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上次見到嬸嬸還是在搬出去之前,現在細細回想一下,也差不多有半年多的時間了。


    嬸嬸和往常一樣,沒什麽變化。


    如往常一樣的盤發,略微有些發福的身材,圓圓的臉像一張大圓盤子,胳膊比路明非的大腿都粗,身上圍著那條不知道幾幾年買來的紅格子圍。.


    標準的天朝中年婦女打扮,一點都不像是臥室牆上那張婚紗照一般靚麗。


    這也是路明非記憶裏的嬸嬸。


    半年的時間,對於路鳴澤路明非這種年輕人來說,最後他們發生一次翻天覆地的變化,路明非說不上事業有成,但也算是有頭有臉了,路鳴澤也從尖酸刻薄的小胖子變成了仕蘭中學的男神預備役。


    隻不過對於叔叔嬸嬸這種中年人而言,半年的時間隻是一眨眼就過去了。


    對於他們這個年紀的中年夫妻而言,穩定的生活不會因為一些小事而改變,該是什麽樣的就是什麽樣的。


    唯一改變的,大概是嬸嬸對路明非的態度。


    「哎呀,明非,好久不見了,這段時間還好吧?」嬸嬸把手裏的四喜丸子和溜肉段放在餐桌上,然後又轉身從櫃子裏掏出來幾大包東西,「來,吃糖,還有瓜子橘子什麽的,喜歡啥就吃啥。」


    嬸嬸熱情地抓起一把瓜子塞到路明非手裏,路明非也沒拒絕,接過來就嗑:「最近挺好的,家裏都還好吧?」


    「好好,都好。」嬸嬸嗬嗬的笑,「你叔叔今年解決了好幾個大客戶,今年年終獎發了不少,還有鳴澤,今年的成績好的不得了,還參加了那個什麽……什麽比賽……」


    「奧數。」一邊的路穀城提示道。


    「對,奧數!」嬸嬸臉上笑得跟綻開一朵菊花一樣,「拿了那個奧數比賽第一名。」


    嬸嬸的熱情不是沒由來的。


    這大概是全天朝所有中年婦女的通病,隻要自家老公孩子做出點什麽成績,就忍不住向別人炫耀,恨不得讓全世界都知道。


    而對於嬸嬸來說,最應該知道這件事的就應該是路明非。


    不知道嬸嬸是出於什麽心理,或許是單純的想讓路明非知道這個好消息,又或者是想借著這個消息讓路鳴澤壓路明非一頭。


    其實路明非也不怎麽在意就是了,畢竟現在如果他想的話,不止可以拿奧數競賽第一,還能拿最強大腦的第一——混血種的思維能力,足夠碾壓普通人中的天才。


    事實證明,當一個人可以飛的時候,那他也就不在乎別人跑地多快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以路鳴澤的能力,居然能拿下奧賽第一,雖然不知道是省奧還是國奧,但這份成就是值得肯定的。


    這時,路鳴澤端著燉豬蹄和糖醋排骨走了過來,正好趕上了嬸嬸說到這裏。


    路明非笑著衝路鳴澤伸了一個大拇指。


    路鳴澤抓了抓頭發,轉移話題道:「媽,菜差不多了,下餃子吧。」


    徽城的小年習俗延襲北方,小年夜吃餃子。


    嬸嬸一拍大腿:「哎呀,光顧著和明非聊天了,等著,我去下餃子。」


    嬸嬸匆匆忙忙又回了廚房,她一離開,房間裏的三個男人齊齊鬆了一口氣。


    路穀城寬慰路明非道:「你嬸的話,別往心裏去。」


    其實路明非也沒多想。


    他大概理解嬸嬸的目的,無非就是想用路鳴澤的優秀來襯托路明非的無能,如果是以前的路明非大概真的會因為這兩句話而心生自卑,但是現在的路明非隻當做耳旁風。


    一個人的位置決定一個人的想法,常言道:將一塊石頭丟進一群狗裏,叫喚的多半是被砸中的那個。


    路明非又沒被砸中,為什麽要因此生氣?


