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靈鴿飛過天際來到木窗戶前,安之易走過去取下它腳下的信筒快速看了一眼,微微蹙眉,眼神浮現幾多複雜。


    他提筆寫了幾行字回一封書信。


    此時牧卿和月禾正在山下幫人看病,牧卿低垂眼瞼,手握長筆提寫藥方。


    “你按照藥方抓藥,幾天內病便好了。”


    “多謝牧先生月先生。”


    “不必客氣。”


    “不必客氣。”月禾臉不紅心不跳地承受了一句道謝,雖然他並沒有幫上什麽忙就在旁邊看著。


    一般是安之易自己看病,牧卿自己看病,他和安之易一起看病,他和牧卿一起看病。


    主要平常太散漫且對醫術沒啥興趣,導致兩人就連看到他替一隻受傷小鳥醫治都心驚膽戰的,生怕他一不小心就將其送上黃泉路。


    離開病人的家後牧卿正要往回家方向走,卻被一個婦人叫住。


    “這不是牧先生和月先生嗎?你們兩今日怎麽有空下山了?”


    兩人回頭一看,是西街的張嬸。


    “剛剛來這看病,張嬸到這邊來辦什麽事嗎?”月禾問道。


    “也沒什麽事,對了,你們知道你們家先生喜歡什麽樣子的姑娘嗎?我認識的一戶人家早就仰慕安先生,尋思著托我做一樁喜事。”


    月禾看了一眼牧卿,對方依舊顏色平淡,回過頭繼續笑道:“我也不知道先生喜歡什麽類型的。”


    張嬸喜色道:“那戶人家小姐知書達理,最重要的是還懂一些醫術,我想兩人一起應該會有很多話題。”


    在她話裏仿佛這位小姐和安之易是絕配。


    月禾:“先生的事我們也做不了主,不如張嬸親自去問問我家先生。”


    張嬸鬱悶道:“我都給他說了好些回了,他就是一點沒興趣,不知道這回能不能成,不過總不能一輩子都打光棍下去吧。”


    月禾:“有勞張嬸操心了,無論先生怎麽選擇我們都會尊重他意見。”


    張嬸歎了一口氣道:“哎,等過幾天天我再去找他說說看,說不定這回開竅了呢,那我就先走了,你們先忙。”


    月禾:“張嬸慢走。”


    牧卿全程一直在靜靜聽著,袖子下五指蜷縮。


    是啊,先生總有一天會娶妻生子,到時候小木屋就再也不是他們三個人的地方。


    悶悶地往抬腳往左走卻被月禾一把抓住抓住肩膀。


    月禾:“天還早著,不如陪我去走走?”


    牧卿頭也不回應道:“好。”


    小河邊,河水清澈見底,清晰可見地下石頭和遊動的小魚兒。


    一紅一淺藍人影沿著河邊走。


    月禾突然停下腳步,彎腰撿起一塊小石頭側身甩出去,看著石頭在水麵跳了十幾下後落入水底。


    月禾無限感慨道:“一眨眼就十年過去了。”


    牧卿:“是啊,時間過的真快。”


    月禾:“我當初還以為我們兩真的就會一直顛沛流離下去的。”


    牧卿:“幸好中途遇見了先生。”


    月禾:“先生對我們有恩,沒了他就沒有今日的我們。”


    牧卿:“我知道。”


    月禾:“先生成婚了也好,我們幫他照顧照顧小孩。”


    牧卿:“你別帶壞了就好。”


    月禾反駁道:“我那麽正人君子,怎麽可能會帶壞?”


    牧卿:“得了吧。”


    月禾好奇道:“不過我還是很好奇先生日後會和誰喜結連理。”


    牧卿想了一會,壓下失落平靜道:“隻有最好的人才能配得上先生。”


    “確實,因為先生是最好的人。”月禾咧開嘴笑,一會正色道:“牧卿,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


    牧卿淺笑道:“怕不是商量吧,是提前告知我。”


    月禾低下頭道:“我想出外麵曆練,提高自己的修為,可我不知道該怎麽和先生說。”


    牧卿:“先生一定會同意。”


    月禾:“我知道先生會同意,我也舍不得離開先生,畢竟一出去就要好久才能回來。”


    牧卿:“你誌向不在這,先生也不喜歡你因為這些事情而放棄追逐。”


    月禾想了想道:“我找個時間和先生說一聲,我們先回去吧。”


    牧卿:“我還不想回,你先回吧。”


    月禾頓了一下,歪頭問道:“牧卿,你是不是有什麽心事?”


    牧卿:“沒有,快到先生生辰了,我在想送他什麽禮物。”


    月禾神秘兮兮道:“我早準備好了。”


    牧卿:“是什麽?”


