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受傷了。”


    在傅清說出“烈陽羽蛇”名號同時, 巫嶸也收到了青靈蠱焦急嘶嘶聲,戒備目光從龐大慘白的蛇骨上轉移到它盤曲的尾骨尖處。眼尖發現那尾骨中段插著一支鋒利的銀色斷箭。


    感到巫嶸的目光落到了自己傷處,受傷的凶殘蟒靈更暴躁了, 震耳欲聾的嘶吼聲引得峽穀中狂風大作,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腥甜味, 肉眼可見淡灰色的霧氣從峽穀底部那些屍骸堆中升騰起來了, 就像清晨時山間起的朦朧薄霧一般,但白牯看了卻神情大變:“是瘴氣!”


    西南大山裏植被豐茂, 雨水眾多,那些積年累月落下的樹葉植被還有死亡的動植物日複一日在峽穀山坳裏越積越厚, 發酵腐爛生成的氣體就是瘴氣。有蠱婆用瘴氣養蠱煉蠱,吞吸瘴氣長大的毒蟲毒性更甚,互相殘殺下很容易生出蠱王。


    但像蟒靈這樣以一己之力就能引得瘴氣升騰的恐怖怪物,就連白牯也是第一次見!


    “這是毒瘴,有劇毒, 我們得趕快離開!”


    白牯焦急道, 但眼看毒瘴升起,在場還有比他更急的。青靈蠱急的不停嘶嘶, 尾尖一刻不停梆梆敲打巨蟒的頭骨,急到深處甚至使勁拿頭去撞巨蟒。在它撞上去的瞬間濃黑漿液覆蓋上巨蟒頭骨, 小青蛇就像撞到塊橡皮糖上,使力太大撞得頭暈目眩, 卻沒受傷。


    “嘶嘶嘶。”


    蟒靈的嘶聲幹啞陰沉, 像是風刮過地獄裂縫響起的聲音。它似乎正在和青靈蠱交流,絲毫沒計較它逾越大膽的動作,反倒頭頂黑漿流動,裹著青靈蠱跟坐滑梯似的從蟒骨頭頂一口氣滑到了層層堆疊的, 最安全的蟒身骸骨中,把它給藏了起來。


    巫嶸將這一幕看在眼裏,忽然從懸崖上跳下。靈魂沒有重量,他飄在峽穀間。時刻警惕巫嶸動作的蟒靈像頭訓練有素的機警獵犬,龐大蟒骨上的那些漆黑濃漿驟然凝結到一起,脫離蟒骨豎立起來,如一條昂起上半身充滿敵意的漆黑毒蛇。


    這才是真正的蟒靈,蛇骨上不顯,濃漿化成的巨大黑蛇頭頸部像眼鏡蛇般頸部皮褶向兩側膨脹,像一把扇子,絲絲縷縷的黑色粘液仿若雄獅頸部的鬃毛般炸起,粘液羽絲幾乎遍布蛇軀的上半身,讓它看起來格外凶悍強大。


    “我是它的主人。”


    “嘶——!”


    麵對蟒靈充滿不善敵意的嘶聲,巫嶸麵不改色,語氣淡淡:“你受傷了。”


    “嘶嘶!!”


    蟒靈頸部鬃毛似的黑色粘液瞬間炸開,恐怖威勢凶猛懾人宛如來自地獄的魔神。它光是半身立起來就極其高大,在懸殊的對比下巫嶸就像一粒長米。受傷的蟒靈最是狂暴凶殘,對任何闖入者都充滿懷疑敵意,尤其它敏銳覺察到巫嶸和傅清的強大,更跟炸了毛的野獸般氣勢洶洶,駭人至極。


    眼看峽穀中瘴氣越漲越高,即將到崖洞口,而這條蟒靈凶神惡煞,擺出了隻要巫嶸再靠近一步就要立刻發動攻擊的架勢。巫嶸等人暫退了一步,離開洞口,退回到山洞中段。從驚惶中回過神來的白牯立刻把最近一段時間青靈蠱的異樣和巫嶸詳細說了一遍。


    “它受了重傷。”


