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心公園附近那家常年排隊的綠豆酥店鋪還在,林虞幸運的買到了最後兩個綠豆酥。


    剛準備離開,就聽見頭發染上花白的老板對後麵的客人說:“羅姐,下一鍋還得等二十分鍾。”


    “啊,那太不湊巧了,我一會兒還有事,下次再來吧。”客人語氣明顯失落。


    聽著客人熟悉的聲音,林虞回頭看了一眼,隨即渾身一僵。


    隨即林虞提了提臉上的口罩,朝那位中年美婦走了過去,“如果您不介意的話,我分你一個吧?”


    羅文珺轉頭看著麵前這個小姑娘,頓了頓,“這會不會不太好?”


    林虞笑了笑,說:“沒關係的,阿姨。”


    說完,林虞找老板多要了一個紙袋,分了一個綠豆酥給羅文珺。


    “阿姨,慢用。”


    “小姑娘,我把錢轉你。”


    “阿姨,就當我請您的吧。”林虞衝羅文珺笑。


    羅文珺遲疑了一會兒,說了一聲:“謝謝你啊,小姑娘。”


    這段時日,眉間陰鬱常掛的林虞,眼裏難得有了笑意,她轉身正準備離開。


    “小姑娘——”身後突然響起羅文珺的聲音,林虞回頭。


    羅文珺問:“小姑娘,我們是不是認識啊?”


    林虞說:“阿姨,我們應該不認識。”


    羅文珺看著林虞口罩上方的那雙杏眼,有些尷尬解釋:“不好意思啊,小姑娘,你的眼睛我感覺特別熟悉。”


    林虞說:“沒關係。”又接著禮貌性地說:“那我先告辭了,阿姨。”


    羅文珺看著林虞的背影,在原地怔愣了良久,才自言自語道:“不對,我肯定在哪兒見過她。”


    走了一段兒距離,林虞才鬆了一口氣,好在沒被認出來。


    林虞捂著口罩又突然想起自己的臉,自嘲一笑,怎麽可能會被認出來。


    羅文珺依舊還是記憶裏那個有點大條的美婦人,雖年過五旬,眉眼間卻依舊風韻猶存,尤其是那雙溫和不帶攻擊性的眼,被葉淮之遺傳了個十成十。


    沒錯,羅文珺就是葉母,那個喜歡甜食,喜歡做蛋糕,偶爾會有點任性迷糊的阿姨,也是對葉淮之又愛又嫌棄的王母娘娘。


    林虞看著手中僅剩的綠豆酥,一口咬下去,綠豆的清香殘留在口齒間,嘴裏回味著幽香清甜,熟悉的味道蔓延進胸腔處,連帶呼吸都變得哽咽起來。


    不知不覺中林虞走到了向陽小學門口,已經是放學時間,門口已聚集了不少賣小吃的商販,小孩子們背著厚重的大書包,三三兩兩結伴朝中意的小攤聚攏。


    一時間商販的吆喝聲,孩子們的嬉笑聲,家長們的叨嘮聲從四麵八方湧進林虞的腦子裏,林虞仿若局外人一般突兀地站在人群中,她就一動不動地站在那兒,唯有一雙眼珠子偶爾轉動幾下,觀察著向陽小學這熟悉的街景和陌生的人群。


    看著孩子們那一張張充滿朝氣的鮮活麵孔,林虞突然深刻的意識到自己已經老了,老得沒有歸屬感,老得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


    旁邊的家長在問自家孩子今天在學校學了什麽新知識,老師教得好不好,上課有沒有積極回答之類的問題。


    孩子應了幾句後徹底失去了耐心,一雙眼珠子被周圍五花八門的小吃牢牢勾住,於是撒著嬌拉著家長買可心的小零嘴去了。


    林虞平時在閑暇之餘就喜歡坐在馬路邊上看這些充滿煙火氣的家長裏短,然而今天的她卻有種純粹來找虐的感覺。


    在這熟悉的地點裏,她不由把周遭的家長裏短代入到了自己的記憶中去,想起林母因為她課上調皮被留校時的絮絮叨叨,想起林父馱著她騎脖子回家,想起少年偶爾會給她買可口小零嘴……


    突然好想回到過去無憂無慮的時光裏去……


    可是,她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眼前這些煙火氣是林依依曾經的習以為常,也變成了如今林虞的求而不得。


    林虞在向陽小學門口駐足觀望了一會兒後就再也忍不住了,她衝到路邊攔了輛出租車逃也似的離開,在開往機場的路上,她火速訂了回海城的機票。


    回程的一路上,她透過車窗看著帝都外麵不斷變化迭替的風景。


    通往機場的路還是那些路,又隨著道路的翻修,變得熟悉又陌生……


    熟悉的地名,陌生的建築……


    窗外的景和物似乎都和記憶裏的不太一樣了,卻又殘存了一點熟悉模糊的輪廓。


    就如同如今的她,明明已經是林虞了,卻還殘留下了林依依的記憶。


    或許是童年曾經在這個城市裏留下過太多美好的回憶。


    或許是帶她回到這個城市的青年讓她心生迷惘。


    亦或許是這段時日的朝夕相對讓林虞錯誤的以為,她這樣的人或許還能貪念天邊的光,貪念他的好——


    可是,憑什麽呢?


