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瑒,去叫人把你大哥二哥招過來。”剛剛回到王府的薑明琛,一改在蒼陽城的阿諛作態,板著臉吩咐道。


    不一會,三個兒子就相繼來到了正堂,跪在地上,給薑明琛請安後,兩人目光炯炯的看著辛苦歸來的父王,眼神中充滿期待。


    厲王陰沉的看著三人,半天後才說道:“都起來吧,全玏,一會你留下。全玢,你準備準備,過幾日去爰州蔡胖子那,在他那掛個右都尉。全瑒,你去壬州找屯田令宮照凝,具體怎麽做,我已經跟你說過很多次了,別讓我失望。”


    三人聽完後,大兒子薑全玏無動於衷,二兒子薑全玢有點不可置信,三兒子薑全瑒有點沾沾自喜。


    薑全瑒憤憤的問道:“爹,怎麽沒讓我和老三一起去壬州呢?”


    “閉嘴,讓你去哪就去哪,聒噪!”


    薑明啟確實答應了這個不遠萬裏,甚至不顧違反祖例前來探望自己的三弟的所有要求,隻不過也沒都遂了他的意,真當自己是個傻子了?一個兒子到長州協防,兩個兒子都搞到柔州旁邊的壬州,你打著什麽算盤以為寡人不知道?


    我是天天蹲在皇宮裏,可我的眼睛耳朵可一直都在外麵看著聽著呢。薑明啟語重心長的說,三弟你也得有個兒子陪在身邊不是,別讓老大去長州了還是留在身邊陪著你吧。


    但看在一奶同胞的份上,還是把薑明琛的寶貝二兒子安排到了也算賦閑的爰州,至於你那個自以為很聰明的三兒子,願意去壬州就去吧。


    “你們兩個這幾日好好準備下,全玏留下。”薑明琛揮了揮手。


    兩個兒子,低頭拱手退出正堂,然後一怒一喜的離開,出了府門,兩人刻意保持距離也沒有交談,就好像陌生人似的各自打道回府。


    “全玏,新的金峰軍準備的怎麽樣了?”


    “爹,都已經整備好了,並且比之前,馬上就可以擴充一倍,整整八千人。”


    薑明琛微微點頭,表情明顯舒展起來,然後起身,負手來到堂外,雖然自己已經可以說是一人之下富可敵國,但是好不容易辛苦打造的金峰軍,就那麽沒了,怎麽能不肉疼。


    “浣新縣那邊,怎麽樣了?挖到什麽東西沒有?”


    “潘嚴塘那邊,還在調查,如果那個薑全良不是把百裏家的人親自帶在身邊,可能早就查清了。”


    “沒事,不著急。這個小王八蛋,小時候抱著他,就因為尿在我身上,我使勁捏了捏他的屁股,可能是捏疼了,這小子不僅沒有哭,反而偷偷找了把弓箭,要行刺於我,引得母後和薑明啟哈哈大笑,可我當時汗毛就豎了起來,那小子才四歲啊,雖然後來長大後,對我還算禮敬有加,但是我們兩個其實都心照不宣。可能就在那時,彼此就看對方不順眼了。哼,早晚我要收拾了這個小王八蛋,讓他知道,孤為什麽自稱厲王。”


    “爹,百裏家馬上就要進入齊州的地界了,要不要讓玄賀軍去?”


    薑明琛轉身看了一眼大兒子,薑全玏馬上就低下頭。


    薑明琛自顧自說道:“前幾日,江西山上的天地巨變,肯定和高國那邊有關,薑明啟,我倒要看看,你能保著這江山,傳到你們兩個人誰的手裏。”


    母後臨薨前,無意給薑明琛透露了兩個皇家的秘密,他聽後,簡直是震驚不已,也就從那個時候開始,原本真正相親相愛的兄弟二人,才開始貌合神離。


    相比其中一個,另一個秘密,母後也不知甚解,隻說了“玄血木目,高廊覆複”的八字讖語。


    二十多年來,薑明琛可以說為了這八個字癡迷到茶不思飯不想的地步,也正是為了這個秘密,才讓他對那個位置勢在必得。私下,他也找過不少祭酒旁敲側擊,甚至抓來民間的神婆試圖破解,但最後全都沒有獲得任何信息和提示。


    薑全玏小心翼翼醞釀一番後,問道:“父王,石國那邊,要不要添一把火?”


