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譴?”寧瑤聞之失笑,“就算天譴又有何妨?更何況,若真有天譴,早在聖地之人在西蠻大肆屠戮的時候,就該有雷劫劈死你們!”


    話音落下,寧瑤手掌就出現一白玉盤似的微型大陸。


    她單手拎著白玉盤,隻見原本巴掌大小的白玉盤快速膨脹。


    寧瑤隨意一掄,就見白玉盤猛地砸向秦家的核心地帶。


    霎時間,花草奇珍破碎,大半的陣法禁製都被暴力摧毀。


    再怎麽精妙的設計,在這般摧殘之下,都化為烏有。


    被寧瑤提著的少年看到這一幕,簡直目眥欲裂。


    他低下頭,狠狠地咬在寧瑤的手腕上,但最終連個白印都未曾留下。


    這般懸殊的力量差距,讓他幾乎陷入崩潰的境地。


    他眼眶通紅,用幾近於哀求地聲音請求道,“寧瑤,寧前輩!求求你……放過我們吧……”


    寧瑤看著眼前的少年,仿佛在透過逝去的時光,看到當年的自己。


    在手刃仇敵後,她非但沒有大仇得報的痛快之感,反而是有一種看到既定結局的宿命感。


    她平靜地開口問道,“可是,為什麽呢?”


    是啊,為什麽要原諒呢?


    憑什麽要原諒呢?


    世界上有很多東西,都不是可以輕易地被原諒二字所一筆帶過。


    少年看著寧瑤平靜的眸光,有著一瞬間的失語。


    他竟然不知道說什麽話才好。


    族人被殺的,是寧瑤。


    背負弑母之仇的,是寧瑤。


    被人族拋棄,並且倒打一耙的,還是寧瑤。


    比起寧瑤,他們這些家族中的核心弟子,就相當於溫室中的花朵。


    花朵從未經曆過風霜,安敢在一旁大言不慚,自己可以同野草一般,飽經風霜?


    他眼中的神采漸漸消失,片刻後,他低下了頭顱,“我的血脈,我的經曆,讓我隻能站在家族的這一邊。所以……你殺了我吧。”


    “如你所願。”


    血腥味彌漫在天地之間。


    寧瑤看向天空,眯起眼,緩緩說了一句,“起風了。”


    李劍心化作人心,恭謹地站在一旁,默默不語。


    在他們身後,是一地的斷臂殘肢。


    看上去就如同血色深淵最深處,開出的妖冶之花來。


    秦家,隻是一個開始。


    隨後,叢家、吳家、戚家乃至無數聖地世家,隻要把手伸到有關神皇血脈一事中,便少不了一番清洗。


    而自始至終,三大上宗,始終沒有一個人站出來為世家辯護一二。


    她站在廢墟之中,看著前方遍布太陽真火的火域,仿佛這樣就能看到蘊藏在這些世家道子中,那來自神族的血液,一點一滴地蒸發幹淨。


    “寧瑤,你身為強者,卻屠戮人族,你不配踏入人境。你是異端!”


    “魔女!妖女!你究竟還要殺多少人!”


    “你難不成真的想要殺盡世家的人嗎?神族身為異族,早該在上古消失的時候覆滅,這是大勢,我無錯!我們無錯!”


    “你屠戮人王後裔,哪怕身具人皇血脈,遲早也會被人皇所厭棄!你讓無數家庭因你而破碎,我以我之血脈詛咒你,你所珍愛的,你所渴望的,遲早也有那麽一天,一一離你而去!”


    寧瑤原本一臉無動於衷,對於她來說,這些弱者的咒罵,不過死亡前最後的呻吟罷了。


    隻是當她聽到最後一句話時,反而笑了起來,“你之血脈詛咒?若是人王知曉你們這些不孝子弟做出這樣的事,恐怕連你們那絲稀薄的血脈都要剝奪!”


    “我現在就這麽站在你麵前,你敢來打我嗎?正麵對抗,我尚且不怕你。你覺得,我會在意你所言的詛咒嗎?”


    寧瑤嘴角挽起一個諷刺的弧度,“你們這些人啊,久坐於高台之上,被台下的眾多喝彩聲擾亂了腦袋,真以為偽善和善,是一個意思了。”


    “你們太習慣於用高高在上的姿態,去獲取利益,臨走之時,還要根據自己的心情,選擇或是斬盡殺絕,或是像逗貓撩狗一樣,施舍一些殘渣。”


    “這種‘善’比純粹的惡而言,更讓人感到惡心!”


    “我若是為弱者,那就必須被你們當作角力的棋子。當我成為強者,想要反過來複仇時,你卻做出一副受害者的樣子,滿腔悲憤地詛咒我雲雲。”


    “那我就想問,在我到來之前,你究竟失去了什麽。而我,寧瑤,又得到了什麽?”


    寧瑤犀利的言辭,一時間讓那老者漲紅了臉。


    他怒聲道,“要殺就殺,哪來這麽多的廢話?”


    寧瑤卻又是搖頭,“這不是廢話。這是我為自己正名。我討厭明明我才是受害者,卻被像你這樣偽善的一類人倒打一耙,在不解釋清楚的情況下,將你捏死,最後反而坐實了我的汙名。”


    “現在,已經解釋清楚了。”


    所以,你也該死了。


    老者聽明白了寧瑤的未盡之意,瞳孔驟然收縮,想要往後方逃去。


    隻是他與寧瑤之間的實力,猶如星域一般遙遠。


    寧瑤隻是輕輕點下一根手指,就見那老者的身軀猶如膨脹的氣球,倏地放大,而後又啪得爆炸。


    風越刮越大,風中甚至夾雜一絲涼意。


    寧瑤抬起頭,這才驚覺,是下雨了。


    淅淅瀝瀝的雨滴,衝刷了一滴的血跡,遠遠看去,滿地血紅,猶如一片縮小的道海。


    四周是散亂的人群,以及藏在院落中,不敢探出頭來張望的一些旁支弟子。


    此時的在場之人,都流淌著稀薄的人王血脈。


    換言之,他們的體內,都沒有神族的鮮血。


    寧瑤靜立片刻,方才化作一道虹光,朝遠處飛遁而去。


    觀這飛遁的方向,似乎是……太虛宗?


    直到她走後,剩餘的旁支弟子才迷茫地走了出來。


    往日的亭台樓榭,此刻都在寧瑤的暴力摧毀之下,化作一團廢墟。


    他們隻覺得從今日開始,所經曆的一切,仿佛都如同夢境一般。


    曾經以為將會一直繁榮昌盛下去的聖地,曾經以為遙不可及的核心道子,此刻……都沒了。


    那麽接下來,他們的路,又該走向何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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