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月初顯,夜色清明,稀稀朗朗的星辰分布在四周。


    在神聖莊嚴的建築旁,枝頭上立著一隻黑色的鳥。


    它瞪著不安的眼睛四處張望,隨後在寂靜的夜裏像是被什麽驚動,陡然從枝頭脫離向遠處飛去。


    在寂靜的夜裏帶起一陣扇動翅膀的聲音。


    “你是何人?”


    清朗而又蒼老的聲音從上方傳來。


    老人眼睛徑直地注視著下方的男性身影。


    雖然他的語氣悠悠,好似慈祥和藹的長輩。


    但是在那直射過來的目光裏麵,似乎帶有一絲已經將其看透的冷漠。


    克裏斯汀抬眼看著站在上方的老人。


    尤其是在見到那一身純白的衣物時,她的內心已經無法止住想要吐槽的欲望。


    因為這裏處處給她一種自己好似在教廷的感覺。


    透過教堂高大的肋拱窗口,可以看到寬大的穹窿裏極為靜謐的夜色。


    一縷縷清淺的月光斜著穿過五光十色的花窗隔屏,照進了安謐的大廳之中,讓克裏斯汀能將這裏一覽無餘。


    在牆壁的上麵,是描繪著各式神話傳說。


    繪畫凋刻精巧絕倫,明顯出自於大師之手。


    而在建築穹頂的上方,一尊無麵的主張開雙手,似乎想要將來此的信徒擁抱在懷中,而後輕聲低語告知他們並非被塵世遺棄之人。


    無論是從哪一個方麵來看,克裏斯汀都無法將其與教廷區別開來。


    這裏就好似小一號的教廷。


    若非那位祭司身後所供奉的無麵神像,她都要以為教廷便是這裏的幕後主人。


    不過教廷再怎麽令人詬病,他們也不會在自己的教堂裏麵豎立其它神明的凋像。


    很顯然這裏的建造之人沒有自己的想法,便隻能全盤抄襲的教廷。


    畢竟教廷在大陸上屹立數千年,每日就是研究如何讓自己看起來更加的神聖莊嚴,以及兼具富麗堂皇的美感。


    所以如果論審美的話,在這一方麵教廷的確是首屈一指。


    “祭司大人,您在說什麽?屬下有些聽不明白。”


    克裏斯汀微微低頭,盡職盡責地扮演著自己的角色。


    哪怕自己的馬甲掉了也顯得絲毫不慌。


    初春的晚風帶著一絲薄薄的涼意。


    從外麵的世界穿過高大的拱門,卷進了這一片寂靜的空間裏。


    一尊高大的無麵神像位於老人的後方,並非是溶洞裏那十分猙獰的樣子。


    月光經過色彩斑斕的琉璃,輕輕的映照在那一襲白衣上。


    似乎衝澹了一絲老人身上那神聖的質感。


    “這位閣下,你又何必繼續遮遮掩掩,非要我親自將你揭穿嗎?”


    麵對克裏斯汀這位勤勤懇懇的演員,老人的臉上帶著一種極為和善的笑容,仿佛令人沐浴在暖春的陽光之中。


    隻不過那話語裏麵卻沒有毫無溫度,隻帶著一股死寂的冷意。


    見此克裏斯汀一歎,隻好擺了擺手。


    本來還想以這個表麵的身份跟你扮演幾天下屬,沒想到換來的卻是質疑。


    那好吧,既然你都這樣說了。


    那我隻能就不裝了。


    我攤牌了。


    我確實不是你的下屬。


    克裏斯汀搖了搖脖子,原本有些僵硬的姿態也頓時放鬆下來。


    所幸這也隻是一具傀儡而已,遺棄就遺棄吧。


    反正又不是我的,而是季言友情提供出來的。


    所以到時候遺棄的也就是他……


    克裏斯汀腦中如此想到,正要微微一笑,但下一刻似乎回憶到了什麽便直接愣住。


    等等,她記得季言所有的傀儡……似乎都自己以前所“贈送”的。


    也就是現在這具傀儡嚴格來說,其實也算是自己的……


    至少以前是。


    克裏斯汀臉上的笑容消失不見,心中頓時浮現出一絲苦澀。


    以後季言該不會還要找自己來要吧。


    她心中不由幹笑一聲,有些覺得這不太可能像是季言所能做出來的事情。


    不過應該,或許……


    而另一邊,老人見到克裏斯汀那與之前截然不同的模樣,就知道這個未知身份的人士已經攤牌。


    但是心中卻有所疑惑,既然已經被自己揭露,那麽怎麽能繼續維持一副悠然的姿態。


    她的依仗又是什麽?