    月禾:“不說,你到時候就知道了。”


    做了個鬼臉便嘻嘻哈哈跑開了,留下牧卿一個人。


    牧卿心事重重模樣,無力地抬眸望著一潭深水。


    落寞加身,默默拿出一枚鈴鐺,苦笑一聲。


    不是自己的總歸不是自己的。


    先生,如果那個人不是你該有多好啊,為什麽偏偏是你。


    小時候以為難得有個人對自己好所以特別喜歡,後麵才發覺不對勁,可惜已經太晚了。


    那是一種苦澀的喜歡,不敢表露的喜歡。


    先生,你陪我好不好,就像現在一樣一直下去。


    思君君不知,念卿卿不聞。


    月禾在林子內看見一抹淺青色身影,閑的無事忙跟上去一看,卻發現一點人影都沒有。


    難道方才看錯了?


    “怎麽,有事?”


    身後幽幽飄來的一道聲音嚇了月禾一跳,連身子都僵硬住了。


    甜美嗤笑聲起。


    “你那麽大個人還不經嚇。”


    聲音宛若清脆鈴聲悅耳動聽。


    月禾回首,對麵站著一個與他年紀相仿的女子,精致小臉,朱唇雪膚,杏眼烏亮水汪,甚是招人喜愛。


    驀然臉色一紅。


    “姑娘怎麽會在這?又是從何而來?”


    山下是一個小鎮,他們常年來回跑,幾乎已經認識了整個小鎮的人,而眼前人頗為陌生,顯然不是小鎮裏的人。


    “我最近才過來的,對此地尚不熟悉。”


    “沒事,我可以帶你認識認識,告訴你,我都在這裏待了十年多了,閉著眼都能走。”


    “那你閉個眼走給我看看。”


    “額......我就說說開玩笑,你別當真。”月禾紅著臉摸後腦勺訕笑道。


    “先生,我回來了。”


    牧卿一進院子便看到安之易在挪動架子上放著藥草的篩子,急忙上前一步拿走篩子道:“先生,我來吧。”


    安之易:“我又不是年紀大了手腳有毛病動不,這點小事我還是可以做的,倒是你身後還背著藥箱,先放下再說吧。”


    “啊?奧。”牧卿趕緊把藥箱放下替安之易整理篩子。


    “月禾不是和你一起嗎?他人呢?”


    “嗯?他說他先回來,怎麽還沒回嗎?”


    “他這皮孩子,估計又跑哪浪了。”


    “先生,我今日聽張嬸說她想為一個女子說媒,不知先生喜歡什麽樣的。”


    “嗯~安靜溫柔,懂樂理,最好再懂點醫術的人。”安之易眨眨眼若有所思道,


    牧卿一怔,斂回失落神情,張嬸說的女子便是溫柔安靜,懂樂理懂醫術的人,或許再過一段時間,先生就不再是他們兩人的先生了。


    暗自吞下苦澀。


    “先生明天可有事?”


    “沒有。”


    “先生明天能陪我練劍嗎?”


    安之易:“可以,但我這劍法怕是比不過你,你可要手下留情。”


    “才沒有,先生比我好太多。”


    “我人老了,比不了你們。”


    “先生不老,永遠是我們的年輕先生。”


    幾天過後,安之易正在秋千上看書,這時一個妙齡少女突然造訪。


    安之易笑眯眯道:“眨眼間你就出落成大姑娘了。”


    妙齡少女名為澪言,模樣十分水靈,調皮道:“安叔叔還記得我啊。”


    安之易故意道:“能不記得嗎,小時候經常黏著我趕都趕不走。”


    澪言臉紅了一半:“那是小時候的事不作數。”


    安之易奇怪道:“他們怎麽放心你一個人跑到那麽遠的地方來?”


    澪言笑嘻嘻道:“我都已經長大了。”


    安之易:“你那邊一給我書信我就知道你要過來了,待會你回個信回去。”


    澪言探腦袋往裏看:“聽說安叔叔收養了兩個兒子,他們人呢。”


    安之易:“那不叫兒子,我可沒那麽大的兒子,頂多算弟弟。”


    澪言鄙夷道:“裝嫩。”


    安之易厚顏無恥輕淡道:“難道我看起來不嫩嗎?”


    “......”澪言道,“好吧,我承認你有點嫩。”


    “所以你要不要改口叫安哥哥?”安之易擠眉道。


    澪言翻白眼道:“拉倒吧。”


    安之易:“以後就麻煩你們照顧一下我那兩個弟弟了。”


    澪言:“安叔叔,他們知道你做的這個決定嗎?”


    安之易:“不知道,把他們送到長天峰對他們也好。”


    澪言:“安叔叔為什麽不和我們回長天峰?”


