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巫嶸隻是放出大鬼, 讓蘇小米親眼判斷下他的狀態。誰知道放出大鬼後就和天坑時一樣,除了巫嶸以外無人能靠近他百米內。


    沒有辦法,蘇小米隻能隔空指揮, 通過血契和巫嶸心聲交流,聽他描述大鬼的現狀。


    “我的哥哥隻被封了兩感, 是聽覺和觸覺。”


    蘇小米告訴巫嶸:“解五感封印由易到難, 先從聽覺開始,到味覺, 嗅覺,視覺, 觸覺。理論,我這是理論啊!真正實踐還得看鬼的具體情況!”


    根據蘇小米的建議,巫嶸先試探去碰觸大鬼的雙耳,誰知他手剛靠近,就被血衣大鬼牢牢鎖住了手腕。


    被從鬼域中召喚出來的大鬼和天坑中時氣勢不同了, 明明他雙眼緊閉, 但巫嶸卻有種他在淡淡巡視四方的錯覺,無形煞氣威勢彌漫開來, 大鬼就是執掌血腥殺戮的王。巫嶸沒有反抗,他手腕被大鬼牢牢攥住, 向後一拽。但巫嶸並不想再和天坑時一樣躲在大鬼身後。


    他隻是借這一拽之力更貼近大鬼,一人一鬼幾乎是麵對麵站在一起。大鬼比巫嶸要高, 巫嶸抬頭正看到他慘白瘦削的下頜, 以及被金線縫起的淡色唇瓣。血就像胭脂般染在大鬼的唇上,妖冶豔麗卻沒有半分女氣,反襯出他異常矛盾的氣質。


    冷酷與絕豔碰撞在一起,俊美到令人窒息。盯著大鬼的臉, 巫嶸一時有點失神。他極少與大鬼正麵對視,此刻看著神情淡淡的大鬼,巫嶸忽然覺得他長的有點眼熟。隻是鴉羽般披散的烏發遮住了些許麵容的輪廓。下意識的,巫嶸想抬手將大鬼的發絲束起,手微動才又覺出大鬼的禁錮。


    “嶸頭兒,你一開始別用手碰啊,用那個我給你的小鑷子,撥拉一下就行,千萬別太使勁!”


    蘇小米緊張指揮聲響在心底,和大鬼的‘對視’隻是一瞬間,緊接著大鬼冰冷堅硬如玉石般的手指碰觸到巫嶸的下巴,托著他的下巴尖向上一抬。巫嶸鎮定微微抬起臉,明明大鬼的眼睛被金線封住,但巫嶸卻覺得他正在‘審視’自己,無形的陰氣從臉上拂過,大鬼似乎在疑惑,為什麽這次巫嶸不聽話。


    巫嶸暗中掙了掙手腕,大鬼攥的很緊,巫嶸耐心通過血契和大鬼溝通,但他卻完全聽不到似的,仍在將巫嶸往身後扯。這條道行不通,巫嶸原本想用自己的血引開大鬼注意,但現在他雙手被困,取血十分困難。


    還有別的辦法。


    巫嶸齒間用力,舌尖驟痛,血腥味瞬時布滿口腔。大鬼如有所感,原本托著巫嶸下巴的手上挪,掐住巫嶸兩腮。不用那冰冷手指施力,巫嶸主動張開嘴,殷紅舌尖若隱若現。一點血珠凝在尖尖上,如露珠般微顫,近乎誘惑。


    巫嶸元陽未破,按理說他的舌尖血和指尖血應該都是至陽至剛的,但當血滴一現,周遭溫度驟降,陰氣肉眼可見越來越濃,原本因大鬼恐怖威勢散開的幽魂又忍不住誘惑聚攏而來,全被守在外圍的鬼犬王和白牯清除。


    陰氣濃鬱下巫嶸雙眼濃黑,皮膚蒼白,稱得那一點血更顯觸目驚心,他麵無表情的冷漠神情和這近乎誘惑的動作對比更顯得觸目驚心,仿佛黑暗中能靠美色奪人性命的豔鬼。


    冰冷手指觸碰到他的唇角,巫嶸清楚覺察到大鬼身上的氣勢微妙變化了。


    縷縷發絲垂落在巫嶸臉龐,微癢。大鬼低頭貼近時巫嶸很冷靜,目光望向他的耳畔。被金針刺穿的耳中淌出一縷血,順著蒼白耳垂滴落,豔麗如紅珊瑚耳飾。但巫嶸卻並沒在金針旁的皮膚上找到蘇小米所說的符文。金針金線封印都要搭配符文,這種符文是用那種牛毫小針刺青般刺入魂體中的,不注意看還以為是淡青色的花紋。


    巫嶸覺得大鬼散亂的發絲實在太礙事了,為了看清楚他更靠近。卻沒想到以他現在和大鬼如此接近的距離曖昧到很容易被人誤解……就像主動追逐親吻一般。眼前烏青發絲微晃,大鬼稍微拉遠了距離。他一手握著巫嶸的肩膀,另一手再次掐住巫嶸的下巴,像是不讓他再靠近,又像親手要將他拉的更近。


    但最後,大鬼保持這仍顯得太過接近的距離,呼出一口陰氣。陰氣如細密水霧碰觸到巫嶸舌尖,不能說冷,隻是有點微涼。緊隨其後舌尖的疼痛就消失了,傷口頃刻間愈合,隻殘存唇邊的一縷血痕。大鬼定定‘凝視’那裏,終於,空氣中傳來一聲若有若無的輕歎。


