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宮新時景,隻有故人留。這尋常百姓,日日傳說的什麽瓊瑤仙境,九霄天宮不見。但這世間卻有人人可知的皇宮,那裏,大概便是人間的富貴盛景了吧。


    可富貴之下,卻是一片陳腐。年年景色依舊,亦如這皇宮之內的規矩,從未有變。而宮內的人呢,守著一成不變的規矩,看著一成不變的景。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直到老死宮中。


    這裏有天下人皆向往的榮華富貴,可隻有來到這裏,便已經進入了一所棺木之中,雖然活著,但已經死了。


    可皇宮之外的人不曉得,一心想要進到那宮牆之內,做人間的神仙。而在皇宮內的人則日日望著宮牆,期許有朝一日能夠逃離這裏。


    李元長是一宮之主,更是天下之主,而他更像一個隱士,能在宮中見到他,可算是一件稀罕事。但人人都知道李元長在哪,便是在思露閣。


    陪伴他的隻有夜不闌。夜不闌想著,今日得閑,朝中政務,已處理得當。李元長拿著書,躺在思露閣的院子中安靜讀著,夜不闌便叫來太監,送來茶水,夜不闌雖然雙手顫顫巍巍,老眼昏花,可斟茶的功夫那是練了多年,一般人可比不得。


    將茶端至李元長的麵前時,李元長揉了揉脖子,問道:“宮外可傳來消息了?”


    “陛下說的是何事?”夜不闌微微一笑。


    李元長喝了一口茶,:“夜老泡的茶果然好喝,隻是為何不是朕常喝的溪景?”


    “哦,陛下愛喝溪景,這老奴自然知道,可是老奴所藏的溪景已經後背陛下喝光了,陛下若是還想喝,也隻能等上一段時日了。”


    “這麽快就沒了,日子過得如此快。”李元長長歎一聲。


    “嗬嗬嗬,陛下日日都要喝溪景,當然沒得快。不僅如此,這溪景茶也不是什麽名茶。是當年陛下在……”夜不闌卻欲言又止。


    “嗬嗬嗬,夜老啊,為何不說了?朕知道,溪景茶本就是朕原來在山中發現的一株茶樹,隻是這茶樹極難養活,朕廢了不少苦工,也不過種了半畝而已。人人都說半畝花田,朕隻有半畝茶樹。”


    “隻是那茶樹,雖是陛下發現的,但確實陛下與夫人攜手培植的,所以,陛下隻喝溪景,再不喝其他的茶。”


    “自從朕做了這個皇帝,便將溪景交給夜老來打理,如今怎樣?”


    “既然是陛下交給老奴的,老奴自然小心侍弄著,如今已有一畝。”


    “朕要多謝夜老。不過,日後朕死了,怕是那一畝茶田,便無人打理了。也無人會再去喝溪景茶了。”


    夜不闌說道:“陛下多慮了。”


    李元長將茶杯遞給夜不闌,問道:“夜老,宮外想必有樂消息,便給朕說說吧。”


    “宮外傳來兩個消息,一個是關於殿下的,一個是則是安平王府的。不知陛下想聽哪個?”夜不闌說道。


    “先聽聽那小子的吧,這麽久沒個動靜,這次既然傳來他的消息,想必一定又在折騰。”李元長微微一笑。


    夜不闌看著李元長,如今也隻有談及李道禪時,李元長才會麵帶笑容了吧。


    “是。殿下在盤古城與江湖人稱龍老怪的武夫交了手。”夜不闌說到此,微微抬頭,看了一眼李元長。


    李元長則說道:“又與他人做拳腳之爭?”


    如此說著,李元長臉上露出無奈之色,雖然想到李道禪又鬧出了什麽事,竟沒想到,又是跟人比武。


    “是。”夜不闌點頭道。


    “勝負如何?”


    夜不闌回道:“殿下險勝龍武夫。但殿下昏迷不醒,似乎也受傷不輕。來人報,龍武夫身死當場,而殿下則被天聖禪師救走。”


    “這裏麵為何還有天聖禪師的事?”李元長雙眼一眯。


    這個他剛剛冊封的和尚,突然離開京城,竟然是去了盤古城,不僅如此,還救了李道禪。是偶然為之,還是另有隱情?


    李元長如此說,夜不闌又如何不明白他的意思。既然是跟李道禪有關,那麽李元長看似平淡,卻極為放在心上。夜不闌說道:“陛下,老奴自會派人前去查探一番。”


    李元長不置可否,卻問道:“那個龍武夫,武功很高?”


    李元長不知江湖之事,這是自然,夜不闌說道:“乃是一個地仙武夫,乃是江湖第一人。”


    “江湖第一人?”李元長輕聲說道。然後沉默不語。


    夜不闌站在身後,也不言語。瞪了片刻,李元長說道:“天下似乎總有許許多多的第一,文有第一,武有第一,甚至是連朕這個皇帝也是世間第一。可這些第一又是誰封的?難道僅僅是一群人的空口白牙就能作數?”


    “陛下,也不管他們到底本是如何,凡是一行,總有一個第一,不是他來坐,便是別人來坐。不用靠人說,隻需有人來背起這個第一的稱號。”


    “那這麽說來,朕的這個皇皇帝,自然也可由他人來坐嘍。”李元長微微一笑。


    夜不闌急忙請罪:“陛下,老奴剛才失言,還望陛下降罪!”