    安之易:“我還有一些要事處理,一處理完就回去看望你們。”


    澪言笑嘻嘻道:“那我就在長天峰恭候安叔叔了。”


    牧卿月禾特地跑到鎮子買了好多東西,順道到河裏抓兩條新鮮河魚,一起有說有笑地往山上木屋趕。


    推門而入,一下子看到安之易還有......另外一個姑娘。


    並且兩人有說有笑,完全就是那種熟悉到不能熟悉的關係。


    長那麽大以來從未見過先生邀請哪個人來家中做客,且壓根遮掩不住臉上溫柔。


    牧卿月禾當即心涼了一半,灰暗瞳色稍縱即逝,不作聲色地露出一副笑顏。


    “你們兩終於回來了,給你們介紹一下,這位是澪言,比你們小一歲。”


    牧卿恭敬道:“澪言姑娘,我叫牧卿,牧笛的牧,思卿的卿。”


    月禾深藏酸澀道:“原來是澪言姑娘,沒想到你和我家先生關係如此熟悉。”


    澪言莞爾一笑:“我與你們家先生甚是投緣。”


    安之易奇怪道:“你們兩人認識?”


    澪言彎起月牙眼笑道:“之前在林子撞到認識。”


    “認識就方便多了,澪言以後和我們就是一家人了。”安之易轉而親昵摸了摸澪言腦袋,“丫頭,今天你可要好好吃一頓,話說你來看望我都不準備點什麽禮物?”


    澪言吐舌頭道:“你那麽大一個人了還向我討禮物,羞不羞啊。”


    安之易大笑:“不羞,隻要是你給的就行了。”


    兩人結伴走進屋裏歡快說笑,笑聲傳到外麵月禾牧卿耳裏,變成一根尖銳長針狠狠插入心髒,刺痛刺激大腦。


    以後和我們就是一家人的意思是不是安之易要和澪言姑娘結婚。


    月禾無力地扭轉腦袋,眼中星光隕落,拍了拍同樣失魂落魄的牧卿道:“兄弟,我們去做飯吧。”


    同病相憐的兩人默默動手生火洗菜。


    牧卿知道會有那麽一天,隻是沒想到這一天來的那麽快,也沒想到會那麽疼。


    良久,兩人把香噴噴飯菜做好才叫屋裏人出來。


    澪言挽著安之易手臂滿臉笑容地走出來,又一次刺痛牧卿月禾眼睛,無法言說的同感蔓延全身,明明已經落入冰窖麻木僵硬了還得撐出歡笑臉容。


    吃過飯以後再敘舊一會後澪言才告辭。


    此時已經雲遮月,安之易便讓月禾送澪言回家。


    月禾指了指自己古怪震驚道:“我送?難道不應該是先生送嗎?!”


    安之易笑道:“誰送不是送,為何非得是我,好了,你也別那麽多廢話,澪言一個姑娘家深夜一人回家不方便。”


    月禾:“好,澪言姑娘請。”


    牧卿一本正經附和道:“我也想隨月禾一起送澪言姑娘回家吧。”


    安之易怔住,然後道:“隨你。”


    心道牧卿眼力勁咋那麽差,非得去當個不合時宜的木樁子。


    三人尷尬地行走一起,直到把澪言送到家門口才原路返回。


    路過一家酒樓,兩人一拍即合走進去......


    第一次喝的醉醺醺,酒亂心性,月禾往左走,牧卿往右走,一個無意識地朝澪言家走,一個無意識地朝山腰木屋走。


    澪言回到家中後細想一番,會不會被誤會了,月禾在送她回來時生疏客氣了許多,壓根沒了以往的調皮。


    聽到門外一聲響,她趕緊開門一看,是月禾滿身酒氣地跌倒在她門前。


    忙去扶起他,月禾在看清那張熟悉容顏後一激靈酒醒了一半,立即掙紮著往後退,舌頭打結恭敬道:“對不起失禮了。”


    拒絕讓澪言攙扶他。


    “我得回家了,另外祝澪言姑娘與先生百年好合。”


    “哈?你說我要和你家先生成親?”澪言突然繃不住發出一陣輕笑,“怎麽可能?他可是我安叔叔。”


    “啊?”月禾摸不著頭腦道,“我怎麽沒聽說過先生還有親戚。”


    澪言:“你不知道的還多著呢,總之我不是你們想的那樣。”


    月禾鬆下繃緊僵臉,不好意思訕訕笑道:“我......我......也......”


    “我說你今天怎麽那麽奇怪,原來是因為這事。”澪言一語道破道。


    “其實我......”月禾憨笑著語不成話,“......明天見。”


    說完一股煙溜走,留下身後看著他身影有好氣又好笑的澪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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