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空蕩蕩的房間,薛自庸沉默不語,而他身旁的隱衛,則心中忐忑。雖然薛自庸平日裏沒有什麽官架子,可他的行事作風卻不像他的名字那般,而是庸中帶剛,這些年來,被他下命殺掉的隱衛就有十幾人之多。


    十幾人,這已經不少。凡是隱衛必定得金剛天字階,這放在江湖上已經算作高手,就算是放在朝廷上,想要訓練出這樣的隱衛,也不是容易的事。


    如今薛自庸讓他命人盯著薛自雄,並未讓他去刺殺。這已經算是最輕鬆的活,可就算如此,人還是被跟丟了,他心中如何不慌?


    “大人莫急,我這就派人四處尋找,定能找到。”因為急忙率先開口,若是等薛自庸說話,他隻怕薛自庸會責罰於他。


    “來此城之前,你跟我說過,薛自雄就在這間客棧留宿。”


    隱衛低頭說道:“是的,大人。手下人確實一路跟隨,一直來到此城。又因薛自雄乃是指玄高手,手下人為了不誤大人的好事,不敢太過接近。”


    “我記得是讓你們跟緊了吧。”薛自庸微微一笑。


    “大人,您聽屬下說……”


    因為還想解釋,可薛自庸一抬手:“行了,你心中如何想的,我自然明白。不過此事可不一樣,我之前懲罰其他人,那都是為了陛下的事,今日的事說起來隻是我的私事罷了,就算你們跟丟了人,也沒什麽。”


    “大人明鑒。”


    “我可不像我的那個兄長,心狠手辣。不過自從陛下讓我帶領隱衛這麽些年。我確實也明白了許多東西。有時候,殺幾個人還是有必要的。”


    “大人……”那隱衛一聽薛自庸的話,剛剛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


    “想說什麽?”


    薛自庸淡淡地一問,反而讓隱衛不知該說什麽。


    “大人,屬下並無話可說。”


    薛自庸走到桌子前,摸了摸茶杯,搖搖頭,又來到床邊,看著整齊的被褥,他說道:“有什麽話,盡管說。”


    “此事是屬下無能,原本還想為自己開脫,可聽到大人的話,屬下以為沒有必要。”


    “哦?難道不擔心我責罰你了嗎?”


    隱衛抬頭道:“大人若是想殺屬下,便不會跟屬下說這麽多。屬下怎麽說也跟您多年,剛才的辯解,雖然愚蠢,但更是在侮辱大人。”


    “嗬嗬嗬,不得不說,你剛才的說的話,馬屁拍在無形之中,讓本官也不好再扮鬼臉了。坐下休息一會吧,人既然已經走了,便不用急。”


    說著,薛自庸獨自坐在椅子上。


    “大人,屬下不明白。”


    “沒什麽,就跟你講講陳年往事,你可願聽?”


    “大人想說,屬下自然願意聽。”隱衛此時才坐了下來,給薛自庸倒了一杯茶。薛自庸看著茶杯,麵帶微笑。


    那隱衛自己也倒了一杯,剛想喝時,隻聽薛自庸說道:“故事還沒聽,怎麽就開始喝茶了,這樣的茶可沒有味道。”


    “屬下冒昧了。”隱衛頗有些尷尬,將手中的茶杯放下,正襟危坐。


    薛自庸說道:“來的路上,我一直在想一件事,才發現,這麽多年來,我似乎從未想過此事。”


    “大人說的是何事?”


    “你也知道,薛自雄是我兄長,雖是手足,可有血海深仇,我不殺他誓不為人。”


    “這件事,屬下自然知曉。”


    “可這麽多年來,我從未想過自己為什麽對自己的這位兄長執念如此之深。”


    “殺妻害子之仇不共戴天,大人要報仇,此乃情理之中。”


    “是情理之中,這不假。可為何我那個的大哥殺了我父親,又殺了我的妻兒,卻獨獨留我一人苟活?這麽多年我可謂是從來沒有聽過挑戰我這位大哥,但他偏偏就是不殺我。”


    “大人如此說,屬下也不明白。”


    燈火飄搖,在燈火中的薛自庸竟然有幾分釋然。


    “看到如今我的這位兄長四處輾轉,四處躲藏,我突然想通了一點。”


    隱衛此時卻沒有說話。


    “不是他不想殺我,而是比殺我更有意思的是留我活著。”


    隱衛聽到這種話,更不敢擦嘴,端起茶杯又想喝茶。


    “怎麽又急了?難道我說的話很無趣?”薛自庸的餘光掃向隱衛,他登的一個激靈,將茶杯放下。


    “大人請說,屬下再也不敢了。”


    “如果有人想殺你,你是直接將他殺了了事,還是更願意留他一命,日日戲耍他,看到他想殺你卻辦不到的滑稽的模樣?”