    “夜老不必驚慌。朕覺得你說甚是有理。既然你說那龍武夫乃是江湖第一人,如今那小子打敗了,現在江湖第一人便是他了吧?”


    “所以老奴才說,殿下武功了得。隻是殿下的功夫有些蹊蹺,起起伏伏,讓人著實看不透。”


    “原來還不是,嗬嗬嗬。”不知為何,聽到夜不闌此話,李元長竟然笑了起來。


    夜不闌問道:“那陛下可還聽安平王之事?”


    “來自南方,還是北方?”李元長問了一句。


    “陛下,都不是,恰巧還是來自盤古城。”


    “還是來自盤古城?”李元長轉頭看了夜不闌一眼,神色變得清冷。


    “是,陛下。”


    “說吧。”


    “影衛在盤古城巧遇到了平安王府的小殿下。不僅如此,小殿下一身道童打扮。跟在一個獨眼道士身邊。”


    “嗬嗬嗬,還真是巧。你們不是說那個小殿下在平安王府嗎?怎麽也會在盤古城?”李元長聲音低沉。


    而夜不闌則說道:“陛下請息怒。平安王府的探子確實稟報,小殿下就在平安府內,不僅如此,未曾離開平安王府半步。”


    “那為何他在盤古城?平安王府什麽時候出現了兩個小殿下?”李元長問道。


    夜不闌嗬嗬一笑,倒沒有李元長那般動怒,說道:“陛下。這平安王府有一個小殿下,盤古城也有一個小殿下。盤古城離平安王府萬裏之遙,一人如何也不辦不到分身兩地。”


    “所以朕才問,為何如此?難道真的會分身之法?”


    “分身之法自是不可能。但若是有兩個小殿下呢?”夜不闌微微一笑。


    李元長聽到夜不闌的話,恍然大悟,說道:“原來如此,看來平安王府早就對朕起了疑心,這才想了這麽一個法子。”


    “雖然法子不錯,但也犯了欺君之罪。平安王府不惜犯此大逆不道之罪,也要將小殿下藏起來。可見是害怕陛下會對小殿下不利。”夜不闌說道。


    “不利?說起來,就算他是朕的侄子,但也是朕的臣子。他的命便是朕的。”李元長冷聲說道。


    “話雖如此,但平安王府的大殿下在北境之時,命喪那裏,平安王府一定以為是陛下所為,這才將小殿下藏了起來,以防什麽不測。”


    “若真是朕所為,他們的小殿下又如何能活到現在?若是朕所為,他平安王府早就沒了,朕又何必於多此一舉?”李元長譏諷道。


    “陛下的心意,他們自然不懂。隻是畏懼陛下罷了。”


    李元長一抬手:“告訴平安王府,若真的想保住他們的小殿下,就讓他們將人帶回去。否則若是真的出了事,不要來責怪朕。”


    “陛下為何不將事情與平安王府講明?平安王府的大殿下之死,確實不是陛下所為。告知他們,也好讓他們放下心中嫌隙。”


    “朕現在跟他們講明,他們會信朕嗎?所謂君心難測,他們現在一定這般想。”李元長歎了一口氣。


    “若是小殿下真的出現了什麽差池,那麽陛下的謀劃豈不是讓他們打亂?”


    “朕雖未天子,卻也隻是凡人一個,又如何能左右的了所有人?但有些話,朕已經提點到了,他們若還是不信。朕大不了再做謀劃。隻是平安王府這一脈怕是就要斷了。”


    “老奴明白了。”夜不闌躬身道。


    “平安王府的事變就這樣吧。那小子被天聖禪師帶走,你們要盡快查出下落。不然隻怕又會出什麽亂子。”


    “老奴一定會找出殿下的下落。還有一事,陛下,再過些日子,便是陛下的壽辰,皇後娘娘說,如今四海升平,不如大辦一場,也好為陛下衝衝喜,陛下的病一定會痊愈。”


    “辦壽辰?難道一個壽辰就能治好病?那麽天下豈不是不用什麽大夫,隻要辦壽宴不就得了?”李元長嗤笑道。


    夜不闌說道:“陛下說的是,但陛下的壽辰還是要辦的,皇後娘娘心中掛念,陛下總得回皇後娘娘一句才是。”


    李元長沉默良久,說道:“你告訴皇後,這些事,便交由她來辦吧,不用來問朕。”


    “看來宮裏終於有一件喜事了,嗬嗬嗬。”


    “夜老,這些日子,你將影衛十之八九調回皇宮之內了?”李元長突然問道,卻不再談壽辰之事。


    “陛下明鑒,老奴確實吩咐影衛回宮。畢竟到了陛下的壽辰,還是要小心一些才是。”


    “夜老僅僅是因為朕的壽辰?那也不用將影衛調回,難道宮中禁軍不可?”李元長說道。


    “老奴不是不信宮中禁軍,但影衛才是陛下的手下忠貞不二之人,將他們調回,老奴才放心。況且,皇宮外的影衛皆是黃庭武夫,比之禁軍更能護住陛下的周全。”夜不闌說道。


    “這般說來,夜老還以為,朕的壽辰還是喜事一件嗎?”李元長嗤笑一聲。


    夜不闌沉默不語。


    “罷了,這些事就聽夜老的吧,不過日後朕隻喝清水吧,等什麽時候溪景茶下來了,夜老多備一些。”李元長微微說道。


    “是,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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