    薑明琛這次是真的怒了,轉身就甩了薑全玏一巴掌,“跟你說了多少遍,要沉住心,靜觀其變,讓你做什麽就做什麽,沒讓你做什麽你就老老實實的待著!”


    “是,兒臣知錯!”薑全玏馬上跪下,俯身趴在地上。


    “你,各帶一隊金峰軍和玄賀軍,親自去一趟勃州,到安東城看看,低調行事。”


    “喏!”薑全玏腫著半張臉退了下去。


    薑明琛看著蒼陽城的方向,不斷念叨著,玄血木目,高廊覆複……


    薑全玏回到府中,頹然的坐到椅子上,打發走要幫他換下衣服的丫鬟,隻是坐著也不知道想著什麽。


    世子妃款款的來到他身邊,給他輕輕扇著風,溫柔的看著他腫脹的一側臉龐。


    “又被父王罰了?”說著,就伸手去撫摸薑全玏遭了殃的半張臉。


    “唉,父王現在,簡直是不可理喻,越來越喜怒無常了,我記得小時候,他不曾這樣的,那時還沒有老二老三,父王和母親也相敬如賓,可後來家裏越來越……”


    “是啊,我剛嫁到王府的時候,父王慈眉善目,說話特別溫和。也許是母親誕下全瑒後,生病而逝因此受了刺激有關吧?”世子妃輕輕揉著他的臉說道。


    “這都仲夏了,你的手還是那麽涼,醫官叮囑你喝的藥,可別忘了。”薑全玏攥著她的另一隻手說道。


    “知道啦,這麽多年,也沒給你誕下一個子嗣,不如,你還是再納個妾吧?”世子妃掩麵嬌笑道。


    薑全玏斜瞥了愛妻一眼,悶悶道:“你就別拿我尋開心了,我馬上就要去趟勃州,父王讓我去探探風,這一走,不知道幾日才能回來,你一定要照顧好自己的身子。”


    “知道了,知道了,我的好玏哥。”


    薑全玏又不禁歎了口氣,“老二老三,現在越來越,如果母後還活著,看到他們現在的樣子,會多傷心,唉!”


    世子妃隻能輕輕抱著夫君的頭,輕輕揉著。


    第二日,薑全玏帶著一千人,沿著驛道向勃州而去。與此同時,一支四千人的羖賁軍,在薑全良的率領下,浩浩蕩蕩的也向勃州出發。三日後,兩萬多人的白纓軍,也從雲楊城南向勃州挺進。


    不久之前,接到朝廷密旨的茅撫興,從策援越州的二十萬白纓軍中,抽調出兩萬人馳援勃州的安東城,幾百年來,這還是茅家軍第一次離開慈州,去往越州以外的地方。


    茅撫興暗囑領軍校尉,首先以確保茅邵娟的安全為要務,然後一切聽從小王爺薑全良的安排,伺機行事。


    一路顛簸,茅邵娟終於進入勃州地界,在勃州首府的奉侯城稍事歇息,待暗霆簽的人打探消息之後再繼續趕路。


    原本還想先找家客棧,安頓好後再去當地有名的館子吃飯,去了好幾家居然全部客房爆滿。而且在路上,很多人好像都是在往蒼陽城所在的尙州趕路,行色匆匆慌裏慌張。茅邵娟身邊的幾個暗霆簽護衛,明顯察覺到了一絲不正常的氣氛。


    隨便找了家酒樓,客人也很多,但卻沒有往日那種熙熙攘攘大聲喧嘩的場景,而是彼此好像都有心事,輕聲交談著。即使是不諳世事的茅邵娟,也感覺到了蹊蹺。


    待兩位左右使返回,確認易厚鵬在安東城後,一百多人簡單吃過飯喂了馬,繼續向南邊出發。


    路上,兩個左右使交換眼色,猶豫要不要攔著大小姐回去,畢竟南邊,已經不是一般的亂了。


    茅邵娟看了看身邊的兩人,笑著說道:“鍾大哥,顏大哥,有話直說好了。”


    “大小姐,很多豪紳和百姓,都從勃州那邊逃了過來,好像前麵不太安全,我和顏佑商議了下,我們還是回去吧?”


