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能在利物浦出生,但我是在漢堡長大。”————約翰·列儂。


    ………


    2015年6月1日。


    德國第二大城市,漢堡。


    萬能獨自一人拉著行李箱,從漢堡國際機場走出。


    從巴黎到漢堡乘飛機也就一個半小時,中午還在喝著法式咖啡,下午就能享受正宗的德國啤酒。


    聞著空氣中撲麵而來的海腥味,萬能已經開始想念本地紅心啤酒(astra)苦澀的味道,不過現在他還有正事要幹,至於喝酒,等到夜幕降臨,必然要去小酌一杯。


    他在機場門口坐上一輛德國標誌性的白色奔馳計程車。


    上車後摘下墨鏡的萬能用熟練的德語說道:


    “moin!去聖保利(st.pauli)。”


    司機是個典型的日耳曼大叔,他瞟了一眼這個一頭紅發的亞裔男子,身材很好,穿著也很得體,就是這德語說得實在不怎麽樣,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別扭,而且嘴巴還時不時抽兩下,怕不是有什麽問題。


    觀察得這麽仔細,司機祖上可能是搞情報工作的。


    “你要去聖保利區的哪裏,小夥子,年紀輕輕總不會是要去繩索街(reeperbahn)吧。”


    萬能察覺到了司機眼神中的異樣,哈哈一笑。


    “沒錯,我就是要去那邊。”


    司機馬上露出男人之間的微笑。


    “霓虹人?要不要我給你推薦幾家,我可是土生土長的聖保利人,保證你不會被坑。”


    “龍國的,我相信你。”萬能指了指司機車窗上的貼紙,“聖保利fc,你還是個球迷。”


    “當然,我們德國人都是球迷。”


    無論是在哪個國家,出租車司機都是了解本地文化的不二之選,如果能說到他們感興趣的話題,那一定是口若懸河,滔滔不絕。


    果然,一提到足球,這位司機大叔就打開了話匣子,他先滿是自豪的幫萬能回憶了去年世界杯,德國國家隊是如何踩著巴西和阿根廷的屍體榮耀登頂,然後話鋒一轉,又開始對自己支持的德乙球隊聖保利fc破口大罵。


    “上個賽季還在第八,這個賽季就差點掉到丙級去,一個賽季換了三個教練,讓球員還怎麽踢!還好利寧老頭有點東西,不愧是有聖保利dna的,不過那時候他也踢得不咋樣。”


    “想不到您還看過主教練踢球呢?”


    “還真看過,不就是三十多年前嗎,那時候我才十多歲,一到周末就去球場,那段時間我們從丙級一路升到甲級,那才是聖保利的黃金時代,不光是因為成績,還有我們獨樹一幟的場景。”


    司機大叔還是個真球迷,對自家球隊的曆史如數家珍。


    萬能就這樣跟他聊了一路,短短半小時的車程一晃而過。


    “前麵就是繩索街了,你要去哪一家?看你小子穿得不錯,不是要去美人之家(dollhouse)吧。聽我一句勸,那裏都是坑有錢遊客的,還不如去心愛天堂(sexheaven)。”


    眼看大叔的語氣又曖昧起來,萬能趕緊打斷。


    “大哥,我去斯坦德廣場一號。”


    “好的,等等,咦,那不是聖保利fc的地址嗎?”


    “沒錯,我去的就是這個聖保利。”


    到了目的地,萬能拖著行李箱下了車,因為帶了東西,他本來要按照慣例給司機兩歐元的小費,但這位大叔說什麽也不願意,按照對方的理由,自己這個龍國人下了飛機竟然第一時間到聖保利隊來,絕對是個有品位的球迷,小費什麽的根本不存在。


    大哥表示要不是現在賽季已經結束,他一定要請萬能看場聖保利的比賽,雖然現在球隊踢得像一坨屎。


    對此萬能的回應是,一定有機會的。


    是的,一定有機會。


    …………


    現年三十九歲的奧凱·戈特利希(okegottlich)正在辦公室裏焦頭爛額的處理著俱樂部文件,雖然賽季剛剛結束,但擺在他麵前的還有一大堆爛攤子。


    球隊這個賽季排名第十五,隻比降級區多一分,正是因為如此,前任主席被迫辭職,他才被推選為新的俱樂部主席,現在麵臨的第一個難題就是即將到來的轉會窗口。


    球隊主力中鋒克裏斯托弗·諾特和門將菲利普·喬納已經確定要走人,青年隊的希望之星施雷克也在鬧著要更多出場時間,這些都不是問題,對於在德乙掙紮的小球隊來說,人來人往再正常不過,現在讓他頭疼的,是主教練利寧先生提交的轉會目標名單。