    老人目光微凝,很快便察覺到了克裏斯汀身體的一絲異常,那隱藏在深處的不似活人的氣息。


    所以這不是真身嗎……


    傀儡,幻影……?


    也難怪不擔心自己的身份暴露。


    可隨後老人又收斂了笑容,恢複澹然冷漠的模樣。


    因為他知道,泰嘉斯這位自己極為看好的心腹,很可能已經遭遇不測了。


    否則就不應該隻是一個假身,而是操控原本的身體才會更加不顯露痕跡。


    “你是怎麽看出來的?”


    克裏斯汀饒有興趣地詢問道,眼中浮現出一絲好奇。


    “你應該是第一次接觸我吧,怎麽就能果斷肯定我是一個假的泰嘉斯呢?”


    她自認為自己雖然有一絲破綻,但是也並非是第一次見麵就可以瞧出來的。


    而且自己身上那屬於一絲主的氣息可做不得假。


    很多人就是靠這個下意識地認為自己就是泰嘉斯本人,因為這根本就無人能彷。


    老人目光深邃,輕輕地搖了搖頭。


    這讓克裏斯汀以為是在拒絕回答自己。


    但是下一刻卻聽他說道。


    “你身上屬於主的氣息是做不得假,但是問題也就剛好出現在這上麵。”


    老人緩緩轉過身,目光望向那一尊高大的無麵神像。


    隻不過他的眼睛所映出來的,並非是神聖莊嚴的模樣,而是猙獰異常的姿態。


    “雖然我剛看見你的時候,那屬於主的氣息令我沒有懷疑你的真實身份。”


    “但是之後,我看見了你的眼神,才能確認你並不是他。”


    老人一邊說著,一邊輕輕跪了下去。


    腦袋與冰涼的地麵接觸,他此舉像是在贖罪一般。


    “嗯?”


    克裏斯汀感覺自己愈發的好奇。


    畢竟這可是傀儡,而非自己原本的身體。


    能模擬出來的那一絲眼神,是無法完全具現出應有的姿態。


    老人緩緩站起身子,而後身上的氣勢開始如流水一般,漸漸在靜謐的大廳裏麵彌漫。


    】


    克裏斯汀見此心中幾乎斷定,這是要對自己動手了。


    “你的眼神裏麵,缺少了一樣東西。”


    老人身上的白衣無風自動,而白色的頭發也在無形的氣流下,似乎如觸手一般緩慢地飄動。


    蒼老的聲音在空曠的大廳裏旋轉。


    “你沒有我們身為信徒那般,擁有一顆誠摯炙熱的心。”


    “我從你的那雙眼睛裏所看見的畫麵……”


    “便是你從始至終,都隻是信仰自己罷了。”


    聽到老人這話,克裏斯汀有些詫異他是如此看待自己。


    隻信仰自己……


    不就是變相在說自己是一個自私自利的人嗎。


    嗯……雖然事實確實如此。


    不過她的確是一個自私的人。


    畢竟自己的心中也隻能裝的下寥寥幾人。


    而為了那幾人,她幾乎什麽事情都做得出來。


    哪怕需要自己的手上沾滿鮮血,她也會毫不猶豫地揮下屠刀。


    畢竟就算是殺了自己那忠心侍衛,造成自己身體受傷極重的凶手出現她的眼前。


    她也會繼續冷靜地吩咐著那人做事。


    隻是因為那人的力量以及身份能夠幫助到眼下的局麵,幫助白夜組織快速發展起來。


    但就連這白夜組織,也隻是為了實現自己那微不足道的願望。


    組織裏麵所謂的理想、信念,也不過是為了能在新時代立足而做的準備。


    免得白夜組織到時候被其他人看成舊時代的一員,而後造成自己的努力白費。


    所以克裏斯汀自己信這些東西嗎?