    像是冷峻仙人終於被豔鬼誘惑,墜入凡塵,大鬼的手指終於撫過巫嶸唇角,蒼白指尖沾染上血紅。


    而自打大鬼不再鉗製他手腕,巫嶸就飛快從口袋中掏出蘇小米給他的純金小鑷子,仰著臉,趁大鬼在他嘴上摸血的時候快準撩起大鬼遮住耳邊的發絲,小鑷子衝著那金針一撥。


    蘇小米親自給他哥拔過針,他告訴巫嶸拔針比解金線簡單,因此聽覺封印是五感封印中最容易解開的。但這個容易是相對的,蘇小米研究他哥那麽多年,走遍大江南北,曆經無數失敗挫折才終於解了封印。而他哥不過是二重封印罷了,封印越多,封印間的聯係越重,解開越艱難。


    巫嶸和蘇小米都沒打算一次就解開封印,蘇小米給他這柄小鑷子是純金混了多種珍寶煉成定型的,對封印極為敏·感,確實是拔除封印的利器,同時在鑷子柄上鑲嵌了五顆米粒大小的晶珠,它能判斷封印等級,從一級到五級,不同等級的封印前期準備不同。


    但就在巫嶸金鑷子碰到大鬼左耳金針的是有,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叮。


    金屬細微碰撞聲響起,巫嶸眼睜睜看著本應牢固不已,封鎖聽覺的金針竟然一碰就掉!


    他下意識接住針的時候還沒反應過來,但下一瞬大鬼氣勢暴漲,甚至影響到天地,攪動的陰氣凝成了通天徹地的恐怖旋渦!時刻緊張注視進展的蘇小米下意識湊近了一點,差點就被陰風卷上天!還好黃毛及時拽住了他的褲子把他扯了下來。


    “不,不好,厲鬼暴動了!”


    蘇小米渾身哆嗦,對危險的恐懼讓他本能想溜之大吉。但腳還沒動他就想起來自己跟巫嶸簽了血契,巫嶸要死了他也必死無疑。


    “快快,你快想想辦法!”


    他能有什麽辦法,這可是厲鬼暴動啊!


    被黃毛焦急晃來晃去的蘇小米都快哭了,他手指抽筋似的瘋狂掐算,但什麽都掐算不出來。


    “沒,沒辦法。”


    蘇小米哭喪著臉,抖著手從口袋中掏出一柄銅錢製成的七星劍。隻見不正常的暗紅血鏽正飛快在銅錢上蔓延,不過數秒間就將這件不俗的道寶完全吞沒。


    “這是我下龍虎山前師父偷摸給我的,對厲鬼也有防禦之力……”


    回想起陰氣旋風剛升起時那一絲彌漫開的寂滅恐怖氣勢,蘇小米心髒狂跳。他早就隱隱有預感,能被封五感的鬼怪應當等級在厲鬼之上。那巫嶸養的鬼究竟是鬼將還是……


    鬼王?


    就算隻是厲鬼也能把他們幾個一窩端了!


    “沒辦法也給我想出辦法來!”


    黃毛一把將蘇小米摜倒在地,衝著陰氣旋風焦急大喊:“嶸哥!嶸哥!!”


    沒得到回應的他雙眼發紅,突然呸呸往手心裏吐了兩口唾沫,竟跟頭蠻牛似的梗著脖子就要往裏硬衝,小黃鼠狼唧唧驚叫急的啃他腳腕,但黃毛卻已完全將生死置之度外!


    陰氣旋風將巫嶸完全籠罩在內,誰都看不清裏麵到底發生了什麽。外圍戒備的白牯覺察到有另一批人正接近,但眼下他完全顧不上,心裏全都是巫嶸的安危,突然他正看到黃毛往裏衝,大驚失色一把將他摟住。


    “陳哥別衝動!”


    “滾他娘的放開老子,嶸哥他在裏麵!”


    “現在血契沒有動靜,表哥不一定危險,你衝進去反倒可能刺激厲鬼。”


    白牯肅聲道,從沒有如此冷靜過:“我們誰衝進去都會立刻被攪成一團血沫,這種情況更不能給表哥添麻煩。表哥比我們所有人都強大,如果他都解決不了我們也隻能陪他一起死了。”


    白牯不想死,不甘心,但此時隻能寄希望於巫嶸。引起陰氣旋風的是厲鬼,甚至比厲鬼還要恐怖,在這場戰鬥中他隻能祈禱巫嶸平安歸來,勸黃毛的話何嚐不是在安慰自己。但黃毛卻一下子信了,他對巫嶸的信任近乎盲目。


    “對,你說的對,嶸哥一定沒問題的,嶸哥一定沒問題。”


    黃毛自言自語,冷靜下來的他突然想起來什麽,差點原地跳起來。


    “對了,傅道長!”


    來揭陽之前巫嶸就把傅清的電話給了黃毛,告訴他如果有意外危險就打這個電話。撥號時黃毛手都在抖,就怕陰氣濃度過高手機不通,幸好巫嶸出發前通過周巡給黃毛也換了警用特製手機,它撐住了,在電話撥通後黃毛聽到傅清冷淡的聲音,差點激動到哭出來。


    “傅道長求您幫幫忙,嶸哥危險了!”


    * *


    此時,陰氣旋風中的場景並不如黃毛白牯他們所想的那般緊張。是的,大鬼似乎有點生氣,巫嶸從沒直麵感受過他這種超凶的恐怖氣勢,風壓一重重將一人一鬼環繞,大鬼周身溫度降到零下,黑成鬼氣濃鬱到近乎實質,地獄怨火般環繞著他,氣氛一度壓抑凝重到了極點。


    但巫嶸卻並不害怕,從剛才到現在,他一直在思考一件事情。在大鬼越來越冷凝可怖的威勢下,巫嶸忽然開口:“你是不是早就解開金針封印了?”


    巫嶸狐疑質問:“所以之前你是假裝聽不到我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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