    巫嶸道:“骸骨是它的本體,那根□□直接傷到了它的本源。”


    這條峽穀本是那條巨蟒的葬身之所,但可能因為此地風水特殊,蟒靈以那種黑色粘液的狀態存活了下來。平日外出時它應該隻是以靈體狀態活動,骸骨就一直都留在峽穀裏。


    但這次月圓之夜,蟒靈遇到了強大的敵人。雖然僥幸逃脫,但敵人的□□去通過它的靈體直接傷到了骸骨本源。這也是蟒靈受重創的原因。


    不一會垂頭喪氣從峽穀中爬到巫嶸身邊的小青蛇映證了巫嶸的推測。


    “嘶,嘶嘶嘶,嘶嘶嘶嘶。”


    “它和魁是半個月前認識的,就是剛到洪崖安全區的時候。”


    巫嶸臨時充當蛇語翻譯:“它去標記領地的時候,發現了一條小黑蛇。”


    聽到這話,白牯抽了抽眼角,想到剛才峽穀中蟒靈龐大恐怖的體型。


    小黑蛇,可是真夠小的。


    從青靈蠱低落的嘶聲中巫嶸梳理出事情的大致經過,並且確認蟒靈肯定是故意暴露自己,才會被青靈蠱覺察到。畢竟憑它強大的實力,就算在洪崖安全區裏走個來回都不會被發現。


    它刻意接近青靈蠱,是有什麽陰謀嗎?


    巫嶸習慣性陰謀論,小青蛇倒隻是因為第一次見到能交流溝通的同類,又比它更強大年長,自然生出純粹的崇拜。青靈蠱是種特殊的靈蠱,按理說能代代相傳的,小青蛇雖然現在本體很大,但要論年齡來說還是個孩子,很快就被蟒靈折服了。


    但是偷手機這種壞事,青靈蠱是沒幫它幹過的。


    看著小青蛇撒嬌般纏在巫嶸手腕上嘶嘶,白牯有種牙疼感。之前長輩總說孩子得富養,這樣長大後才不會被花花世界裏各種利益迷了眼。現在他看青靈蠱也是這種感覺,蟒靈就跟個拐幼蛇販子似的,也不知道它究竟有什麽陰謀。


    就在這對表哥表弟的陰謀論合到一起,對蟒靈的態度都逐漸轉變為趁它病要它命,早弄死早了的時候,傅清開口:“魁劄爾科亞特爾,羽蛇神。”


    “我腦海裏忽然出現這個名字。”


    巫嶸看向傅清,發現道長眉心微蹙,一貫沒有太多表情的眼中難得有幾分茫然。


    “羽蛇神是古老美洲中部文明中信仰的神明。魁劄爾科亞特爾,這個名字我好像也在哪裏聽到過。”


    白牯自覺拿出手機上網搜索,自言自語:“魁劄爾科亞特爾,魁紮爾……有了!”


    白牯語速很快:“羽蛇神,最早的記載在奧爾梅克文明,被阿茲特克人稱為魁劄爾科亞特爾(ketsalkoatl),是司掌太陽的神明,也被稱為烈陽羽蛇。”


    緊接著白牯忽然呼吸一滯,瞳孔驟縮,聲音發顫,像是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來:“阿茲特克,阿茲特克文明,是古代墨西哥阿茲特克人創造的印第安文明。印第安——”


    “印第安靈童庫庫卡,因為出生時有頭頂王冠般羽毛的變異巨蟒從林中出現,親自守護,所以被部落祭祀尊為靈童。”


    這句話從傅清口中說出,也在現今無數課本,曆史文獻,百度百科等介紹中出現。庫庫爾坎,瑪雅人對羽蛇神的稱呼,瑪雅文明是古代拉丁美洲傑出的印第安人文明,對羽蛇神的崇拜至今還保存在美洲許多原始印第安部落中。


    “難,難道說裏麵的巨蟒是……”


    白牯口幹舌燥,不敢說了,如果不是傅清點出他完全想不到這點。英雄庫庫卡確實身邊有一條巨蟒相伴,但各種影視資料裏那條蟒蛇充其量也就跟青靈蠱差不多大,而且脾氣非常溫順,怎麽會是峽穀中這條暴躁龐大的蟒靈?大小不符合不說,那條蟒蛇早該和庫庫卡一起犧牲在大天坑,怎麽可能在這裏出現!


