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寧瑤突然感覺自己的大腦豁然開朗。


    法,法治,法家。


    這從來不是一類東西。


    她單手執劍,揮袖間,丹心劍落入手中,一把刺穿他的心髒。


    那心髒中,赫然流淌著神族的氣息。


    隻是與那些被移植過來的心髒不同,這顆心髒與體內髒器更為相契,看上去渾然一體。


    就仿佛,這心髒本就屬於三千道人。


    三千看向寧瑤,扯了扯嘴角,“你口口聲聲說要為逝去的族人而戰。而今,我就是你,真真切切的族人。你要親手殺死你的族人嗎?”


    寧瑤聞之,嫣然一笑。


    手中的長劍倏地刺入心髒,殷紅的鮮紅從胸口潑灑出來。


    三千道人意誌海中的神魂發出隱隱約約的光芒,似乎有想要遁走的趨勢。


    隻是下一秒,寧瑤一劍捅穿了那神魂,神魂直接化作點點光斑,散落在天地之間。


    她漠然立於原地,等到那光斑徹底消失後,才輕嗤一聲,“我討厭威脅。”


    弱小時的無可奈何,她不想再體味第二遍。


    所以說她殘暴也罷,說她殺人如麻也好,她隻想在自定的道德準則下,從心所欲。


    站在寧瑤背後,老嫗自從三千道人到來後,就意識到事情已經超出了她的想象。


    她一直沉默地站在寧瑤背後,做一個背景板。


    隻是當寧瑤與三千的對峙逐漸深入時,她才驚覺,原來宗門粉飾太平下的正義凜然之事,實則散發著腐臭肮髒的氣息,比荷塘深處的淤泥,還要再髒三四分。


    當寧瑤轉過頭來時,她磕磕絆絆地低頭道了一句,“峰、峰主……”


    紫薇峰上。


    一群問道憂心忡忡,幾次三番地歎著氣。


    最終還是紫薇忍不住,“當初叫他們下手留一線,凡事不要做得太絕。結果今日呢?恐怕是那位動了真怒了。也不知三千究竟說了什麽,竟然讓她都下死手。他們以前……關係可不賴。”


    他們從寧瑤殺死三千道人的手段,管中窺豹,便知寧瑤如今已經是魚躍龍門了。


    說不定,蒙青子和她對戰,也在伯仲之間。


    故而交談間,也不敢再“寧瑤”、“寧瑤”地直呼其名了,反而用了較為避諱的“那位”。


    烈陽道人冷眼瞧著這裏的人,除卻看到岐黃道人時微微停頓了一下,其餘的,便是看都懶得看。


    她懶懶起身,“以前歸以前,難道算計那位的事情就能就此放下。且看著,今日的寒隕峰和浮事峰,勢必要鬧個天翻地覆。這場景,我就不看了。”