    “怕什麽,我爹不是已經差了兩萬多白纓軍過來了嗎,我還聽說小王爺也帶了四千羖賁軍正在路上,好像厲王那邊也有所動作。”


    兩人犀利的眼神,看了看周圍的兄弟,好像要找出是誰泄的密。


    “好了,兩位大哥,不是他們誰告訴我的,本小姐自有妙計。”隨後,拿出了臨行前,茅撫興給她的好像是青竹所製的飛音筒。此乃茅家自上古以來就傳下的寶貝,數量極為稀少,隻要在裏麵放上信箋,另一邊的人,無論身在何方相隔多遠,都會馬上收到信息。茅撫興為了這個女兒,真可謂是下了血本。


    “大小姐,既然如此,我們就更不能帶著你去了。”鍾佐說道。


    “哎呀,我爹都沒說什麽,你們就別婆婆媽媽的了,如果真的遇到危險,指不定我比你們誰跑的都快呢,我又不是傻子。”其實,信裏茅撫興措辭強烈軟硬兼施,之所以把機密消息透露給她,一是為了嚇唬嚇唬這個女兒,再就是讓她馬上務必回去,她隻能對兩人撒了個謊。


    說完,茅邵娟反而加快向前跑了起來,兩人彼此看了看,隻能任由大小姐胡鬧了,心裏祈禱,可千萬別出事,誓要護住小姐的周全,然後策馬緊緊跟了上去。


    而此時的司徒長青,早已經忙的是焦頭爛額。


    周邊的幾個縣鎮,人全都湧入安東城,人心惶惶。給朝廷的上書也遲遲沒有收到回信,是否同意自己撤回奉侯城,還是駐守在原地等待下一步指示。梁桓卿則說,現在是危急時刻,定然是要自己拿主意是了,難道朝廷讓你回去,你回去就對了嗎?


    蝴蜉軍那邊,自從兩個月前,就再也沒收到任何消息,也沒有一個傷兵回來,那些孩子到底是生是死?每天都要麵對魏家、夏家那些人的登門質問,自己一籌莫展身心俱疲。


    而且前幾日,江西山又發生那麽大的事情,前去查探的城防軍回來說,那一道道石牆根本攀爬不上去,整個邊境全都封死了。


    連著五天安東城一直都在下著雨,司徒長青站在正堂屋簷下,看著天上的烏雲電閃雷鳴,喃喃自語:“菁兒,你們到底怎麽樣了?”


    “魏毅,你丫倒是快劃啊,想累死我嗎?”伍博嚷嚷著。


    “著什麽急,再有一百裏,就到莊國了,我們這一路,也沒遇到什麽危險,慢慢來唄,說不定,我們是最早回到簸箕村的。到時,我們就在村口藏起來,等他們回來,嚇他們一大跳,哈哈。”


    身後的易厚鵬說道:“我看行,到時魏毅你再表演一下安東城的拿手絕活,兄弟們一定給你高聲叫好。”


    叢婓虎好奇道:“什麽絕活?啊,我想起來了,我還曾被魏胖子的一身腱子肉驚豔了呢,還丟了兩錢銀子打賞,魏毅,兄弟夠意思吧?”


    “唉,別提了,這些日子,兄弟我都餓瘦了,天天吃魚吃魚,那是人吃的東西嗎,等回去,我必須整上一頭烤全豬,你們誰也別跟我搶。”


    “那你還不快點,跟著周圍這些高國人,到了莊國,我們好好吃一頓。”伍博說道。


    就在這時,前麵突然傳來一陣騷動,尖叫聲此起彼伏,很多高國人朝他們這邊飛快的劃了回來。


    四人和蝴蜉軍起身遠遠眺望,前方廣闊的斐江江麵上,最遠處依稀有幾艘米粒大小的船隻,莫名其妙就消失在江麵上,好像突然就被什麽東西拽入了江中,驚得周圍的小船,全部向後劃了回來。


    這回,再不用別人催促,魏毅玩命似的朝最近的岸邊劃去。伍博催促著周圍的其他蝴蜉軍,四散開,朝各自最近的岸邊劃去。


    還差十丈的距離時,四人就聽到身後好像有什麽東西緊緊跟了過來,劃破水麵的聲音催命似的讓人心裏發毛。四人再次玩命的加快速度,馬上就能跳到岸上的時候,突然船就被翻到了半空中。


