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平“哦”了一聲,緊緊盯著陸雲霄,沉聲道:“我能相信你?”


    這時,陸雲霄說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世間何談對錯,天道不分正邪,若是王師叔,也會這般做吧。”


    似乎是看了很久,王平並沒有發現陸雲霄的臉上有任何變化,那雙眼依舊深邃且明亮,而這張臉雖然普通尋常,但是卻又有一種說不清的堅毅,與之前放蕩不羈的表現大相徑庭。


    王平點了點頭,沒在談論這個問題,轉而問道:“陸師兄,你知道多少?”


    陸雲霄沉吟半刻,這才道:“半年前,老頭子在雲州追上了薑別離,但是被他逃走。而我到了蜀中後,一開始便去了雲州,足足找了三個月,但也毫無發現。那雲州城非常小,沒有任何奇特之處,便是修仙門派都沒有,我覺得薑別離應當不在那裏,這才離開。”


    “既然白雲仙不想抓他,必然也不會抓到他。”王平聽王長生說起過,那日在遂寧府見到蘇雲,蘇雲還和王長生喝了一夜酒,最後到雲州才追上了薑別離。


    誰知道陸雲霄搖頭道:“九仙教終歸也是聖心一脈,縱然教主想放過他,也不能太過明顯。教主本意是讓老頭子迫使薑別離進入蜀中,逼他躲上仙山派,讓素問真人出麵保全他性命。但是薑別離自覺身有孽障,不願上素娥峰躲避,所以老頭子在蜀中和他交手了三次,也沒真想去擒下薑別離。但如果再拖,七玄聖境等派必定會心生不愉,是故最後那次交手,老頭子是真的出了手。”


    王平一想也是如此,恐怕九仙教也是身不由己,不過薑別離卻從白雲仙手中逃掉,這倒實屬意外。


    當即驚訝道:“那為何會被他逃掉?雖然他是九陰絕刀,但對上白雲仙應當毫無勝算,莫非有什麽保命法寶?”


    陸雲霄凝重道:“薑別離既不想回頭,也不想放下。縱然老頭子千般不願,也再無它法,隻得出手擒拿,那日老頭子其實已經捉住了薑別離,但中途突然冒出來個修仙者,硬生生從老頭子手中把人奪走。”


    王平心下凜然,半眯著眼睛,能從白雲仙手中搶人的,屈指可數,疑惑道:“可知道那人來路?”


    “並不知曉,老頭子活了幾百年,見識廣博,可也看不出他的路數。”陸雲霄凝重道:“那人道行極高,法術也是千奇百怪,老頭子一不留神,就被那人逃脫,還帶走了薑別離,而最後消失的地點便是雲州附近。”


    王平想了想並沒聽王長生和祝玄說起過此事,奇道:“陸師兄,為何不曾聽說。”


    “若是說出去可有人會相信?”陸雲霄長長歎了口氣,轉而道:“除了教主和老頭子,其他人都不知曉,隻道薑別離有脫身秘法,我也是無意中聽老頭子說起,不過這事正好也隨了教主心意,是故未曾傳開。”


    想來也是,白雲仙之名九州四夷皆知,為修仙界中最頂端的修士,若說他被一個不知來路的人從手中奪走薑別離,怕是誰也不會信。


    王平隻得輕輕歎道:“九州四夷之大,無奇不有!”


    “你到灑脫!”陸雲霄笑了笑,端起茶喝了一口,繼續道:“我這次來意和你相同,我知道的也都說完了,來說說你的想法。”


    王平輕輕吐出一句話,“陸師兄,你找到薑別離又當如何?”


    陸雲霄看著王平,呼了一口氣,沉聲道:“自有方法帶他離開,定能護他周全。”


    四下寂然,王平陰晴不定,過了半晌臉色如常,才緩緩道:“先等薑曉!”


    “六合宗豢養的妖獸經過打探,發現薑曉和雲音絕嵐身處南荒,不過雲音絕嵐出手擊殺了‘畢方鳥’,更多情況也是不知,最後的消息便是他們朝著南屏城方向而來,現在聖教中都覺得薑曉等人,可能是打算從南荒北進入蜀,各派已經派出了大量遊俠前來,不管是南屏城還是附近山脈,都設下關卡,準備捉拿薑曉,拷出薑別離行蹤。”陸雲霄略作沉吟道。


    “薑曉和雲音絕嵐不可能無緣無故來蜀地,必然知道了薑別離的消息,才會冒險現身,不然也解釋不通。”王平道:“不過這也證明薑別離的確還在蜀中,但雲音絕嵐乃是神光境修仙者,這等法力,遊俠再多也無用處,到時我們見機行事。”


    陸雲霄麵露難色:“現如今六合宗,萬妙穀,七玄聖境三派已有不少高手潛伏在蜀中各處,怕南屏城也會來不少修士。”


    王平劍眉微挑,忙道:“如今仙山已經集聚了大量正道修仙巨擘,而且素問真人也向魔教各派發了仙山掌門令,禁止神光境以上修仙者在蜀中動手,七玄聖君安敢如此胡來!就不怕正魔兩道扯破臉皮嗎?”


