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牧卿來到無泠,輕而易舉避開無泠設下的九轉靈陣。


    果然月禾所使用的還是以前的陣法布局。


    一路來到梨園,樹上結了不少果子,梨香撲鼻。


    以前每當小木屋的梨樹結果時安之易就會為他們摘來果子。


    盯著一個果子看了許久,猛地跳起來摘走,留下一搖擺晃動的樹枝。


    擦了下表皮放入口中,清甜汁水在口腔散漫香甜。


    梨園最多便是梨樹的鳶尾花,一樣是安之易最愛,一樣是澪言最愛。


    林稚住所已然熄燈,悄聲推門而入,床上之人閉眼就寢,玄牧卿輕腳輕步走進去,環視一周,走到床邊坐下。


    伸手欲觸摸他臉龐,還有一寸距離時候怔地停下來,目光閃爍不舍光芒。


    先生,原本想用餘剩時間好好陪你,可是好像不能了。


    我必須找到你缺失的一縷精魄,你是安之易,是名副其實的天之驕子,不該因為這原因而步於人後。


    你說,我走過你走過的地方算不算陪你一起走過那些路?


    路途危險,請原諒我私自行動。


    不過我於先生而言應該隻是萍水相逢的過客罷了,或許不用多長時間先生便會將我淡忘了。


    深深注視對方半晌,視線落在他嘴唇上,失神頓了下,最後移開視線幫其拉上被子起身把給予古藺的藥瓶放在桌麵上。


    月禾躺在床上呆呆目視上方思考事情。


    這時,窗邊鈴鐺冷不防響起,他猛速從床上起來破門而出。


    有人踏入靈泉區,此時三更半夜,一般無澪子弟根本不會踏足那地方,更不會引發陣法反應。


    那麽就是外人闖進去了。


    他去到那裏,卻一個人都不曾見到,思道:奇怪,難道陣法出問題了?


    月禾原路返回。


    高高樹上,玄牧卿靠著樹葉隱身,低頭俯視從地下路過的人。


    月禾,多保重。


    銀色樹葉——落銀樹生在在飛舟海一帶,在無邊無際的飛舟海上有一座小島嶼,名為西環國。


    飛舟海名稱來源其海凶惡危險,普通船隻要在海麵上飄蕩一會便會受到海獸攻擊,成為食物。


    另外,其海水呈現晶瑩碧綠色,猶如一塊翠玉。由於海域廣闊,連續禦劍會導致體力和靈力不足,最終掉落大海中被海水淹沒。


    唯有離海麵一定高度行駛的飛舟才能渡海,避免被海獸和大浪推翻,故的得名飛舟海。


    以前每天都會有趟飛舟船,但從西環國沒落後就沒有出過一次海。


    原來停靠飛舟海的碼頭還留有製造飛舟的人家。


    路上,玄牧卿抬頭忽然看見一熟悉身影,立定站在原地,心髒狂跳不止。


    倒是林稚先朝他走來,道:“你堵我一回,我堵你一回,這下扯平了。”


    玄牧卿驚訝道:“先生怎麽知道我一定會走這條路。”


    林稚:“直覺,其實你來我房間時候我就已經醒了。”


    碼頭神廟香火旺盛,香客絡繹不絕。


    此神廟為海神廟,漁家每次出海前都會前來拜祭,祈禱神明保護,漸漸形成一種習慣。


    前排擺了幾個功德箱,人們爭先恐後地塞錢進去。可好多香客麵瘦枯黃,衣服全是補丁。


    遠遠看了一眼裏麵,一尊凶神惡煞的神者神像,三頭六臂,手持牛角叉。


    林稚環視一圈,這裏異常古怪,信民明明自己都寒酸到不行還省吃儉用擠出口糧給神像。


    接著來到一排低矮茅屋前,門前孤零零地掛著幾片魚幹。


    寒酸又淒涼。


    一個木球滾到林稚腳下,他彎腰拾起歸還對方。


    對方是個十幾歲少年,瘦骨嶙柴,餓的麵瘦肌黃,全身衣服破破爛爛,和大街上乞丐無區別。


    少年在衣服處擦擦手才接過球,生怕弄髒人家似的,蚊子聲道:“謝謝。”