    不得不說利寧先生還是很盡職的,賽季剛結束,還在度假的他就把轉會名單準備好了,隻不過剛看完的俱樂部財報的奧凱非常清楚,以目前董事會準備的轉會預算,根本無法滿足對方。


    雖然奧凱·戈特利希的本職工作是一位唱片公司的老板,但作為有二十年球齡的資深聖保利球迷領袖,他還是大概能判斷出利寧先生這份名單的含金量,上麵大部分都是在德乙證明過自己的球員,能夠很好補強球隊現在的陣容,可最大的問題是,兜裏沒錢。


    都不用把這份名單拿去給另外三位副主席討論,他自己就知道沒戲。


    所以他才在今天把負責具體轉會事項的俱樂部總監托馬斯·梅格勒(thomasmeggle)叫了過來,一起商量怎麽辦。


    “這不可能。”


    果然,更為專業的梅格勒接過名單隻看了一眼,便毫不猶豫的表達了自己的態度。


    這位聖保利fc曾經的旗幟,是球隊00/01賽季和09/10賽季兩次衝上德甲的見證者,在球隊和球迷中擁有很高的聲望。


    2010年退役後,梅格勒就成為俱樂部的助理教練,後來又擔任體育總監,是不折不扣的專業人士,因此他的意見至關重要。


    梅格勒很清楚俱樂部目前的經濟狀況,所以奧凱對他的回答並不意外,之前管理層已經商議好了,因為球隊主場急需翻修,這是頭等大事,所以今年的轉會預算隻有一百萬歐元,這還是賣掉兩個主力球員的結果。


    可按照自己這位主教練的計劃,轉會名單上的第一個人就得用掉大半。


    管理層和主教練的想法不能說有差距,隻能說是南轅北轍。


    所以戈特利希今天特意把梅格勒叫來,就是準備了一個壞消息和一個好消息,壞消息就是需要他去說服那個固執的老頭子,反正俱樂部的錢就這麽多,至於好消息……


    咚咚咚。


    就在接到新任務的梅格勒愁眉苦臉之際,辦公室的門被敲響了。


    聖保利fc首席也是唯一的秘書海蒂走了進來。


    “戈特利希先生,有個叫傑克的人找你,說是預約好了。”


    “讓他進來,不,我出去。”


    奧凱·戈特利希連忙起身,整理了一下著裝,又跑到鏡子前麵撥弄了幾下自己油光噌亮的發型。


    他雖然馬上就要四十歲了,但保養得好,底子也不錯,頗有點成熟男人的魅力。


    一旁的梅格勒倒是略感意外,這家夥雖然也是個小老板,但平時一點架子都沒有,怎麽突然這麽在乎自己的形象。


    女人不可能,他老婆可是出了名的凶悍。


    那就是有什麽大人物要來?


    難道是有金主要讚助球隊。


    這就是他說的好消息?


    有讚助等於有預算,有預算等於不用去跟那老頭吵架。


    一想到這個,托馬斯也挺直了腰杆,臉上滿是期待。


    答案很快揭曉。


    沒等奧凱出門,一個帶著墨鏡的男人就直接走了進來。


    他的身材高大而結實,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一股成熟男人的氣質。


    就是紅色的短發有些特別。


    “不用這麽客氣,好久不見,主席先生。”


    戈特利希什麽也沒說,隻是盯著他上下打量了半天,最後才冒出一句。


    “巴黎的發型師都這麽沒品位?”


    男人咧嘴一笑,說道:


    “謝謝誇獎,我自己染的,要幫你把白頭發遮一遮嗎?看著真顯老,你放心,友情價。”


    戈特利希一臉吃了羊羽的表情,半天才憋出一句。


    “不用了,更正一下,我這是灰色,今年最流行的顏色。”


    特殊的打招呼方式過後,兩人又對視了幾秒,最後同時張開雙手,給了對方一個大大的擁抱。


    動作竟然出奇的一致。


    “竟然能從傑克你的口中聽到先生這兩個字,真是難得。”


    進來的男人正是剛剛抵達聖保利fc的萬能。


    “人總是要變的,誰又會想到,當年一個破樂隊的鼓手,有一天能當上聖保利fc的主席呢?”