    “仙山的掌門令,七玄聖境怎會聽從,頂多是出手不那麽張揚,畢竟這是七玄聖境內部的事,素問真人如果管得太寬,聖教各派怕是不會答應。”陸雲霄盯著王平,口中頗為無奈。


    王平一怔,隨即苦笑了起來,王長生等人說有仙山等派看著,神光境也不會隨意出手,自己當時居然還信從。這般看來,恐怕會很麻煩,畢竟陸雲霄也說得對,正道下的命令,關魔教何事。


    突然覺得,眼前竟然是一片泥潭,稍不注意就會陷進去。


    王平眼中燭火跳躍,思緒飄遠,心亂如麻,就如同他的影子,在地上長長短短變幻不停。


    如今薑別離下落不明,而魔教等派還在虎視眈眈,這般多的人都沒找到他,接下來又何處去尋,即便薑曉等人現身南屏,就不見得真能探出消息,畢竟暗處還不知道隱匿著多少危險。


    抬頭而起,就見陸雲霄氣定神閑,淡然自若,眼中也是明晃晃的。


    王平停下了心中的思緒,輕聲道:“陸師兄可有高見?”停頓了一下,繼續道:“若是薑曉出現,如何才能得道薑別離消息。”


    他沒有說明白,但是陸雲霄也知其意。


    “現在無非是先找出薑曉等人下落,屆時恐怕隻能再做打算,少不得會做過一場,不然聖教來的高手又豈能放任離去。”


    王平心裏還有些猶豫,擔心的是倒時候魔教高手太多,應付不過來。


    陸雲霄見其不定,重重道:“何必瞻前顧後,修劍豈能猶豫不決,既然師承王師叔,那便還要學會他的氣概。”


    王平身軀一震,重重吐了口氣,心中想著學劍時的豪言壯語。


    劍道即是天道,生死自己掌握。


    王平起身恭恭敬敬的躬身,麵容肅然,拱手道:“陸師兄,受教了!”此刻心中卻是大定,眼前還有一個同道盟友,接下來也不會孤行。


    “陸師兄,不管是魔教的力量,還是那不明高手之能,這次行動,靠單打獨鬥,幾無可能,隻有團結一致,才能增加勝算。”王平正色道。


    陸雲霄淡淡一笑,看了看無比嚴肅的王平,道:“好!”幹脆利落,再無二話。


    王平大喜,笑道:“妙極!”


    兩人又是商量了一陣,發現再無其他線索,也沒頭緒,能做的隻有在南屏城等著,等那薑曉“自投羅網”。


    ......


    雲屏驛客房。


    王平閉眼盤膝坐在木床上運轉著萬道化天劍經。


    和陸雲霄商定後,他便開始修煉起來,渾厚的靈氣在真元四周不斷氤氳,真元中的法力急速循環,轉化成絲絲劍氣也隨之運行起來!就仿佛天上的群星,散落在天穹四處,而中間的太陽,便是真元所在。


    不過此刻他麵色蒼白,冷汗四溢。


    真元中一股陰寒的冷寒之氣湧出,毫無阻礙的衝入丹田,而那股冷風,漸漸凝實,似刀如劍掠過他的奇經八脈。


    就仿佛整個人裏裏外外都被刀紮了遍,那種痛徹心扉的感覺絕對能讓人終生不忘。


    而同時猛然又湧起一股灼人熱浪,頓時又覺得自身仿佛快要被燒焦,那種刺痛感刻骨銘心。


    一冷一熱間,周身靈竅大開,冷熱交融下,王平隻覺得經脈,骨骼一點點被撕扯開來,漸漸失去了知覺,如此反反複複才漸漸適應這種疼痛感。


    不過他也清楚感到真元紫府旁凝聚出的數道淩厲劍氣,威勢逼人,絢爛奪目。


    良久後他才停了下來,睜開雙眼,重重呼了口氣,喃喃道:“這萬道化天劍經練了十幾日還是這般痛苦難熬,也不知師父這些年是怎樣堅持下來的?”


    他還記得當時選擇修這門劍道時,王長生那高興的模樣,拉著祝玄喝得伶仃大醉,還給自己講了許多話,不過隻聽清楚了一句。


    “這把劍護了我一輩子,接下來我希望它也能護住你。”


    王平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耐著性子練下來,不是為了虛無縹緲的仙道,也不是為了王長生,更不是為了自己。


    他不清楚自己的劍需要付出何物,還想得到何物!隻是冥冥之中覺得自己應該去修煉這門劍道。


    隨緣,或許才是堅定與迷茫的界限!


    王平伸了個懶腰,大喇喇的打著哈欠,起身走到窗邊,看了看已經明亮但是依舊灰撲撲的天空。


    雨仍舊在下,淅瀝瀝的聲音傳入耳中,百裏曠野,朦朦朧朧。


    他眼神凝聚,自言自語道:“這劍,希望不要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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