    況且,現在的路鳴澤和路明非的關係不錯,路鳴澤有所成就,某種意義上也有一部分路明非的功勞。


    所以路明非隻覺得高興。


    至於嬸嬸說什麽,他並不在乎。


    嬸嬸的人生中,大概也就隻有這點樂趣了。


    「路鳴澤,過來幫忙!」嬸嬸的大嗓門又響了起來,路鳴澤麵露苦色,跑去廚房。


    自從路明非搬出去之後,這些雜活累活一口氣全都壓在路鳴澤身上了,路鳴澤也是第一次體會到了什麽叫做「路明非式」待遇,這也是促成他對路明非改觀的重要環節。


    路穀城和路明非坐在餐桌上,兩人一陣天談說地,路穀城的眼神卻總是不自覺的往臥室瞟。


    路穀城平時沒啥愛好,就喜歡鼓搗一些手機手表之類的東西,路明非給他帶了一塊萬寶龍,這個中年男人大概整個心都掛在上邊了,連聊天也心不在焉起來。


    路明非借口說想看看臥室,路穀城趕緊點點頭,等路明非一進臥室,就竄到主臥裏去了。


    路明非從門縫裏看著叔叔進了主臥,偷笑著搖了搖頭,然後轉過頭來,看向房間內的環境。


    布局和當初沒什麽區別,逼仄的空間和高大的書桌,還有桌子上擺放著一台眼熟的電腦。


    更讓路明非沒想到的是,路鳴澤的床居然還是那個上下鋪,上鋪上整整齊齊鋪著被褥,正是路明非搬走之前睡的那套。


    路明非搬走的時候,除了自己的衣服以外什麽都沒拿,到了公寓那邊統一購買的新的,沒想到家裏這邊的床鋪嬸嬸居然沒有給他撤掉。


    路明非心裏一暖。


    他其實也沒有那麽討厭嬸嬸,有一件事是他搬出去之後才想明白的,那就是沒有嬸嬸,他大概早就餓死了。


    他很小就寄養在叔叔嬸嬸家,那個時候路鳴澤還是個小屁孩,叔叔為了奶粉錢天天沒白沒夜的加班,一家人最後還是靠著路明非的父母打來的錢才度過難關。


    可那個時候,如果沒有叔叔嬸嬸和路鳴澤,隻有路明非自己,一個才十歲上下的小屁孩,就算那些爸媽寄來的錢,又能做什麽?


    租房,學費,日常生活……


    這麽細算下來之後,路明非的父母寄來的錢就所剩無幾了。


    而路明非也隻能像個孤兒一樣長大。


    這麽想想,其實還挺恐怖的。


    想通了這一點,路明非對於嬸嬸的排擠也就沒有那麽大的排斥了,當然,要說好感那也沒有多少,頂多就是眼不見心不煩。


    有些時候路明非覺得叔叔說的挺對的。


    世上最理解嬸嬸的人是叔叔,叔叔說這女人潑辣又貪錢,自尊又自卑,但也就是個普普通通的家庭婦女,心還是挺軟的。


    路明非坐在書桌前,看著麵前的電腦,這種感覺挺像前年之前的那些夏夜,兜裏沒錢,無事可做,指著在那台舊電腦上消磨時間。


    可路鳴澤又總是霸著電腦,路明非就坐在旁邊等,直到路鳴澤把企鵝上的妹子們都聊得去洗澡了,路明非才能摸到鍵盤,玩幾把《星際爭霸》。


    而那種生活,距離現在,已經過去兩年了。


    現在想想,如果不是他無意中撞見了顧北獵殺死侍的場景,如果他沒有跑去顧北麵前質問,如果……


    那現在的自己大概還是像兩年前一樣,蹲在一邊等路鳴澤把電腦空出來,然後和老唐來兩局《星際爭霸》。


    真是世事無常。


    路明非拉開書桌抽屜裏找到一副耳機,扣在頭上,打開電腦隨機播放,上來頭一首歌就是熊天平的《愚人碼頭》:


    「你在何處漂流/你在和誰廝守/我的天涯和夢要你挽救/我已不能回頭。」


    歌詞在心裏來回滾動,路明非下意識地哼唱出來,剛唱兩句就覺得不對,一轉頭,看到路鳴澤站在門口,正憋著笑呢。


    「噗……咳咳,開飯了。」路鳴澤最後還是憋著沒笑出來,招呼路明非一聲就消失在了門口。


    路明非久違地尷尬了一下,然後關了音樂離開了臥室。


    餐桌上,眾人已經落座。


    叔叔坐在主位,嬸嬸坐在叔叔一邊,路鳴澤坐在嬸嬸邊上,空出來的位置在叔叔和路鳴澤中間。


    路明非上前落座。


    一家人開飯。


    當著嬸嬸的麵,叔叔的心思終於從小金庫裏的萬寶龍上收了回來,一邊吃飯一邊說著自己在公司的事情,不是什麽正經事,就是一些有趣的八卦,不過嬸嬸很愛聽,一邊聽一邊插嘴討論,路鳴澤偶爾也說上兩句,路明非則是一邊聽一邊淦飯。