    “王心,王心,該去拜文海神了。”瘦小婦女挎籃喊少年道。


    婦女也是很瘦,有著明顯高顴骨,補丁衣服如百家服,雖然很瘦卻給人一種盛氣淩人的刻薄感。


    林稚以為自己進入了乞丐城,可按道理說不過去,這裏本就是一個港口,可以靠捕魚而生,再怎麽不濟也不至於落魄成這副模樣吧。


    婦女嫌棄地翻白眼,用鼻子看了看林稚兩人,轉過頭拉著少年便走:“沒事不要和一些亂七八糟的人混在一起,特別是那些一看就很低等的人,他們不配和你為友,要知道我們是神的後輩,凡人不足與我們言論,等我們修煉成那一日就會位列神位,從此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小男孩回過頭,滿臉歉意地看了眼林稚玄牧卿二人,動動嘴唇,發出無聲話語。


    對不起。


    林稚指著自己又指著他們遠去的方向,道:“我剛剛好像耳朵出問題,聽到婦人說他們是神的後輩。”


    玄牧卿:“沒問題,他們還說有朝一日他們會成神,享受榮華富貴。”


    林稚搖搖頭歎息道:“看來病的不輕。”


    玄牧卿:“應該和他們進貢的神像有關。”


    林稚:“要是拜拜神就能成神,世上還怎會有凡人。”


    很多瘦骨如柴人們挎著大籃子前往神廟,透露病態虔誠,與富態神使形成鮮明對比。


    整個碼頭都處於莫名壓抑下,壓得人透不過氣。


    林稚再次見到那小男孩時已經是下午了,他吹著海風眺望遠處燈塔,身影孤寂,小小年紀就已經生出無限惆悵。


    王心聽到身後腳步聲,回頭一看見是兩個樣貌出彩的人,低下頭內疚道:“對不起,我娘之前說的那些話不是有意的。”


    “沒事。”林稚輕輕笑道,隨後不解,“此處明明是碼頭,應該不會窮困潦倒到這等地步才對,而且碼頭居民幾乎以瘋狂的態度供奉神靈,為什麽要不顧一切進貢神靈?”


    不單止小男孩家,碼頭上每家每戶都寧願餓著肚子也不忘向神廟捐香火。


    王心愣住,沒想到對方一開口就問這個問題,也對,外人確實會好奇,低聲嘟囔道:“那根本不是神靈,是魔鬼。”


    一年前常有人死於非命,遇害者全身被吸幹精血,變成幹屍,一時間碼頭籠罩在灰暗恐懼下。


    最後來了群人,自稱是神靈的手下,他們建立了間神廟。


    宣稱隻要供奉他,保持香火旺盛便可以保全家平安,相反那些私自懷藏財物的人則受到懲罰。


    宣揚今世受苦,來世成神成仙。


    不過自他們出現後就不再發生無辜者遇害事件,他們每月都會上門派送藥湯,據說喝了便會遠離邪魔,健健康康,平平安安。


    如果有人喝完湯藥後還是生大病,就證明他幹了太多不為人知壞事,需要一直虔誠奉明,直到神明感受到其誠意才會解除降在他身上的災難。


    秉持這種認知,就算身體出了大礙也不敢說出去,不然容易敗露了自己行事不正招來其他唾棄白眼,被罵:“活該!報應!”


    本來就惡病纏身,還被漫罵責備,可謂心酸至極,私底下偷偷看病,醫館趁機抬高價暴富,美名:財多更彰顯誠意。


    湯藥越傳越神,每個人麵部暗黃地稱讚神水,讚不絕口。


    自此文海廟香火愈加旺盛。


    林稚聽天方夜譚一樣,不可思議道:“你也信?”


    王心道:“我不信,可所有人都認為離開神的庇護就裏死亡不遠了,想著熬過這一世,來事便可投生富貴人家,享盡榮華富貴。”


    掂了掂小石頭,奮力往海裏一投,石頭在水麵蹦跳幾下,徹底沉入海底。


    王心不甘凝望大海,恨鐵不成鋼道:“他們就不能想一想,誰的神明會如此折磨他們的信徒?!”


    “還好,還有你清醒不受蒙騙。”林稚道,“不算完全沒救。你打算怎麽辦?任由他們繼續下去?”