    可能在她的心中,這些左右不過是以此實現願望的工具罷了。


    若是破開克裏斯汀那一層又一層的偽裝,就能發現裏麵所裝的沒有太多。


    細細數下去,也就隻有自己以及寥寥數人。


    因為這是她前世僅有的東西了。


    上一世,世界從來沒有對她展露過一絲寬容。


    母親死了,父親死了,兄長死了,最親自己的妹妹也死了。


    甚至就連季言也不知所蹤,找過好多次都毫無痕跡……


    就隻有自己孤身一人在充滿惡意的世界裏毫無目的地流浪。


    而現在,一切都回到了原點。


    在上一世所失去的一切,這一世她一定會牢牢抓緊……


    就在克裏斯汀心緒複雜之際,老人終於轉過了身。


    隻不過臉上似乎出現了細細的絨毛,在空氣中好似觸手一般卷曲伸展。


    他的眼中是極為虔誠的炙熱,但臉上卻是憫人悲天的神色。


    “不過悲哀的愚人啊,從現在起,你將不再受此困擾……”


    “畢竟偉大的主又豈是爾等螻蟻可以接觸,哪怕隻是一絲氣息,也非常人所能承受。”


    “你的靈魂已被同化,歸附於我主吧……”


    克裏斯汀聽到此話臉色頓時有些凝重。


    自己的靈魂被同化了?


    什麽時候?!


    自己怎麽不知道?!


    “告訴我,你身後的主人!”


    老人臉色頓時肅然,語氣也像是讓她救贖自己的罪孽一般。


    “……”


    克裏斯汀無言地注視著上方雙手張開的的老人。


    老人眉頭一皺,發覺事情似乎有些不太簡單。


    按道理來講,但凡是近距離接觸過主的氣息,都會被同化成為她瘋狂的信徒。


    從始至今,無論是誰,哪怕他已經抵達輝月境界都無法逃脫。


    因為愚人一旦接收到主所散發出來的氣息,便會被裏麵那龐大到仿佛浩瀚無垠的信息衝刷大腦。


    這樣就能理解到主的偉大之處,從而為之所吸引。


    而且因為這是直入靈魂本源,所以哪怕不是本體進行接觸,也一樣會被其影響。


    時間越久,影響便越深!


    若是再加上外界的因素,便能加快這一影響。


    所以老人才會與克裏斯汀進行多餘的交流,而非是直接拿下。


    畢竟在他看來,這人即將會成為自己的同伴。


    對於同伴,老人自然有著無限的耐心。


    “很遺憾,看起來可能要讓你失望了。”


    克裏斯汀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是從老人的舉止也能猜出一二。


    沾染那位新神的氣息就會成為她的信徒?


    還真是霸道啊。


    克裏斯汀突然感覺哪怕是所謂的邪神都比這新神仁慈。


    至少能讓人自己選擇要不要信仰她,而非是硬生生地改變別人的思想。


    雖然不信仰的後果很可能是死……


    但是拋開事實不談,表麵上也有個選擇的餘地不是嗎。


    克裏斯汀突然有些理解為什麽會有那麽多人,包括很多貴族在內選擇信仰這位新神了。


    畢竟隻要接觸到她的氣息,就直接被迫成為她的信徒。


    估計有很多人都是如此。


    但是這跟自己有什麽關係呢?


    貴族是主動還是被迫,於自己而言都沒有什麽差別。


    不過話說自己沒有受到那祭司所說的影響,是不是因為已經陷入沉眠的她幫助自己抵擋。


    又或者自己的靈魂其實仍舊是上一世的境界,所以難已受到影響……


    “你到底是誰?”


    老人麵色開始不斷變化,陰沉地看著克裏斯汀。


    難道是輝月以上的強者?


    所以才能在主的氣息之下幸免嗎。


    不,應該不可能。


    如果是輝月以上的強者,那麽就不會需要掩飾自己的身份。


    “等等,你的身上有異神的氣息!”


    老人臉上如出手一般的細長絨毛像是感知到了什麽,臉上勃然變色,不由厲聲說道。


    “你是異神的人?!”


    “可是我能感覺到你隻信仰自己,怎麽可能會選擇……”


    “但是這都不重要了。”


    老人雙手張開,大廳裏的氣息頓時更加的低沉。


    “今日,吾將以主之名,令爾等異神的信徒消亡於此。”


    “靈魂囚籠!”


    一道極為虛幻的大網頓時自克裏斯汀的周身亮起,然後將其鎖在裏麵。


    “今日若是不交代出幕後主使,當承受來自於主的怒火!”


    老人承認自己失誤了。


    沒想到會讓異神的人混入此地。


    現在他極為擔憂克裏斯汀背後的主使者是為主而過來。


    雖然他對於主的實力有著無與倫比的自信。


    但若是什麽事情都要主去辦,那麽還需要自己這些虔誠的信徒做什麽。


    老人誓必要在祭祀之前,將一切都處理幹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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