    有可能的。


    巫嶸想起那頭鬼獒,本該隨英雄們一葬身大天坑的動物夥伴們重現人間,還都是以一種邪惡恐怖的外貌出現的,這不得不令人多想,大天坑中究竟出現了什麽。


    眼下大鬼還在被安置在移動據點的巫嶸身軀裏,如果帶他來到這裏,恐怕能更早確認巨蟒的身份。


    “嘶嘶,嘶嘶嘶?”


    翡翠鐲子般纏在巫嶸手腕上的青靈蠱茫然昂著小蛇頭望望白牯,望望傅清,不懂他們在說什麽。鮮紅蛇信討好舔了舔巫嶸的手指,黝黑眼珠可憐巴巴望向他,祈求無所不能的強大主人能幫幫它的朋友。


    蛇類壽命很長,對於蛇靈這種來說更是如此。不論種族,年長智慧的蛇靈在族群中威望極高,具有向心力。也怪不得沒怎麽見過世麵的青靈蠱這麽快就放下警惕,和蟒靈玩到了一處去。


    如果真涉及到蟒靈,巫嶸就得推翻他原本的想法了(原本他想不蹚渾水,能殺就殺了,不能殺就幹脆告訴陸少將,把爛攤子拋給他)。更讓巫嶸在意的是那根銀色□□的主人。他知不知道這是英雄庫庫卡的巨蟒,是特意為之還是貪圖蟒靈一身都是寶?光看那能傷到蟒靈本源的□□就不容小覷。


    “先回去。”


    巫嶸道,他看向傅清,不必多言傅清就明白他的意思。道長抱劍而立,淡淡一聲“放心”,就讓巫嶸完全將信任交付。白牯趁夜色回到巫母身邊,省的上麵關注他們的人起疑心。不知道傷到蟒靈的人什麽時候會再出手,巫嶸動作很快,天還未亮的時候便有一抹淡紅身影推著輪椅來到了南山,上麵是巫嶸的身軀。


    很久沒回到身體裏了,靈魂上像是突然添了幾百斤的負擔。沉重感與疼痛感同時傳來,巫嶸緩緩睜開眼,手指敲了敲扶手。麵無表情和傅清對視,氣勢絲毫不弱的紅袖就抿了抿嘴,板著臉將輪椅交給了傅清,自己去了洞外。


    “昨夜無事。”傅清道。巫嶸卻摸了摸他垂落的袖口,布料微濕,山裏潮氣大,傅清山洞裏守了半晚上,一步都沒離開。


    “我自己去。”


    看快到峽穀,巫嶸從輪椅上站起身來,渾身骨節發出哢哢聲響。青靈蠱變大,立起上半身,如蛇頭拐杖般撐著巫嶸,一步步向洞口走去。


    “嘶嘶——”


    似哭泣又似夜梟啼鳴的敵意嘶聲響起,甜腥的狂風呼嘯穿過整個峽穀。濃黑漿液在龐大蛇骨上流淌,恍若巨蟒複生。但和上次相比,嘶聲中多了分疑惑警惕,少了些凶殘敵意。巫嶸目光落到蟒靈骸骨的尾端,發現被銀□□傷到的地方銀斑正在擴散,顯然它的傷勢更重了。


    隻掃了一眼,巫嶸不再多看。他取出那支巫橈姨婆的蝴蝶簪子,劃破自己的手掌。血珠滴落,震耳欲聾的嘶鳴聲停了,狂風依舊,卷過他的傷痕,仿佛有什麽龐然大物正在仔細嗅聞,似沉思又似猶疑。


    “巫家後裔。”


    狂風呼嘯中巫嶸語氣冷靜,黑發飛揚:“見過前輩。”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重生後我回苗疆繼承家業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燕孤鴻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燕孤鴻並收藏重生後我回苗疆繼承家業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