    王心拽緊拳頭,然後又鬆開無奈喪氣道:“我也想趕跑他們,恢複以前和平寧靜,可我沒有那實力。”


    林稚:“不義不能長存,謊言終有戳破一天。”


    王心憤憤道:“我等不及了,受夠了這暗無天日的日子。明天就是神水派發的日子,又得喝惡心液體。”


    林稚:“神水?我很好奇是什麽樣的。”


    “味道極其不好,你要是想要我可以端過來給你。”王心道,“你們住哪?我明日給你們送過去。”


    林稚:“柳巷客棧三樓左轉第三個房間。”


    “好。”王心看向天空,臉色一變,急忙告辭道:“我得先回去了,太晚回家會被罵,再見。二位也早些回去吧,太晚了大街不安全,特別是進入子時以後,很容易受害。”


    林稚禮貌微微彎腰道:“多謝提醒。”


    果然隨著夜色漸濃,攤子打烊,行人回歸。


    兩兩三三碼頭人匆忙快步小跑,林稚張望了他們一會,又望了漆黑天空天空,緩緩伸出手,沒下雨吧,怎麽像下大雨一樣跑的那麽急。


    先回了客棧。


    一到晚上這裏就更加死沉了,沒有一點人聲。


    林稚抓筆點墨在紙上寫字,道:“幹屍一事和神使脫不了關係。”


    玄牧卿附身,臉於對方臉頰極為相近道:“先是故意製作事件,後來假仁假義救人,順便給人們關注禁錮思想。”


    林稚:“我想他們目的應該沒有表麵那麽簡單,僅僅是收集財物。”


    玄牧卿:“明天去神祗一看便知。”


    林稚將筆置於筆擱上,隨意偏頭揚起下巴,觸不及防撞上一雙泛濫柔光眸子,心莫名漏了幾拍,耳根微微泛紅,腦子轟然混亂。


    無可挑剔的側顏,眉毛經黛筆點,膚白勝雪,額頭赤紅水滴鏈更是為他添上妖冶,三分邪氣七分清冷。


    直叫他看癡了眼。


    偷藏私心不敢見人的是他,瞬間明白了當初慶添門人一個豪爽幹脆的人為何在凝穀麵前如此扭扭捏捏了,因為越在意越害怕,越喜歡越拘謹,偏偏還得裝出一副無事發生的樣子。


    “對了,你怎麽會想來這邊?”林稚托腮問道。


    距離太近,近的可以數清楚對方睫毛,氣息撲打在彼此臉上。


    玄牧卿霎時間愣神,喉結滾動,之後神情自若地拉開一把椅子坐在林稚身邊,變出一張葉子:“尋找它下落。”


    “落銀樹葉子,的確隻有這附近一帶才有。”林稚黯然垂下眼睫,“也是傳說在附近一帶,具體在哪也無人知曉。”


    他有太多太多問題想問對方,奈何一個問題也問不出口,忐忑不安中,害怕不是自己所希望的答案。


    玄牧卿:“有人說它在深海裏。”


    林稚:“倘若真在深海你也會義無反顧下去嗎?”


    玄牧卿毫不猶豫道:“是。”


    心陣陣抽痛,林稚頓了下,最後還是沒有說話。


    林稚逐漸入夢,夢裏荒唐至極。


    玄牧卿還是一頭青絲,額頭也沒有水滴紅玉墜子,臉上些許青澀,行為卻十分輕佻,和現在完全兩個樣。


    待醒了之後,林稚整個人已經熟透,不敢相信自己怎麽會做出那麽離譜的夢來。


    夢境真實到令人發指,耳邊仿佛還有人在輕輕喘氣,帶著引誘低啞,光是聲音就已經令人浮想聯翩了。


    難道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可自己從未想過那方麵事情,又怎麽會像真實發生一樣。


    捏捏臉頰,讓自己從滾燙的旖旎畫麵清醒過來。


    隔天清晨,林稚目不轉睛盯著玄牧卿半響,那目光欲言又止,含羞帶澀,又有種幹了壞事的感覺。


    玄牧卿:“先生是不是有什麽心事?”


    林稚聞言閃過一絲失措,心跳加速,不斷安慰自己隻是一個夢,不必當真:“丠寧,你後背左肩胛骨處是不是有一道傷疤?”


    玄牧卿:“是。”


    林稚:“......”


    內心爆炸,不知所雲。


    玄牧卿見林稚臉色紅成火,用手背放在他額頭上:“先生是不是生病了?”


    林稚臉更紅了,幹啞不自在道:“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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