    烈陽道人著實有些心灰意冷。


    原來宗派內,革新派的人數雖少,但好歹還有三千道人,可以作為相互扶持的依靠。


    但是當經曆寧瑤那一次的事件後,烈陽就看清了。


    自己與三千道人,不是同路之人。


    三千道人的革新,是浮於表麵的,是自上而下的,依舊是為某一小部分的人提供的特殊服務。


    當現有的蛋糕,不足以供給這特殊的一小部分人,這一小部分人,就會打著鳴不平的名號,煽動革新之火。


    但實際是,當革新之火燎原而過,荒蕪的草場再次長出鮮嫩的青草時,青草不屬於人民,不屬於多如繁星的大眾。


    青草依舊屬於那些搖旗呐喊,站在頂端的一小撮人而已。


    烈陽也不理想地追求絕對的公平,但是她隻是想讓這些眼高於頂的大能,多看一眼底下繁星。


    但隻這,就已經足夠艱難了。


    說起來,夏新舟和三千道人算計寧瑤的時候,雖然是一丘之貉。


    但是在這件事情上,烈陽還是高看夏新舟一眼的。


    不為別的,單單就是為了夏新舟駐守戰域數十萬年。


    他一人扛起了南境的大旗,組建了五大軍,守護人境萬萬年。


    紫薇道人欲言又止。


    他很想說,讓寧瑤和他們坐下來,心平氣和地好好談一場,說不定可以紓解她心中的怨氣,下手也能柔和一點。


    但是一想到寧瑤如今的修為,頓時感覺彼此之間,已經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了。


    他們就連相對而坐的資格都沒有了。


    而此刻,就在道峰山腰處。


    這裏曾是一大批道峰弟子聚居之處。


    寧瑤看著這裏坍塌的洞府,漆黑的雙眸微微輪轉。


    緊接著,這一片山腰處的時空微微波動,半空中仿佛出現了虛影一般,開始快速向後輪轉。


    草木枯了再榮,楓樹紅了又綠,光陰的變幻,在這一刻,組成一幅綺麗的畫卷。


    直到……畫麵最終定格在屍橫遍野的草木時,寧瑤的瞳孔似是又漆黑了三分,烏溜溜的,仿佛能吸納一切的光線。


    在那些接連倒地的屍體中,寧瑤甚至還看到了熟悉的麵龐。


    易清酒……


    段薇薇……


    這些名字在曾經的記憶裏,不過驚鴻一瞥。


    但在現在,卻成為光陰中難以抹去的痕跡。


    寧瑤看著這一幕,低語道,“夫天地者,萬物之逆旅也;光陰者,百代之過客也。”


    “而浮生若夢,為歡幾何?”


    既是夢,就讓這場夢……徹底破碎吧。


    當喧囂脫離夢境,浮華掩飾之下,是暴力、血腥、怪誕……以及,無數的愛恨嗔癡欲。


    寧瑤手中出現一個碩大的線團,線團之上,是密布著的因果線。


    當年既然造下了殺孽這個“因”,那麽今日,寧瑤來取回這個“果”,也就順理成章了。


    寧瑤看著眼前的線團,線團上延伸出去的因果線,順著無盡的迷霧連接到遠方。


    她將手覆蓋在因果團上,接著,用力用手一捏。


    虛空中傳來輕微的破碎聲,隱約還能聽到幾句慘叫。


    寧瑤知道,當初動手的人,一個活口都沒有留。


    無論是在宗門外,還是在宗門內。


    做完這一切,她輕點額上花紋,熟悉的血脈相連之感再度升起。


    寧瑤能夠輕鬆感受到來自於宗門內,神族血脈的力量。


    當然,在這裏,自然沒有什麽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的戲碼。


    有的,隻是無盡沸騰的殺意。


    屠刀,再次亮起。


    半日後。


    寧瑤一身白衣飄飄,衣袂翩躚,緩步走下山腰。


    山腰處,恰好有著來時看到的石碑——太虛派。


    寧瑤想也不想,一劍劈砍在青岩頂部。


    隻見青岩表麵頓時出現一道比豆腐塊還要整齊的缺口。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太虛二字,恰好被從中切開,分成兩半。


    順著青岩的脈絡,看向遠方,隱隱可見紅色血氣滔天。


    原本的仙家聖地,此刻如同豬羊的屠宰場。


    就在寧瑤身後,紫薇道人看著這一幕,歎息良久,最後隻是轉過身,“藏雪,從今往後,便由你來主持太虛吧。我們這些老人,也該退場了。”


    現在的時代,已經不是聖地的時代了。


    沒看到寧瑤一人就敢打上聖地,屠戮無數世家乃至上三宗,太虛派,她更是想走就走,想留就留,走時更是毫不顧忌地打碎鎮山石。


    而就算這樣,也不見蒙青子出來阻止她。


    這意思難道還不夠明顯嗎?


    打不過,服輸吧。


    他們這些人,因為沒有神族血脈,暫時逃過一劫。


    但是單就他們幾年前不作為的態度,也值得被寧瑤記上一筆。


    雲藏雪沒有多說什麽,隻是低頭應了一聲。


    岐黃道人也歎了口氣,“早知今日啊……”


    “對了,”紫薇道人突然駐足,麵露疑色,“寧蘋蘋的事……寧瑤沒問?”


    岐黃搖了搖頭,“沒有。想來以她的手段,撥弄時光,回溯過去,已經看到了事情的起末。想來她心中應該早有打算。”


    “入虛……”紫薇道人聞之,神情中不由得多出幾分羨豔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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