    魏毅隻見,一張閃爍著紅色雙眼的血盆大口,在江下等著他們落入。魏毅快速抽出雙斧,其他三人也趕緊亮出身上的兵器準備殊死一戰。


    突然,那怪物瞬間甩出尾巴,不及四人反應,迅速把三人砸飛到岸邊的水中,然後又快速的卷住即將落下的叢婓虎,鑽進江中。


    三人和幾十個蝴蜉軍,趕緊爬上岸邊,看著江中冒著的氣泡,紅色的黑色的水不斷蔓延在眼前,等了半天也沒見叢婓虎。


    就在三人和蝴蜉軍焦急的準備下水時,叢婓虎突然從江中冒出半個身子,大口喘著氣,嘿嘿笑著,手裏還拿著一截怪物的尾巴。


    岸上的三人也鬆了一口氣,正準備拉叢婓虎上岸,突然一根尖刺穿透了叢婓虎的胸膛,然後高高的把他舉到半空。


    一隻幾十丈高,全身長滿尖刺,好似蛟蛇的怪物直著上半身,浮出江麵,看著眾人。


    然後眼睜睜看著,還在掙紮的叢婓虎,就被那怪物的尾巴,送入口中吞了下去,發出嚼碎骨頭的聲音,鮮血從嘴裏淅淅瀝瀝的流淌在江麵,最後還把戰袍和武器吐在三人的腳邊,帶著嘲笑的表情看著他們。


    眾人畢竟經曆了幾場大戰,並沒有衝動到要和這種級別的傀儡,在水裏交戰的念頭。迅速提醒眾人,組成三角陣,緊緊盯著那怪物的一舉一動,向後慢慢退去,試著把怪物引到岸上擊殺。


    在最後的易厚鵬,快速拿起身後的長弓,朝怪物的一隻眼睛,連著射出十支箭矢,兩支刺中後,怪物大聲尖嘯起來,震得三人耳朵發麻,趁此機會,眾人馬上向後跑起來,隻要能把它引到岸上,就算成功了一半。


    在其他方向分散登岸的兩百多個蝴蜉軍,隻能焦急的看著這邊。


    那怪物爬上岸後,幾個掃尾,就把落在身後的幾個蝴蜉軍砸死在當場,然後繼續向三人追來。


    剩下的蝴蜉軍,看也不看三人,也沒說什麽,紛紛折返擋在三人身後,為他們創造機會。


    伍博瞅準機會,狠狠擲出手裏的雙月戟,直直插進怪物剩下的一隻眼睛中,魏毅和易厚鵬繞到蝴蜉軍的另一側,魏毅手持雙斧發瘋似的砍著怪物的前腹,易厚鵬右手持雲紋劍,左手雙月戟狠狠刺進怪物的後腹中,然後雙手握住雲紋劍,順著傷口,狠狠向後劃出一道長長的傷口。


    怪物不停甩動的尾巴,轉著圈把眾人掀了出去。伍博靈活的跳躍躲閃著,棲身跳上蛟蛇的後背,嘴裏咬著蝴蜉刀,雙手緊緊抓住鱗片,等它安靜下來,再尋找機會下手。


    蛟蛇掙紮的那段時間,伍博感覺好像有兩輩子那麽長,還好朱魚以前的特訓有個專門針對不被甩下馬的課程,不然一般人早就飛了出去。


    怪物終於稍微安靜下來,直著上半身,伸出舌頭尋找著眾人的位置。剛才的那麽一甩,又有幾個蝴蜉軍被震殺當場,口吐鮮血就那麽直挺挺倒在遠處。魏毅和易厚鵬,也顯然受了重傷,趴在地上,不斷咳著鮮血,如果沒有朱魚特製的戰袍,想必也早已一命嗚呼。


    蛟蛇張開血盆大口,再次朝四周發出尖嘯,隻見一柄長刀刺進上顎,不給它反應的機會,然後向後飛快又輕鬆的把它的腦袋劃成兩半,一直到脖頸。


    轟的一聲,蛟蛇砸倒在地,全身還痙攣著。


    伍博吐了口吐沫,再次提刀,給它的腦袋拉了個十字花,拽出腦中的垢炭,狠狠碾碎,怪物接著化成了黑色的粉末。


    其他蝴蜉軍看到,紛紛歡呼起來,可躺在地上的兩人,還有伍博,隻是看著不遠處叢婓虎的血袍和戰刀,一時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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