    說完萬能又和房間裏的另一個熟人打招呼。


    “托馬斯也在,還記得我嗎?”


    托馬斯·梅格勒看著眼前這個與主席頗為親密的男人摘下墨鏡,露出一張有些熟悉的亞洲麵孔。


    “你是?傑克?傑克·萬?”


    “沒錯,就是當年那個總被你們嘲笑口音的龍國小子,你還記得我。”


    萬能也跟梅格勒來了一個擁抱。


    “當然記得,直到我退役,都沒遇到第二個青訓球員敢跟一線隊動手,關鍵是你還打贏了。”


    梅格勒麵帶微笑,說起了以前的往事。


    “那還不是因為那個誰在我麵前模仿猴子,這種人的存在本身就是聖保利的恥辱。”


    萬能這麽說,是因為聖保利fc一直都旗幟鮮明的反對種族歧視,這是俱樂部引以為傲的文化。


    “沒錯,所以我們和俱樂部都站在你這邊,說點開心的吧,你現在怎麽樣?已經成搖滾明星了?身材倒是保持的不錯。”


    老友重逢,第一個話題自然就是詢問近況。


    梅格勒已經很久沒有當年那個龍國小子的消息,記憶還停留在傑克·萬因為身體原因不得不離開職業足壇,那時候還惋惜了很久,後來又聽說他玩樂隊去了,看現在這一頭紅色短發,自然以為他還在搞音樂。


    “沒有,我已經很久沒碰琴了。”


    萬能靠在有些老舊的沙發上,眼神四處瞟了瞟,繼續說道:“倒是俱樂部這些年都沒什麽變化,從外麵的設施到這間主席辦公室,都和以前幾乎一模一樣,好像時間都停止了。”


    講真的,這裏跟他剛剛才去過的巴黎紅星的主席辦公室,幾乎差不多。


    差不多老舊。


    他其實說的很委婉,但房間的主人卻聽懂了言外之意。


    戈特利希歎了口氣,道:“還不是因為沒錢。”


    他這一開口,旁邊的梅格勒聽了也是心中一動,感覺自己聽懂了主席的言外之意,連忙開口問道:


    “傑克,看你的樣子應該混的不錯,怎麽,這是發財了要來讚助聖保利?幫我們渡過難關?”


    通常來說俱樂部的讚助事宜應該由總經理負責,但是聖保利fc原來的總經理跟隨主席一起辭職了,新的經理人選還在物色當中,所以梅格勒這個體育總監還要負責給球隊拉讚助。


    看著他充滿渴望的目光,萬能沉默了。


    自己看起來像很有錢的樣子麽?身上都是名牌沒錯,可都是從國內寄過來的啊,也罷,一定是我的氣質出賣了我。


    看到萬能沒接茬,梅格勒以為是自己的誠意不夠,決定再加把勁。


    “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們的主讚助商合約剛剛到期,每年隻用七十萬歐元,新賽季聖保利球衣的胸口位置就為你敞開。”


    “托馬斯……”


    跟萬能一樣逐漸目瞪口呆的戈特利希剛想出聲,就被熱氣洋溢的體育總監打斷。


    “我明白,傑克是自己人,那就四十萬,現在就能簽約。”


    一下子就少了三十萬?自己的麵子這麽值錢?還是他的心理價位就這麽多?


    破案了。


    第一次碰到這種自殘式談判的萬能豁然開朗,難怪聖保利上賽季不光成績差,商業運作也是一塌糊塗,這托馬斯·梅格勒踢球還行,當總監是真不行,再加上背後還站著一位菜鳥主席,俱樂部不蒸蒸日下才怪。


    真是臥龍配鳳雛,球迷最痛苦。


    還好本玄德公來了,來拯救我大漢,不,大聖保利的球迷於水深火熱之中。


    萬能一下子覺得自己渾身都充滿了力量,一種正義感油然而生。


    “我的確是來簽合同的,也是來幫球隊渡過難關的。”


    梅格勒喜於言表,主席誠不欺我,果然有好消息,可他還沒高興幾秒,就陷入了疑惑,因為萬能接下來說道:


    “但我不是花錢,是拿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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