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風拂來,那周圍的湛藍色光,赤紅流螢閃閃飛舞,開始朝著王平四周湧去,在他身旁環繞盤旋,或者是穿透過他的身體,用手試著抓去,發現掌中的流光瞬間煙消雲散。


    看著對麵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麵孔,王平不等他開口,朗笑道:“這是夢裏,你就是我...”


    那人麵色突然古怪,就像吃了蟲子一般,他剛準備說話,就被王平搶先,還說出了自己打算說的話,頓時不知道如何開口。


    王平揣著手,看著那人吃癟的模樣,搖了搖頭,心道:“夢中的自己,怎麽看上去不太聰明。”


    那人沉吟許久,方才幽幽歎了口氣,皺眉道:“你可知現在的處境?”


    王平突然捂著嘴,臉上露出駭然模樣,誇張至極,失聲高語道:“莫非你想說我已經死了,這裏不是夢境,是地獄....”


    “完了完了,這可如何是好...”王平捶胸頓足,大呼大叫,不過怎麽看怎麽不令人相信。


    這不,不消片刻,他就停了下來,低著頭也不知想著什麽。


    那人咽了咽口水,臉上又是一片怪異,咬牙道:“你還沒死...”


    王平卻是置若罔聞,還在那扳著手指,細細聽來似乎在嘀咕著:“本以為救個謝雲嵐,還出了岔子,等醒來後得找葉宏鎮,得要點好處,還有這次事兒如此多,柳師叔那裏的法寶也要多訛上幾件...”


    那人怔然看著王平,然後眉頭緊鎖,滿臉無奈,隨手一揮,身影扭曲漸漸變淡,而後用不可聽聞的聲音,道:“罷了,時機還不成熟...不過這次就先助他一臂之力。”


    王平看著那人身影如同水幕般蕩漾扭曲,而四周五色光華瞬間消失不見,不等他反應過來,周圍熊熊火海再次出現,而天穹上風雪開始不斷飄灑。


    灼浪滾滾而來,寒氣嘟嘟逼人,兩種極端的感覺刺入靈魂,讓王平臉色變得蒼白無比,他沒有任何猶豫,朝那身影開口道:“怎的又開始這般,你就不管管...”


    雖然王平覺得在是夢境中發生的事情,但對冰火卻毫無辦法,隱隱覺得這夢歸那人管。


    那人影此時透明閃爍,站在火中,頂著風雪,也渾然不知,促狹道:“你這般能耐,還需要我出手?”


    王平臉頰的肌肉一僵,周身冷熱交替,讓他心中頗為煩悶,他隨手指了指四周,歎道:“我要有辦法,早就醒來了,那還需要在這裏做這稀奇古怪的夢。”


    那人揣起了手,臉上痞痞的笑著,將劍環抱住,歪過頭,不搭理王平所言。


    王平忍著火氣,心中暗罵道:“這模樣真欠揍,要不是有求於人,定然一劍給他劈過去。”不過轉念一想,突然莞爾笑來,這是夢裏的自己,看他不舒服,豈不就是看自己不舒服。


    那人看著王平的模樣,滿頭霧水,在他想來,按照正常人的脾氣,這時候要麽發火動手,或者忍耐求人,怎的還傻乎乎站在原地笑著。


    “你不求求我?”那人按捺不住,輕聲問道。


    王平回過神來,雙手合拱,正色道:“閣下玉樹臨風,相貌堂堂,英俊非凡,神勇威武,風度翩翩,天下無敵,足智多謀,胸懷乾坤....”良久後才意猶未盡的繼續說道:“想必閣下俠肝義膽,不會坐視不管,還請出手相助。


    嗯...求人不如求己。


    眼前這人就是自己,王平如此想到,瞬間就不害臊說出一長串好話,誇自己他還是在行的。


    那人聞言呆滯張大著嘴,打破腦袋也想不到,王平竟然瞬間就說了這麽多誇人的詞語,聽得他不禁有些臉紅,當即笑罵道:“你這簡直是不要臉。”然後哈哈大笑起來,又道:“有趣,真是有趣,沒想到,沒想到...”