    她如今是改名換臉的林虞。


    是家破人亡,無家可歸的林虞。


    是顧言生曾經養在外麵的寵物——林虞。


    而他,根正苗紅,事業有成,亦有了與之相配之人,未來亦可期。


    他對林虞的那一點與眾不同,不過基於她身上有林依依的影子。


    正如他高二時候對她說的第一句話,“你和我發小很像。”


    可是,她林虞早就已經不是他心目中的林依依了,她還憑什麽對他心存妄念?


    若哪一天等葉淮之發現他記憶中的那個林依依早已麵目全非、性格大變,他還會調侃著說要去逮那個失約的小混蛋嗎?


    想到這兒,林虞心裏最後的一絲僥幸也破滅了。


    飛機落地海城已是深夜,機場門口朦朧的光線與夜晚的祥和遙相輝映,來去匆匆的旅客似乎也因夜深的緣故放慢了前行的腳步。


    機場門口的出租車臨時停靠點旁排起了長長的隊列,林虞獨自站在隊尾處翻看手機。


    原本祥寧的深夜裏喧嘩聲突然由遠及近傳來,周圍等車的人聞聲不由朝機場大廳方向看了過去。


    林虞也不例外。


    隻見一群扛著長槍短炮的記者圍著什麽人從機場大廳裏麵一路圍追堵截到了外麵,中心圈裏還有保鏢和工作人員在提醒記者不要靠太近。


    隔著老遠,記者們此起彼伏的詢問聲在靜謐的夜裏如同擴音器一般無比清晰。


    “顧總,顧沈兩家這次合作的收購項目,是否說明您和沈大小姐好事將近?”


    “請問顧總,您和沈大小姐之間隻是單純的利益結合,還是真情實愛呢?”


    “聽說您們的婚期已經排上日程,年內將會完婚,這消息是否屬實?”


    “顧總,請您說兩句。”


    麵對記者們的問題,人群中鶴立雞群的顧言生始終沒有回應,他全程繃著一張臉在李助理和保鏢的護送下往前走,最後徑直上了早已候在路邊的黑色轎車。


    記者們不甘落後地追去拍打著黑色轎車的車窗,嘴裏不斷重複剛剛的問題,甚至有人湊近了車窗想要窺視顧言生的反應,奈何單向透視玻璃車窗裏的主人公卻毫無動靜,直到記者們被車外的保鏢拉開一定距離後,車子才不疾不徐地啟動,離開。


    林虞收回了視線,對於偶遇顧言生被逼問表態這事,她的情緒無甚波動。


    隊列裏的旅客和歸家的人閑來無事,也彼此間議論了兩句顧氏和沈氏的八卦。


    “別說,這新聞我也看過,感覺商業聯姻成分居多。”


    “這年頭,哪個豪門不這樣?各取所需罷了。”


    “這兩人單從顏值來說,確實挺般配。”


    出租車剛好排到了林虞這兒,林虞麵色如常的上了車。


    車窗外,夜色深沉,仿佛所有的詭譎盡數被黑夜吞沒。


    林虞揉了揉疲憊的眉心。


    翌日,林虞一早就去一葉報到了。


    總裁辦門口,林虞和裏麵出來的宋時猝不及防地撞在了一起。


    宋時手裏的資料散落在地,他立馬彎腰去撿資料。


    “對不起。”林虞邊說邊蹲下幫他撿資料。


    當林虞從地上撿起一張入職履曆表時,手指一頓。


    宋時眼疾手快地拿了回去,麵色如常地對林虞說了聲“多謝。”


    然後,宋時又衝林虞使了個眼色,示意她可以進去後,就抱著一堆資料迅速離開了。


    前後不過幾分鍾時間,林虞的腦子卻一直沒能從那張履曆表裏轉回來,木呐吶的。


    門內傳來葉淮之不疾不徐的聲音:“誰在外麵?”


    林虞斂了斂神色,麵上恢複平靜後才去敲門,應道:“葉總,是我。”想了下,她又補了一句,“林虞。”


    裏麵安靜了一會兒,才說:“進來吧。”


    林虞不卑不亢地推開門,在葉淮之麵前站定,杏眸平靜地迎著葉淮之探尋的視線,“葉總,我的傷已無大礙,是去是留全憑您做主。”


    林虞現在心態也徹底放平了,能待在他身邊她就守著他,不能待在他身邊也就成全他。


    葉淮之抿唇,看了她一會兒,輕笑道:“看來還是反省得不夠。”


    林虞沒吭聲。


    而後他又歎了口氣,“罷了,你這次也算是工傷,我會讓財務按照規定給予你賠償。”


    林虞垂首,默默聽著。


    “身體既然已無大礙,就去人事處報道吧。”葉淮之說。


    “好的。”林虞應了,卻沒動。


    “還有什麽事嗎?”葉淮之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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