    “這個嘛……”


    “你現在有些憂鬱,那便是心中也不知該如何選。”


    “屬下確實不知。”


    “其實不是你不知,隻是你不願承認,因為如果可能,你絕對會像我那位大哥一樣。”


    “屬下可不敢謀害大人。”


    薛自庸哈哈一笑:“不用驚慌。我自然明白。所以,我便是我那位兄長的玩物。而且是那種,他隻要不殺我,我就絕對不願死的玩物,如此廉價,而又如此耐玩,誰也不會舍得丟掉。”


    “大人言重了。”


    薛自庸搖搖頭,然後說道:“言重?我怕是說的輕了。所以我現在在想,是否也要跟他玩一玩呢?”


    “大人的意思是……”


    此時薛自庸緩緩站起身。說道:“出來吧,大哥。”


    隱衛一聽,也跟著站了起來,可他並未在房中看到有人,心中疑惑:“大人,您在跟誰說話?”


    “我都說了如此多,不知有幾句話猜對了大哥的心思?這麽多年,你坐在父親的位置上作威作福。看著我這位弟弟整日玩著小孩子的把戲,是不是心中歡喜的很?”薛自庸繼續說道。


    可房中除了他們二人,再無他人。


    “大人,薛自雄還在此處?”隱衛此時才明白過來,跳到薛自庸的麵前,拔出短劍,環顧四周。


    “嗬嗬嗬,你我手足情深,我如何舍得殺你?”良久,薛自雄的聲音在屋內響起。


    隱衛渾身一緊,想要找出薛自雄的藏身之處。


    “茶未涼,被褥還如此齊整,大哥看來是做了你那個地藏王之後,便忘了刺客是如何做得了。”薛自庸淡淡說道。


    “哼,不是我不知,而是你的那些奴才們跟的緊。”


    “哦?堂堂的閻羅殿殿主,竟然還怕幾個小小的金剛境?”


    薛自雄的聲音又傳了過來:“不是怕,而是麻煩,猛虎遇狼,避而遠之。不是因為怕狼,而是他身後的狼群。”


    “這話說得倒是不錯。畢竟我手下的隱衛,還真沒幾個指玄,倒是大哥,一個指玄,好生了得。”


    “收起你那些阿諛奉承的話,都是冷嘲熱諷罷了,早知道便應該殺了你!”


    薛自庸拍了拍隱衛的肩膀,說道:“咱們今天不需動手,坐下來再歇息一會。”


    “可是,大人,此人就在暗地裏藏著,如何能不防備?”


    “哈哈哈,你是不懂我的兄長,他的膽子可沒有他的武功境界高,我說的對嗎?”薛自庸大聲問道。


    “一群無能之輩,真以為我不敢動手?”


    薛自庸笑道:“大哥想動手,盡管動手便是,我就在這裏,哪也不去。不過,在大哥的眼中,誰人的命有你重要?適才你也說,害怕我的手下,若是你想動手,還會在這裏跟我廢話嗎?”


    “薛自庸啊薛自庸。這麽多年來,你是一點長進都沒有。”


    “大哥教訓的是,畢竟我從小就比不過大哥你。不過現在可不同,大哥似乎想躲著我啊。”


    “廢話少說,你若沒有其他想說的,那咱們日後再也不用相見。”


    “別啊,剛才還說手足情深來著,為何現在又要拒人千裏之外?”


    “隻是我沒想到,你一個廢物也有得勢的一天,不要得意,說不得哪日,你還會落入我的手中。”


    薛自庸搖搖頭:“大哥到了現在還在自作聰明。行了,我也知道不是你不想問,而是急於離開此處。怎麽說,你我還是兄弟,今晚,我會放你離開。”


    “就算你想留我也留不住!”薛自雄怒聲道。


    而薛自庸並不在意:“今日我不僅放你走,畢竟兄弟一場,我再告訴你一些事,否則,日後大哥死了的話,也不知為何而死。”


    “你放心,想讓我死可沒那麽簡單。”


    “誰知道呢?大哥,到了現在,你就沒有想過,為何閻羅殿毀於一旦?難道隻是因為槍王落秀吉?”


    “毀我閻羅殿之仇,我定當讓他百倍奉還!”


    “別急嘛。毀你閻羅殿的是落秀吉,但事情的源頭可不是他。大哥難道真的不打算好好想想?”


    薛自庸說罷以後,良久薛自雄都未曾再開口。


    “我想大哥應該想到了一些。十三不是你能惹的人,閻羅殿被毀是遲早的事。所以日後,大哥就不要想著什麽報仇,如果隱姓埋名,像我一樣苟活於世,說不得還能多活兩年。”


    “你以為我會信嗎!”


    “信不信由你,不過大哥是不是該走了,雖然我會放你離開,不過嘛,心中還是想殺你,在我忍不住之前,快走吧。”


    “大人,現在動手如何?”隱衛問道。


    薛自庸搖搖頭。


    許久薛自雄都未曾回答,薛自庸走到桌前,將茶杯中的茶倒在地上,頓時一股白煙。


    隱衛看到如此,大吃一驚:“大人,這……”


    薛自庸笑道:“嗬嗬嗬,我的大哥還真是想要我的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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