    那人這時說話瘋瘋癲癲,斷斷續續,聽不清楚,王平心下不由的鄙夷,臉上卻是看不出來,嚴肅思考著:“怎的夢裏的自己如此不堪,又呆又傻,像個瘋子,下次做夢得好好準備,正所謂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還需白日裏多想想。”


    王平嫌棄道:“還不快些出手,不然我可受不住了。”這空間頗為奇特,雖然那些火焰和風雪並不能帶來實質性傷害,但五感仍然存留,格外難受,是故出言催促。


    那人停下笑聲,用莫名意味的目光打量起來,看得王平毛骨悚然,頭皮發麻,然後隻見那人眉宇微蹙,伸出了晶瑩剔透的手臂,四周景色驟然變化,火焰和霜雪繞著二人作為中心,飛快旋轉起來。


    然後漸漸融為一體,不分彼此。


    那人收回了手,笑道:“這可隨了你意。”


    王平看著四野的變化,滿意的點了點頭,當下已經感受不到灼熱與冰冷,胸中的煩悶之氣漸消,他揉了揉鼻子,不言不語。


    若是再往日,王平還能和這人開開玩笑,可這是在夢裏,他也不知道說些什麽,總不能自己和自己談笑風生...也不知何時才能醒來。


    王平想了想,用力伸了個懶腰,懶洋洋坐了下來。


    那人也走了過來,坐在了王平身邊。


    “等陰陽二氣消散,你就能出去了。”見王平根本不搭理自己,那人終於沉不住氣,說了一句。


    王平笑嘻嘻點了點頭,看著四周轉得越來越快的氣旋,有些不以為意,心道:“我都看不出來,你就能看出來...”


    那人見王平表情,也是知道了他的想法,臉上立刻盡顯無奈之色。


    王平抱著膝,心中不免胡思亂想起來,自己暈了過去,移花接木就定然停了下來,那謝雲嵐不知何時才能好轉。


    那六合的蒼冥大法又是怎麽回事,還有那刑鐮又為何要殺自己。


    而薑別離現在又身在何處?


    種種思緒快速在他腦海中轉過,雖然這段時間王平沒說出來,但這些疑惑一直都藏在心中,好在他是樂觀之人,打算走一步看一步,能解決就解決,若是遇到危險,那便逃之夭夭,也不丟臉。


    兩人沒說話,都在想著各自心事。


    而此時客棧中。


    王平的體溫已經不再上升,體內的大爐陽氣和玄源靈氣已經融於一體,按照禦木通神篇流轉,漸漸的他呼吸有致起來,而他的手仍抵在謝雲嵐的背上。


    兩人四周開始出現白色的霧氣,籠罩著整個床榻,遲遲不肯散去,慢慢的形成了巨大的霧繭,猶如實體一般,將二人裹在裏麵。


    鬥轉星移,日升月落,足足過了十二個時辰,那團霧繭終於開始破開,發出清晰的撕裂聲響。


    而在意識空間內。


    王平不知時間,他早已陷入了思緒中,或許是一瞬間,或許是許久,身側飛轉的氣旋早已散去。


    白色流螢布滿整個空間,在他頭頂處,掛著皎潔的明月,宛如玉盤。


    轟隆隆。


    四野突然劇烈的晃動起來,發出陣陣聲響,王平這才回神站起身來,麵色不定的左顧右盼起來,驚疑道:“這又是哪一出...”他的麵容被這些熒光照的變幻不定,在月光得折射下,身上也是不由自主的迸發出了耀眼的光芒,不過卻毫不知情。


    那人歎了口氣,輕聲道:“快結束了。”


    聽見這話,王平穩住搖搖晃晃的身形,皺眉道:“是你搞的鬼?”夢裏的自己本事不小,這時候地龍翻滾,也不知又在弄什麽幺蛾子。


    那人的身影凝實,不再像剛才那般虛無縹緲。


    然而在接下來的一刹那,那人看了王平一眼,隨口說了句:“你還沒發現?”


    王平腦海中一道閃電劃過,重重拍了拍頭,然後退開幾步,帶著戒備目光看向那人,沉聲道:“你究竟是誰?”他反應了過來,心中惴惴不安,一直以為這是夢,不過就逼真了些,可是眼前這人舉動如此奇怪,讓他不得不防。


    莫非是有人用元神剝離大法,進入了自己的意識中。


    奪舍?


