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孝感聽了大吃一驚,驚呼道:“一劑下去就要命,那不是等於服毒藥了嗎!”


    錢如海也感驚駭,道:“應該不至於那麽嚴重吧?”


    盧至高叫道:“這不可能,你是在危言聳聽,就算我開的藥沒效果,也不可能要了張別駕的命!”


    金牛卻大大的歡喜,認為王安然說得太好了,就應該這麽嚇唬張家的人,最好能把張夫人和張孝感一起嚇暈,讓他們一家人全躺床上,而且還不是自己出言嚇唬的,這就更好了。www.tsxsw.com


    王安然道:“我可不是在胡說,你們聽我來辨證。”


    他一指張從簡,又道:“昏迷不醒,四肢不溫,這是很明顯的症狀,錢坐堂必是看出來了,盧醫生也看出來了,否則不會這麽開方子。但你們再看,張別駕口噤不開,顏麵赤紅,呼吸氣粗,喉痰如鋸,這些症狀你們沒有注意到嗎?”


    錢如海點了點頭,卻沒吱聲,他自然是看到了,但卻無法由此症狀來確診,盧至高嘴硬,他道:“看到了又如何,能說明什麽?”


    王安然衝他哼了聲,掀開蓋在張從簡身上的被子,又道:“聞到味兒了嗎?有尿味,這說明張別駕遺尿,而且他雙手握拳,這些症狀都說明他是中風,而且是熱閉之證。”


    將被子給張從簡蓋好,王安然從錢如海手裏拿回了方子,衝盧至高晃了晃,道:“但你做出的辨證是脫症,並以此開方。脫症的特點是手撒口張,四肢鬆懈癱軟,鼻息低微,所以你開出來的方子如果誤服,那麽就會閉上加閉,熱上加熱,豈不要命!”


    盧至高目瞪口呆,王安然說的這些,他隻是在書上看到過相關的描述,但描述得不完全,隻是大略的介紹性文字,並不能由此來給病人確診,而王安然說得極具針對性,和書上寫的大不一樣,屬於具體情況,具體分析了。


    錢如海哦了聲,點頭道:“原來竟是這樣,以前倒是從未聽說過,看來此病絕非厥證,而是中風啊!我剛才猶豫不決,但聽王小老師這麽一說,頗有撥雲見日之感。”


    至於別人,都像是聽天書一樣,他們連什麽叫厥證,什麽叫中風,兩種名稱的區別都搞不清楚,更別提該怎麽確診和治療了。


    不要說在一千多年前的唐朝,就算是在醫學技術發達的現代,厥證和中風都往往有可能搞混,在治療時出現偏差。中風在現代醫學所定義的是急性腦血管疾病,包括缺血性中風和出血性中風,這是由病理解剖而得來的概念。


    可張從簡得的是什麽病,是不是腦血管意外,在一千幾百年前,沒法做CT,沒法照核磁,沒法檢查腦脊液的情況下,那就隻能靠醫生的經驗來確診了。


    而在古代,醫生之間的交流不多,往往靠的是師傅帶徒弟,而如果徒弟不是自家子侄,那麽重要的醫學經驗往往不會傳授,再加上醫書不多,就算有醫書,某些方麵也寫的不全麵,所以很多醫生沒法了解更多的醫學知識,臨床診治時,往往不知如何下手,一著急就會亂開方子,這點在盧至高身上表現得尤其明顯。


    而錢如海的情況是教他學藝的師傅並不擅長治中風,他看的書也很少涉及,中風並非是常見病,他想多積累經驗超難的,所以他幾乎算是沒有臨床經驗,確診時猶豫不決,給病人服藥時,還想試一試,這就是他的不足之處了。


    可王安然以上情況統統沒有,他的醫術是經過係統學習的,並且所看的臨床報告都是要多詳盡就有多詳盡,這樣才能判斷出張從簡的症狀。


    金牛喜道:“既然確診了,那就給他治病吧,多紮些針,再用火燒一燒!”他對於醫術的所知,也就限於此了。


    張夫人怒道:“又用針紮,又用火燒,你到底想幹什麽!”


    金牛得意地道:“要救你丈夫啊,難不成你想先守寡,然後好改嫁嗎?”


    兔寶忽然接了一句:“是要改嫁給這個胡人老頭嗎?他倆的年紀倒是挺相配的!”


    金牛放聲大笑,他真有種要收兔寶當幹女兒的想法,這小丫頭簡直太會說話了,完全能讓人下不來台,果然是伶牙俐齒,女中豪傑!


    盧至高聽了這話,雙眼一翻,就地摔倒,暈了過去,錢如海忙上前救治。


    張夫人怒極,指著兔寶喝道:“你敢造老身的謠,好大的膽子,是誰指使你的!”


    金牛卻搖頭道:“這哪算造謠,她隻是說出了你心中所想而已,實話實說,誠實可信,不算是造謠。”


    兩人唇槍舌劍,又開始鬥起口來。


    王安然大感頭疼,這兩人無聊不無聊啊,沒事有什麽好吵的,像是有血海深仇一般。他轉過身,對張孝感道:“我看你還是比較沉得住氣的,突逢大事,能沉得住氣是最關鍵的。我來問你,你父親體質肥胖,想必多痰,是不是?”


    張孝感對王安然也是大有好感,感覺還是他靠譜些,如果父親真能被他治好,當努力為兩人化解疙瘩,以後好好相處。他點頭道:“不錯,父親平時的確痰多。”


    王安然又問道:“那他的飲食情況如何?”


    張孝感道:“父親嗜酒,並且喜歡吃肥肉,頓頓如此,就連早飯都要喝二兩,吃幾塊燉肥肉。”


    王安然道:“你母親認為我和你父親有仇,信不過我,你呢,你能不能信我?”


    張孝感看了眼正在爭吵的張夫人,臉上露出厭惡之態,又看向床上躺著至今無人替他醫治的父親,臉上又露出了痛苦之色。他重重地點了點頭,拱手道:“王小老師,我信得過你,請你替我父親醫治!”


    王安然點了點頭,鬆了口氣,能得到家屬的信任,那就好辦了。他要過紙筆,開了個方子,方子上有防己、麻黃、人參、黃芩、甘草、白芍藥、杏仁、防風等藥。


    他拿起方子,道:“此方名為小續命湯,我去掉了裏麵的桂心和附子,因為是熱症,所以去掉了兩味熱藥,你拿去抓藥,速速給張別駕服下。”


    張孝感接過方子,正要出去,王安然卻又道:“等等,我再加一錢生大黃,以通腑泄熱。”拿過方子,加上了這味藥。


    忽然,那盧至高叫道:“不可加生大黃,那會要了別駕大人命的。”他被錢如海救醒後,聽到了王安然的話,立時便出聲反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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