    餃子是他最愛的三鮮餡,嬸嬸的手藝是沒話說的,路明非吃的很多飯店裏的三鮮水餃也沒有嬸嬸做的好吃。


    肘子軟爛入味,排骨入口即化,肉段勁道彈牙,丸子香氣四溢。


    從以前開始路明非就覺得,嬸嬸的手藝就算拿出去當某個大飯店的主廚都綽綽有餘了。


    吃著聊著,話題不知不覺跑到了這段時間的新聞上,路鳴澤想起剛才看到日本被淹的新聞,拿出來說了兩句,緊接著嬸嬸想起來:「聽說明非前段時間是去日本旅遊了吧?」


    路明非點點頭:「嗯,文學社的同學一起去的。」


    「還好還好,」嬸嬸拍打著胸口鬆了口氣,「還好你們回來的早,這要是趕上海嘯,那可真是倒了大黴了。」


    路穀城笑了笑:「我們明非福大命大,老天爺就等著他回來才發水的,不會有事的。」


    路明非眼角抽了抽:我能說海嘯的時候我就在東京嗎?


    嬸嬸沒接茬,轉而說道:「這一場下來要死不少人吧?」


    路穀城搖晃著腦袋:「都是日本人,死了就死了。」


    路明非眉毛一挑:沒想到叔叔還是個憤青。


    路明非這邊還沒感慨完呢,那邊路穀城又開口了:「聽說前段時間這幫鬼子還計劃著往太平洋裏排盒汙水,這波不是天災,這是報應。」


    路明非:謔,合著白王是被盒汙水給喚醒的啊,赫爾佐格要是早知道這玩意管用,那不得可了勁地往海裏倒啊?


    等會,白王能被盒汙水喚醒,那這白王的名字應該不叫赫拉斯,應該叫哥斯拉。


    當然,以上都隻是想想而已,路明非作為親身經曆者,很清楚海嘯的前因後果。


    不過放在不知情的人眼中,當做是報應也沒差。


    於是一家人開始對某個汙染環境的國家口誅筆伐起來,然後又引申出了國家和國家間的關係的,亂排水事件真實的幕後黑手啊之類的。


    情緒宣泄之後,話題又回歸日常,嬸嬸看向路明非:「明非在外邊住的感覺怎麽樣,還習慣嗎?」


    「還行,挺好的。」


    路明非的回答模棱兩可。


    他總不能說自己不是一個人住的吧?


    嬸嬸沒有對路明非的話有什麽反應,隻是自顧自地說:「這一個人獨居啊,最鍛煉人的獨立能力,嬸子我想著是不是把鳴澤也放出去鍛煉鍛煉,這一個人生活有哪些難處?你給嬸子說說,讓嬸子參考參考。」


    聽到這話,路明非看向路鳴澤:「你想出去住?」


    路鳴澤正啃著排骨,聽到路明非的話,點了點頭。


    路明非了然,路鳴澤大概是看到


    自己出去住以後比在家裏自由多了,所以也想要出去住。


    要知道,路鳴澤還是個小胖子的時候就被嬸嬸嚴格管製著,除了學習和課外興趣班以外基本沒有別的時間,整個人活的像個機器,大概在路鳴澤的眼力,搬出去就相當於通向自由的船票。


    就是不知道他是怎麽說服嬸嬸的,嬸嬸居然真的在認真考慮這件事。


    路明非感覺有些不可思議,不過他也沒有多說什麽,開始一條條給嬸嬸疏離一個人獨居的問題。


    時間就這麽一點點過去,一家人吃飽喝足,賓主盡歡,路明非也沒有回家,而是留宿下來。


    還是和路鳴澤睡在一間房裏,上下鋪。


    躺在床上,看著近在咫尺的天花板,路鳴澤不知道正在和誰聊天,鍵盤發出劈裏啪啦的聲響。


    路明非感覺很放鬆,然後翻了個身,對上了一雙黑暗中的大眼睛。


    「湊!」


    路明非嚇了一跳,定睛一看,才發現是不知道什麽時候湊到窗邊的路鳴澤:「你幹啥?」


    「你先別睡,我拿個東西給你。」


    路鳴澤說完,整個人就鑽進了床底,路明非看著他從來床底下一陣摸索,掏出來一個包裹。


    「這是啥?」


    路明非從路鳴澤手裏接過包裹,不解地問。


    「寄給你的,好像是一個外國學校的錄取通知書。」路鳴澤拍了拍手上的灰,「我前些天從快遞那裏拿回來的,拿回來就一直藏著,沒敢讓我媽看見。」


    要是讓嬸嬸看到路明非收到國外學校的錄取通知,那怕是要翻了天了。


    路明非會心一笑,同時心裏有些納悶,自己好像並沒有向任何一個外國學校寄過入學申請才對……等等!


    路明非腦海中靈光一閃,掏出手機來打開手電筒,看向寄件地址。


    美國伊利諾伊州芝加哥……卡塞爾學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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