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之內,李元長在思露閣中聽著一位官員正在回稟慶春大典的事宜。待那官員說完,李元長說道:“此事就按照舊製辦吧,朕累了,你下去吧。”


    “臣遵命,若是陛下沒有其他事交代,微臣告退。”那位官員小步退出思露閣。當他看到門口的李承宗時,隻是微微躬身,也不敢多說便離開。


    李元長揉揉額頭,這幾日他的身子越發虛弱,隻是處理幾件政務,便覺得渾身疲乏。夜不闌從門外端著茶水走了進來:“陛下,喝杯茶潤潤喉。”


    李元長結果茶杯,抿了一口,見夜不闌站在一旁打著瞌睡,他微微一笑:“夜老,朕讓你查的事情可有結果了啊。”


    夜不闌頭一點,睜開雙眼,這才後知後覺:“陛下若是不說,老奴都把這件事忘了。”


    這舉國上下,恐怕也隻有夜不闌敢如此對李元長這般說話,李元長心知夜不闌雖然年邁,可絕不會將自己交代的事情拋之腦後,他不說,隻是因為仍然反對自己的決定。


    這夜不闌乃是跟隨先帝的老臣,若不是當年一番波折,先帝可不會將皇位傳給自己這個庶子,對他仍有芥蒂之心,而夜不闌若是對一人唯命是從,那絕對是先帝。先帝雖然駕崩多年,可把夜不闌留在李元長的身邊,就是要時時刻刻提醒李元長,這皇位本不屬於你,但朕給了你,就算朕死了,江山也不是你一人之物,若是昏庸無道,那麽夜不闌就會親手將你李元長送來陪朕。所以夜不闌聽到李元長要他去查尋李道禪之時,夜不闌自然不同意。他與先帝一樣,尤其看中嫡庶之分。


    “讓老奴找找。”夜不闌在自己身上上下翻找。


    李元長笑道:“夜老,你還要跟朕裝糊塗到何時?”


    夜不闌從袖中掏出一張紙,遞給李元長,嗬嗬一笑:“陛下說的哪裏話,老奴怎敢欺瞞陛下。”


    李元長仔仔細細看了數遍,大笑起來。


    看到李元長的樣子,夜不闌低垂的雙眼中露出一道精光。


    “這孩子倒是性子乖張的很。”李元長說道。


    夜不闌低聲說道:“殿下雖然年輕,武道修為卻令人驚歎,隻是他殺心頗重,實在不是正道所為。”夜不闌所稱的殿下,自然不是院牆外的那個太子


    “哦,這麽說來,夜老對這臭小子最近的所為頗有意見呐。”李元長並不在意,笑著說道。


    “陛下何出此言,殿下雖然沒有正式身份,但也是陛下之子,老奴隻不過是一個奴才,怎麽隨便非議,隻不過是老奴心中所想罷了。”夜不闌嘴上說的客氣,但真實意思,換做何人都能聽得明白。


    李元長突然麵色沉重,說道:“這般說來,當年是文尋常將這孩子救走,撫養長大。隻是沒想到,尋常竟然已經死了。”


    “按照隱衛所查,確實如此。當年陛下冒死救了文尋常兄弟二人,看來陛下的善舉得了回報。”夜不闌說道。


    李元長苦笑一聲:“無奇與尋常在朕年幼之時,便陪伴左右。那時朕在宮中是眾矢之的,別說是宮中之人,就是朝堂之上,也無幾人敢於朕扯上關係,唯有無奇與尋常,對待朕猶如手足一般,當年父皇一怒之下滅文相滿門,朕實在是於心不忍,這才設計救了他們二人。可是朕救他們可不是為了讓他們為救朕之子而死的。”


    “老臣記得,文無奇當年可是與文丞相一般反對先皇廢黜太子,若是當年沒有出了那事,那麽今日坐在龍椅之上的肯定是太子,而不是陛下。那麽陛下肯定也難逃一死,老奴不知為何陛下仍要救下他。”夜不闌問道。


    李元長咳嗽了一聲,說道:“哪有什麽緣由。若當年真的如夜老所說,朕命喪黃泉那也是朕命該如此,豈能怪尋常?雖然是朕登上皇位,可也不會不念及舊情一心殺害他。夜老不知,當年尋常支持太子登基時,曾私底下來找過朕,我二人相談良久,最後無奇對朕說了一句,夜老可知是何話?”


    “老奴不知。”


    “尋常對朕說道,若是皇兄登基,真的處死朕,那麽他定當自斷性命,以死謝罪。”


    夜不闌沉默不語。


    “朕知道,尋常雖然事事看得通透,但是唯有一點他始終放不下,那便是孝道。尋常雖不想朕死,可是他念及文相,又要顧及家族利益,他不得不為之。朕當時便經常與無奇,有道飲酒對談,有道身為護衛從不飲酒,隻有我與尋常二人對飲,兩人說道興起時,便約定一起攜手隱居山林,不問世事。隻是尋常酒量不行,還未喝上兩杯,便已經酒醉,有道便會將我二人扶進房中。朕也不知他說的是內心所想,還是酒醉之言。不過現在看來,尋常說的倒是真話,竟然做了道士,還將朕孩兒拉去做了道士,朕羨慕的很呐。”


    李元長笑了笑,隨即問道:“夜老,你我相處多年,朕也不再和您老繞彎子,朕隻問你一句話,若是朕真的將皇位傳給那個孩子,夜老打算如何做?”


    夜不闌卻沒有回答。


    李元長便也沒有再問,而是耐心等待,良久,夜不闌說道:“若是陛下真的如此決定,老奴遵從陛下。”


    “哦?夜老為何不再阻攔?”


    夜不闌微微一笑:“雖然老奴是尊崇先皇之命,看管陛下。可這麽多年來,陛下的文韜武略,老奴也看在眼裏。閑時老奴也時常想,若是當年先帝直接將皇位傳於陛下,或許才是正確之選。老奴雖然心中還有芥蒂,可看那孩子再如何平庸,怕是也比太子強上許多。”


    “嗬嗬嗬,這是朕這麽多年,第一次聽到夜老說句肺腑之言。”


    “陛下見笑了。”


    “既然如此,該找個時間,將那孩子帶回來,不管信中如何寫,朕始終是要見上一麵,才會做下決定。”


    夜不闌微微點頭,然後說道:“陛下,文無奇常又該如何處置?”


    “文無奇啊,真不去找他,他也自會來尋朕,等著吧。文無奇與尋常不同,到時候朕真的要和他好生談上一談,難道他想做第二個戊子念?”李元長說著,雙眼微眯。


    “陛下有了決斷就好。”


    李元長又看了看手中的信,問道:“夜老,練武功很簡單嗎?為何這孩子年紀輕輕武功會如此了得?是不是朕也應該練上一練,或許身上的隱疾就能痊愈。”


    “陛下啊,練武可不是一件易事。殿下竟然能與王有道交手,又斬殺江湖上大名鼎鼎的龍老怪,就算老夫都自歎不如。”


    “也是,也是。有道居然也死了。這麽算來,朕真的成了孤家寡人了。”李元長話語間盡顯落寞。


    他心中念到:“無奇,有道,二位兄長,不必寂寞,朕不就就會去找你們,到時候,你我三人再一起把酒言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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