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通乘柳飛空,望著腳下大好山河,嗬嗬一笑。他以前很喜歡獨自一人在山上看風景。山上清淨神仙地,山下風景瓊瑤池。就算日複一日,不通怎麽都看不厭。


    不因遠處天下如錦,更不因盛世繁華。皆因在他眼中人世間就是好看。


    玄通自幼便告訴不通,雖然他事事不通,可道心天成,隻因他能看透世間本相。但天生道心,卻道心空虛,無物可參。不通從未在意,畢竟修道在他眼中就是修道,道是什麽,不知也可,隻要身在道中,便是修道。


    自從見了落晴,才知天下風景千萬,自己坐在山頭望了多年,不是為了看風景,隻是為了等她。從此,有她便有道,無她不打禪。


    隻因隨手打翻燭燈,燒毀一個“晴”字,他便不遠萬裏,走了大半月的漫漫長路,隻為看落晴一眼。不說機緣巧合,也不說命理天機。不通救下了落晴,可他卻覺得心空。


    望向遠處,轉眼之間,三清觀已在身前。


    不通曾對玄通說過:“師父,雖然您老人家年歲是高,可道行不高,為何非要將咱的一座小破觀叫做三清觀,這還真是好大的名頭。就不怕那些祖師一生氣,給咱道觀來兩道金雷?”


    玄通一臉不屑:“哼,人人都以為‘三清’乃是咱們道教三位祖師,那都是凡夫俗子的想法。老夫才懶得抱他們三位老人家的大腿,往自己臉上貼金。我這三清,乃是眼清、嘴清、耳清。做人修道難就難在心不清靜。心有他物,又怎可悟得大道?終是落了俗塵。”


    “原來您老是跟佛門學來的,我就說,您老也沒有那個本事。”


    玄通也不氣,嘿嘿一笑:“徒兒啊,你不知,這天下的大道理和寫文章一樣,哪裏來的學不學,抄不抄?隻要咱用,那就是咱高明。”


    “可是師父,那我也沒看到你那裏清靜了。要不咱們改改道觀的名字得了。”


    “改?當年你師父我可是冥思苦想,才想到了這麽一個有玄機的名字,怎麽能說改就改?”


    “反正也是抄別人的,改了也就改了。”


    玄通扭頭看了一眼到觀前的木匾:“不行,若是再想一個名字,著實費腦筋。就這樣吧。”


    “您老怕麻煩,我來便是。”


    “不用你多事!”玄通是打定主意不改名字。


    如今不通是真的“三清”,但是心再也不清明。他突然胸口一痛,腳下細柳緩緩飄落。不通剛落在地上,就歪到在地上。


    “看來還是有些勉強。”


    不通無奈一笑,看著自己腳邊的青柳,將其拿在手中。


    “你跟隨我走了如此遠,怕是再也回不到故鄉去了。”


    說著,他站起身,如今正是春日,若是將這根柳枝插在道觀前,想必定能生根發芽。他拿起一塊石頭,廢了半天功夫,才刨出一個土坑,他將青柳插進去,小心翼翼用土埋好。


    不通放下了執念,卻種下一棵相思樹。


    到觀前卻不見玄通的人影,不通笑了笑,想著玄通一會還不知如何教訓他。不過玄通平時說話也好聽不到哪裏去。


    可當他還未走到門前,突然腳下一軟,又要栽倒。不知何時玄通出現在他身旁,將他扶住。不通抬頭看向玄通,隻見玄通冷著臉。


    “師父,徒兒回來了,這些日子您老人家可還好?”不通嘿嘿一笑。


    玄通冷哼一聲:“人回來了,可心卻未歸。”


    “您又說我聽不懂的話。對了我之前就聽十三說,師兄他總是說一些他聽不懂的。看來這一點,師兄隨你。”


    “放屁,我跟你師兄講的話哪裏讓人聽不懂?隻不過是你們這些臭小子朽木不可雕。”


    “要不你們都是師父,我們是徒弟呢。”


    玄通聽到不通奉承自己,還是有些得意,隻是他現在卻並沒有給不通好臉色。


    “師父…我……”不通還想再說,隻是話還沒說完,人便昏了過去。


    玄通麵帶肅容將不通扶到床上,為他將被子蓋好。他看著不通良久,隨即轉身走出屋子,聽到了院中的蟲鳴之聲。


    “蟲鳴春回了啊。”玄通說著走進另一間屋子,看著自己師父的牌位。


    “師伯,不通師弟如何?”


    道觀外傳來賈清歌的聲音,玄通平靜地說道:“賈師侄,老夫現在心情很不好。”


    門外賈清歌原本打算進三清觀看看不通,一聽玄通這麽說。他說道:“我回去讓廣月他們送些滋補的藥材上來。”


    然後便離開五穀山。


    這一次玄通與賈清歌二人竟然沒有針鋒相對。


    “師父,徒弟我到底做的對還是不對?您為我出手殺人,破了道心,金丹破碎。為了您臨終囑托,這麽多年,我隱居三清觀,隻為了還龍虎山一顆金丹。”


    但桌案上隻有一個不會講話的靈位,玄通低頭歎了一口氣:“為了這顆金丹,自己徒弟的死活也不管不顧。而不通一日金丹成,卻又不見,想來是為了救人。在徒弟我手中一連毀了兩顆金丹,我呐,還真是做徒弟不孝,做人師父又無用。”


    玄通心有鬱結:“或許弟子若是能像賈師侄一般循規蹈矩,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我雖不喜他的性子,但幸好當年龍虎山交到他的手上。若是交給我,隻怕早就沒了。”


    這般想著,突然傳來不通咳嗽的聲音,玄通歎了一口氣:“傻徒弟,一日金丹容易,可那費盡你的心神精元,你就這樣送給他人,豈會無事?為師保住你的小命已是不易。”


    說著玄通收起自己的憂傷,大步走回不通的屋子,當他來到床前時,一把將不通拉起。


    “孽障,給老夫坐好!”玄通單手一扭,不通盤腿而坐,而自己則坐在不通的對麵,伸出雙手貼在不通的雙手之上。


    一夜過去,玄通才從不通的房中走出來


    “臭小子,雖然一日金丹成挺給我這個師父長臉,但既然送給了他人,就不能休息幾天再回來?還要學人飛空,真是不要命了。”


    玄通嘴上盡是責備,顯然是在心疼不通。


    他望著龍虎山,神情複雜:“什麽時候能回去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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