    這詞語突然浮現,王平麵色不善的看著那人。


    那人看著王平怪異的行為,眼角不自覺顫了顫,他下意識伸出手,但王平反應更快,腳下一蹬,直直朝後退了幾丈,更是戒意十足。


    王平語氣沉重:“閣下何人?為何擅自如此,就不怕曌空仙出手?”


    “曌空仙?”那人有些摸不著頭腦,用手指著自己,疑惑道:“你問我是誰?你不是已經知道?”


    此言一出,王平麵色微變,冷哼道:“既然能夠神不知鬼不覺的潛入,定然是前輩高人,怎的還趁人危機,行這卑鄙下流之事。”


    那人目瞪口呆,隨即反應過來,氣得眼睛睜得滾圓,喝道:“住口,我何時像你說的這般...”


    王平半眯著眼,冷漠道:“藏頭藏尾實乃鼠輩所為,你是六合?七玄?還是萬妙門人?還不報上名來。”


    那人看著王平變幻的臉色,也是猜到了他心中的想法,氣結道:“沒想到你如此蠢笨,我還以為你是真的已經知曉,正如你所言,我就是你。”


    王平顯然不信,又是冷哼道:“那你說說我乃何人,家住何方,師承哪派,修的什麽功法?”


    那人頓時語塞,這倒是為難住他了,喃喃道:“我哪知道...”


    王平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大袖一揮,但毫無反應,隨即擺出架勢,正色道:“今日定然和你拚個魚死網破,讓你見識這砂鍋大的拳頭。”


    他足下一蹬,身形快過閃電,拳影先發,一時間如同流星將那人罩住。


    王平的碎玉拳了個空,隻見那人一動不動,拳頭徑直從他身體穿過,竟似鏡花水月般落空,王平大驚失色下踏步翻轉落下,穩住身形。


    不待那人開口,王平轉而又一腳斜劈下來,依舊沒起到任何作用,他這才放棄,臉上凝重不已。


    “你暫且停下吧,我隻是靈體而已,對你來說並無威脅。”那人笑嗬嗬道。


    王平抿了抿嘴,並未相信,道:“休想哄我,最開始我分明能碰到你的劍,你怕是打算趁我不備,這非分之想還是不要有的好。”


    “即便給你說了,等你醒來你依舊不記得。”那人搖頭,臉上大為可惜。


    王平深深吸了口氣,不言不語,右拳微抬,暗自戒備著。


    那人抬起頭,看著那輪明月,臉上浮現出不可察覺的笑意,輕聲道:“現在還早了些,你隻管好好修煉,等合適時機你自會知曉。”


    頓了頓,那人微微一歎:“你選了和我不同的路,倒是像極了那一人,也不知最後會如何。”


    這幾句莫名奇妙,王平下意識脫口道:“這是何意?”


    那人搖頭道:“這次也是你遇到危機,再加之陰陽二氣匯聚,我方能勉強現身,也不知還有沒有下一次。”


    王平皺眉,覺得此人太過神神叨叨,開口道:“你....”


    未等他說全,那人擺了擺手,打斷了王平。


    “一切自在緣法中,你隻需握著手中的劍,不要遲疑,不要退卻,那就自然沒有什麽好怕的。”


    話音剛落,那人大袖一揮,王平瞬間察覺到不對之處,四周忽然詭異的破碎,就像鏡麵一般,裂出了一道道紋路,然後像蛛網般蔓延開來。


    王平看向那人,隻見那人明明站在原地,卻仿佛越來越遠,而天上的明月忽然化作一個巨大的光球,耀眼無比,傳出巨大的吸力將王平瞬間吸納騰空。他大呼大叫著,還想說些什麽,就隻聽見遠處傳來一聲長長的歎息,讓他不免產生一種悲涼的情緒。


    直到再也看不見王平的身影,那人看向懷中的劍,搖了搖頭,輕聲自語起來。


    “老朋友,劍道何處為岸?你可悟出來了....哈哈哈哈....怕是還早得很吧。”


    蒼涼的笑聲越發濃鬱,那人突然瘋狂拔出長劍,仰天長嘯道:“看不穿,悟不透,又何妨?那人也不懂,不丟人,不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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