了許多數落他的話,一看到那有億點點溫暖的傻笑,瞬間就忘記了台詞,也懶得問前因後果,隻是說得先去觀察一下,不一定能破,墨羽濤直接招呼眾人出發,似乎已經勝券在握。算了,你想做的,那就做吧!崔海這樣想著。


    英冥在領上來回踱步,他並不擔心火鳳不來——他們早就應該一體,如果不是因為他的驕傲,也可能是因為她的傲嬌,祁山七峰根本不齊。


    “要是有足夠強大的靈魂就好了,就能駕馭你了,也不用……唉。”他的手在一具屍體上輕輕撫摸,又像是擦拭,這不是屍體,是他來之不易的珍寶。


    “下四峰,哼!我們本無冤無仇,我沒打主意在你們身上,你們就以為我和善,盜我聚魂丹也就罷了,又圍我隱魂領,重傷於我,企圖奪我鎮領之寶——聚魂台,嗬嗬,火鳳一來,七峰去四!”想到這些天的遭遇,英冥陰翳的臉扭曲起來,手上的關節不斷發力,又驟然鬆手,語氣低微的向屍體道歉,小心翼翼的向“傷口”哈氣。


    隱魂領,果然名副其實,到處都是高聳入雲的怪樹——沒有一株是筆直挺拔的,老樹曲蜒,奇形怪狀,詭笑如老叟,斜枝嚇背涼,終日不見陽光,更顯陰森恐怖。


    崔海和墨羽濤並肩而行——另外四個已經被崔海分別安置,或幼樹旁,或奇石前,或泥澤側,或地洞中,這些地方讓崔海費了好些功夫,不過這還不夠,他們還得去找一處墳墓——這裏到處都是,這當然不需要找,所以不是,他要的是英冥的墓。


    “到底藏在那呢?”他想不通——他確信已經翻遍了每一寸土地,的確沒有英冥的墓。


    “崔海,累死人了,都找了這麽久,毛都沒找到,你是不是猜錯了?會不會根本沒有這樣的墓啊?”


    “不可能,絕對有這樣的墓,隻是還沒有被找到。”崔海反駁,他也想不通,問題究竟在哪裏。


    墨羽濤看崔海還在想,他站累了就坐在地上,不一會就無聊起來,崔海還沒有想到,他就撿起石子到處擲,偶爾會聽到幾聲濺水聲,“哦豁,這鬼林子還有河呢?”


    “你是笨蛋嗎?沒有河這些樹怎麽長出來的?天天下雨嗎?”崔海吐槽完墨羽濤,瞳孔突然放大,有人拔掉了他的茅塞,他頓悟了。


    對啊!為什麽墓一定要在地上呢?為什麽它不能在水裏呢?


    “濤濤,你可真是個小天才。”墨羽濤不明白發生了什麽,感覺莫名其妙。


    崔海沒有解釋,拉著墨羽濤往水流聲趕去,然後不由分說的跳了下去,墨羽濤訕訕,他可不喜歡水,現在也不是玩水的時候。


    不一會兒,河中冒出一個小黑點,崔海撲騰起來,大口呼吸著不太新鮮的空氣——其實大可不必,“找到了,發信號叫他們動手。”,隨後又潛回水中,猛地一掌拍在英冥的墓碑上,英冥瞬間分開,冒出一縷黑煙,其他幾處的情況大抵如此,等到黑煙散盡,墨羽濤明顯感覺這山領不一樣了——少了一些危險的氣息,他們知道,陣破了。


    他們匯合在一起,殺上了隱魂領。陣破之時,英冥感受最為激烈與複雜,雖然不知道他們如何破得了陣,他也無暇去想,現在火鳳未到,僅憑自己的話,早在幾天前就有了結果,隱魂領中又沒收納小妖——小妖們害怕成為實驗小白鼠,他第一次有了孤家寡人的念頭,好在,還有你陪我。


    他不需要回應,也得不到回應,陪著他的隻是一具枯老的屍體。


    “崔海,你是怎麽做到的?我們五個打了好幾天都打不掉,你一來就破了,快說說怎麽回事?”墨羽濤化身好奇寶寶——他一直都是,事實上,他們在這件事上也有同樣的好奇心。


    “想知道?”墨羽濤點頭。


    “都想知道嗎?”大家都放下了平日的威嚴。


    “就不告訴你們!”崔海一個箭步,率先飛出,甩給他們一個背影,隻是那背影讓他們有些恨,氣的牙癢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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